010、飛升之力
疼痛感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又是什麼時候消失的呢?
阿茲爾已經忘了,他好像在火焰中被灼燒了數個世紀。
真空的環境中是無法產生聲音傳播的,所以他也不確定自己剛才是不是在慘叫……也許有,聽不見只是因為自己的發聲器官被燒壞了。
自從太陽的能量被導入黃金圓盤后,它上面先前設置好的程序就將這股宇宙最純粹的能量壓縮、並且灌入他的體內。
理論的確沒錯,阿茲爾的身體從基因層面開始改變了,他身體的每一個原子都在分崩離析,而他表層的皮膚也悉數變成了焦炭。
凡人是不可能征服太陽的。
“阿茲爾!快停下!”
突然傳來的一道聲音讓阿茲爾有些迷惑,因為在真空的環境裏,是沒有可以傳遞聲音的介質的。
他只是下意識轉動身體,想要去靠近聲音來源,可是阿茲爾忘了,他現在已經瞎了,什麼都看不見,他的視野內也都只是灼燒的紅色。
而聲音來源只是他所穿戴的防護服內傳出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就說明他的意識已經在迷離之間了。
“阿茲爾!阿茲爾!能聽到嗎?!”
這道聲音有些蒼老,並且因為急切而略顯沙啞,阿茲爾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腦海里只是有個模糊的光頭影子。
徒然的四周劇烈光明消失了,他又能看見了。
現在阿茲爾手上正捧着一本書,身前是一個巨大的書架,成千上萬本記載了數個世紀知識的書整齊的羅列在上面。
這裏是內瑟斯圖書館,古恕瑞瑪一切的智慧都在這裏可以找到。
這種情景讓阿茲爾有些眼熟,好像經歷過,此刻他正仔細端詳着手中的書籍,眉毛皺起,怎麼樣也得不到舒展,因為這一頁上記載了一段晦澀難懂的古語。
“您在看什麼?”
有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少年來到他身旁。
“這段話我看不懂,我沒學過,太古老了。”
阿茲爾對這個少年感到親切,可是偏偏想不起來他是誰。
“可以給我看看嗎?”
少年的笑容比冬日的暖陽還要溫暖。
阿茲爾把書遞過去,在少年一字一句耐心的解答中,阿茲爾看清了他身上的奴隸印記。
他們很快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阿茲爾並沒有因為他是奴隸就嫌棄他,反而用自己的皇族特權讓這個少年成為自己的私人奴隸。
他們很快成了兄弟,阿茲爾給他起了名字。
澤拉斯。
意為懂得分享之人。
在恕瑞瑪,奴隸是不能有名字的,所以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
澤拉斯告訴阿茲爾,他之所以能看懂那些知識,是因為他的父母在成為奴隸前都是學者,他們將自己的所學全部交給澤拉斯。
可是澤拉斯的父親在給阿茲爾父親最寵愛的駿馬修建一座豐碑時,被砸斷了一條腿,終生殘疾,奴隸只要失去了價值,那麼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他的母親害怕澤拉斯會迎來同樣的命運,懇求一位建築師收澤拉斯為徒,澤拉斯是個天才,任何複雜的知識都難不倒他,建築師的垂青讓他獲得了進入內瑟斯圖書館的機會。
這是他們友誼的開始。
阿茲爾和澤拉斯,身份的差距沒有阻擋他們的情誼,他們親如兄弟。
在一次跟隨皇帝視察時,除了阿茲爾之外所有的皇子都倒在了血泊中,因為澤拉斯拚命在刺客手下救下了阿茲爾。
阿茲爾抱着快要昏厥的澤拉斯答應他,如果他有機會,一定會解除他的奴隸身份,將他當做親兄弟對待。
澤拉斯的初衷並不是獎賞,他只是想保護自己的兄弟,但阿茲爾的話還是讓他很開心。
自那以後,澤拉斯更加盡心儘力的輔佐阿茲爾,甚至去學習禁忌的黑魔法,為了讓阿茲爾的繼承權更加穩固,甚至手上沾滿鮮血,屠殺還在皇后腹中的阿茲爾的兄弟……
……
前世的一幕幕像是一塊塊的拼圖出現在阿茲爾腦海里,這些拼圖並沒有重新拼接,它們在墮入黑暗的同時碎成更殘缺的碎片,消失不見。
黑暗中阿茲爾伸出手,可是什麼也觸摸不到,他恨澤拉斯,可是在即將失去一切時,最不想失去的偏偏是這些記憶。
那是他的兄弟啊……
……
“阿茲爾!你能聽到嗎?阿茲爾,回答我!”
在甲古的視野里能看到兩個太陽,一個是塔圖因星系的恆星,另一個,是被火焰包裹的阿茲爾的殘軀。
“檢測到生命體征,虛弱。”
冰冷的聲音在屏幕上傳來,甲古無力的癱軟在駕駛位上,外面的光芒越來越弱,第二顆太陽開始縮小了,夾在兩顆太陽中間的黃金圓盤,上面的光芒也逐漸黯淡下去。
他明白,阿茲爾失敗了。
通過飛船的顯像裝置,甲古能十分清晰的看到在火焰中不停掙扎的阿茲爾。
他突然回憶起自己在夜間巡視校園時,總有那麼一個不管風吹雨淋,不管假日還是平常,雷打不動的伏在圖書館桌子上的學生。
那就是阿茲爾。
每當這時候,甲古總是不會去打擾他,只是默默的幫他把沒有關好的門窗關閉,兩人從未有交流。
甲古低着頭,良久,他抬起頭時眼神變得和宇宙一樣深邃幽黑。
甲古下令攻擊阿茲爾。
飛船上的火炮不停的傾瀉,那些機械人也抬手轉換為遠程攻擊裝置,無數的激光雨在宇宙中炸開朵朵不同顏色的花。
第二個太陽徹底熄滅了,阿茲爾的身體也不見了蹤跡,他終究還是失敗了,到最後連一個細胞都沒有留下,徹底彌散。
甲古感覺到堵在自己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終於消失了,通暢感是要大於傷心的。
但是下一秒,通訊裝置中的聲音又讓他怒火升起:“停!停!甲古將軍,你到底在幹什麼?!你這簡直是讓我們出醜!”
這聲音是神河的某位官員,神河學院在他的管轄範圍內。
“我剛剛接到舉報,你怎麼能這樣對待我們的一個學生?他只是一個來自下級文明的學生,他的文明連宇航級都沒有達到,你竟然做出這種事情,你這不是給我們丟臉嗎?!”
“剛剛?我幾個月前就向你們上交了報告?!”甲古大吼,此刻他心裏糾結複雜的情緒也在吼聲中釋放。
“我們看到了你的情況說明,要我說你真是老糊塗了,竟然覺得一個下級文明的項目可以為我們所用,你……”
甲古直接關閉了通訊,他不想理這些尸位素餐的蠢豬,他只是閉上眼睛,讓自己激蕩的精神回歸平靜。
剛剛,他殺了丁格黑最喜歡的學生。
可他又何嘗不是自己最喜歡的學生呢?
“唉……”
隨着一聲嘆息,早已不是軍人的老將軍直起身,睜開眼時又恢復了冷峻的神態。
該回去了,又得打他媽的該死的口舌仗,有時候他真想拿起一把槍把那些該死的政客全突突了。
“再次興起吧!恕瑞瑪,就和太陽一樣,興盛不熄!”
然而就在他掉頭要回去時,一直巨大的,由火焰聚集的鷹卻張開翅膀,這一刻甲古的飛船和那些機械人被映照的如同宇宙間的一粒沙塵。
有些人生來就是要蓋過太陽的光輝,在那片黃金光芒的禮讚中,極具威嚴的聲音,竟然讓這位來自神河的神都感到了畏懼。
“恕瑞瑪,你的皇帝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