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37章 交易
系統是不會理解她這種心情的,因為別人過得苦,而對自己優渥的生活懷有不安,這也太奇怪了吧?
它在資料庫里搜索一番,最後得出結論:“宿主,我剛才查了一下,你這種心態在未來可能會被片面地稱為聖母。”
雲苓迷惑:“聖母?”
系統將一段文字複製粘貼到她眼前:“聖母一般貶義是指過分善良。遇到困難常常不顧事實、不顧人的正常心理,只一味搶佔道德制高點,用聖母光環普照人間的人。”
“?”
雲苓將一段黑字反覆瀏覽好幾遍,不可置信地問:“我是嗎?”
系統卡頓了一會兒,確定回復:“一點都不像。”
雲苓扯了扯衣角,整理衣領,平和道:“我只是在跟自己較勁,目標定得太過宏大,又急於求成,但並沒有因此約束或苛責他人。”
“如果這算是聖母的話,那我也認了,沒什麼不好的。”
言罷,廠區里走出一個人,是上午她剛見過的運輸部門主任。
雲苓主動打招呼:“方主任。”
男子或許是跑得太急,用袖口胡亂擦了兩下額頭的汗珠,口乾舌燥:“雲同志,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午飯吃得快,想着盡量不耽誤您的工作,把事情早解決早結束。”
小姑娘話說得令人聽着舒坦,方主任拒絕的話在嘴裏過了三遍也沒好意思說出口。
雲苓看出他有為難之處,善解人意地替他把話挑明:“是不是借車的事情不好辦?”
方主任嘆口氣:“我上午沒把話說死是因為我們廠近幾年確實很少用車,這放着也是落灰生鏽,還不如出租補貼一下養車的費用。但是我們副廠長吧,他不同意,這……我也沒辦法了。”
服裝廠副廠長?
“是郝副廠長嗎?”雲苓努力回溯小說劇情,描寫詳細的副廠長似乎只有這一位,後來好像因為倒賣廠子集體財產被抓進去了。
“誒對!你怎麼知道?”方主任訝疑,他對上面的事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我們廠運輸隊規模很小,因為幾乎沒有運輸任務,所以也人微言輕。就算我想租出去,但也得用上面領導的決策。”
他將這件事報上去的時候,心裏成算是有八成的,因為他知道他們廠長是個實幹聽勸的人,但凡對廠子有利的正經事一般都會被批准。
誰料到,申請沒遞上去,直接在郝副廠長那卡住了,沒幾分鐘就被打了回來,還把他一頓臭罵。
幾頂帽子扣下來,方主任是實在不敢出頭了。
雲苓想通其中關竅后,心裏有個猜測。
這個郝副廠長倒賣的不會是這輛輕卡吧?
那怪不得會被送進去呢!
一個縣政府幾乎只有一輛汽車,還得按照幹部級別提前打報告申請使用,不得私用,不得外借,可見對其重視。
而賓縣擁有鋼鐵廠和機械廠兩大重工業工廠,運輸隊規模龐大,任務繁重,所以雲苓壓根沒去那邊諮詢。
但服裝廠其實也不差。
它一個廠子負責前兩個千人大廠的制服,光這兩筆訂單就夠它每季度開支了。更何況,縣裏及下屬公社大隊的居民服裝有七成都是他們承擔的,所以服裝廠不缺這點出租車輛的進項。
錢並非他們的利益痛點。
雲苓捏了捏腋下挎着的布袋,那設計呢?
一條小魚他們不放在眼裏,那可以源源不斷釣大魚的魚鉤呢?
雖然她只打算做一鎚子買賣,以後這根魚鉤會放在蘇暖手裏。可服裝廠不知道啊!他們會以為她能拿出來一件,就能拿出來第二件。
她在他們眼裏就會變成錢生錢的聚寶盆。
雲苓攥緊拳頭,雖然這樣有點不道德,但這筆生意就是各取所需。她只是借一輛車,提供的實際價值已經遠超租借成本了。
系統看了她的內心活動天線觸鬚彎了彎,心想宿主的性格真的不適合做生意,道德感太強。
生意場上的話術手段層出不窮,像它上一位宿主那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才會把利益牢牢抓在手裏。
在談判桌上的欺騙不叫欺騙,只是換種角度的辯論罷了。
雖然誠信經營是根本,但誰說交易合作中不可以用奇技淫巧來壓縮成本、擴大利潤呢?
顯然雲苓志不在此。
她詢問:“方主任,你們廠主要負責生產的是不是廠長啊?”
方主任點頭:“我們廠里確實是張廠長把關生產流程,不過你問這個做什麼?”
“想跟他談筆生意,不知道能不能見到他?”
中年男人有些為難,吞吞吐吐地試探:“雲同志,你找我們廠長要談什麼生意啊?”
不是他瞧不起這小姑娘。
實在是別人來洽談生意時都拎着公文包,帶着文件袋;她這就挎了個布袋子,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裝了啥,不太像是來正經合作。
雲苓不動聲色地用話擋了回去:“這個還得等見到廠長了再說。”
“你這小姑娘還賣關子。”方主任哭笑不得,他又不至於阻撓她,揮揮手妥協,“事先可說好啊,我只是去幫你和廠長秘書說一聲,至於廠長有沒有時間我就不知道了。”
“那謝謝方主任了。”她依舊端淑文雅,雖然面上掛着淺笑,但眼裏卻冷靜平淡。
兩人走進廠里碰到個身着靚麗的女子,塗著大紅唇膏,額角別了兩隻頭卡,用一朵粉紅塑料頭花高高紮起了大辮子,看起來精神得很。
雲苓遇上也多看了兩眼,心中詫異,現在還有人敢穿得這麼張揚?
雖然她也很希望以後女孩子都可以隨便穿漂亮的衣裳,都可以肆意旋轉自己美麗的裙擺,但現在還是偏嚴肅一些為好。
不過她並非多管閑事之人,掃兩眼便過去了,也不是每個人在當下都會活得畏畏縮縮。
女人笑吟吟地和方主任打招呼,眼尾上揚,流露出一絲精明算計。
“方主任,這是要去找廠長啊?”
沒等他回答,便繼續說:“廠長可正忙呢,有什麼事兒去找我們家老郝啊!他可跟我說了,您啊,總怕他辛苦,所以有事兒就去找廠長。”
“要我說……咱都是光榮的工人幹部,不能有麻煩就去找領導解決啊!這事兒得自己辦了,才是發揚咱們吃苦耐的艱苦精神不是?”
方主任本就是笨嘴拙舌的老實人,他也沒接受過什麼文化培訓,從基層司機一步一步幹起來的,讓他管自己運輸隊的事,那能給安排得井井有條。
可面對這種巧言令色的人,他是真沒招兒啊!
他雙手抹了一把臉,打起精神:“小馮同志,我這一句話也沒說,你就給我訓一頓……也忒不講道理了。”
方主任好歹也是個廠里主任級別的幹部,馮艷艷就是一個普通車間女工,這還有外人在呢!她就這麼陰陽怪氣地指指點點,無異於把他的臉面往地上踩。
儘管他神態嚴肅,連帶着上午的事兒,還憋着一肚子氣,但馮艷艷仍沒把他放在眼裏。
她家老郝在服裝廠幹了二十多年,現在可是廠里二把手,就算她囂張跋扈點兒怎麼了?
像方順康這種半天憋不出半聲響的人,二十來年還是個小主任,可見沒什麼大本事,她該不放在眼裏,還是不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