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房債一
第1章房債一
烈日炎炎。
耀眼的正午陽光直射在路邊的行道樹上,給濃綠的樹葉染上一層絢爛的金色。正是最熱的天,三十五六度的高溫讓這本該燦爛的陽光都讓人心生燥意。空氣中熱浪蒸騰翻滾,路上別說是鳥兒,連個小蟲都沒有。
肖一寧打車到了目的地。
車停在了小區門口,肖一寧掏出手機確認了一下樓號和門牌號,看了看導航上不過幾百米的距離,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開始導航。
跟着肖一寧一道出來的黃十八在旁邊嘰嘰咕咕笑得要死。
黃十八是堂口裏歲數最小的黃仙在它那一支里排行十八,是老么。因為修行日短,還沒有正式的大名,也沒有被人尊稱過。所以大家都拿它的排行稱呼它。
黃十八:“路痴寧!路痴寧!”
肖一寧死魚眼白它。
黃十八絮絮叨叨的追着碎碎念:“路痴寧,給碑王帶的什麼酒啊?沒忘了吧?”
肖一寧扶了扶耳機裝作在打電話的樣子,沒好氣的回:“帶了帶了,沒忘。”
黃十八嘖了一聲,黃色的大尾巴一甩化作一道光,閃了一下就不見了。
肖一寧也不管它。
打開手提包檢查了一下“裝備”,硃砂黃紙符筆都帶着了,便攜小香爐里裝滿了香灰,其他零碎也都妥當齊備。一瓶五十五度老白乾還沒開封,安靜的躺在包里。
沒忘記東西,肖一寧安心了許多。
她又打開手機的攝像頭觀察了一下自己。因為是新客戶,為了顯得正式,肖一寧早上特意化了精緻的妝,穿了一身古意盎然的新式唐裝,手上還掛了一串桃木的一百零八子。頭髮也不是平時隨手一紮的馬尾,而是一個完美而圓潤的丸子頭,還順手插了一根銀簪子好搭配身上的唐裝。
看上去雖然仍然遮不住一臉年輕的膠原蛋白,但顯得大氣沉穩了不少。
肖一寧滿意的點頭。OK,開工。
憑藉導航,肖一寧在十分鐘后成功抵達了客戶所在的6號樓。坐電梯到了8樓之後,正蹲坐在門口的黃十八讓肖一寧放心的鬆了一口氣,鄭重的按響了門鈴。
很快屋裏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腳步聲在門口停了下來,有人在用貓眼看外面。
肖一寧清清嗓子:“您好,上門服務。”
屋裏的人似乎有些遲疑。門並沒有馬上打開。
肖一寧有些迷惑,她抬頭再次確認了一下門牌號:“您好,6號樓805對吧?是您預約的今晚上門服務嗎?”
門內沉默了幾秒鐘,然後門被緩緩打開,露出一張充滿疑問的、熟悉的面孔。
四年大學同寢,七年鐵瓷交情,兩個月因疫情和工作未曾聚會的閨蜜倆就這麼猝不及防的相見了。
肖一寧瞪大了眼睛:“米柚?!”
十分鐘后,肖一寧和米柚對坐在客廳的餐桌兩旁,面面相覷。
剛才的十分鐘,應該是肖一寧人生里最漫長的十分鐘。從大四那年被迫接手了家族事業至今,雖然已經做了三年多的出馬仙,但她始終瞞得很好,沒跟任何人透露。直到今天在閨蜜面前猝不及防的掉馬。
簡單的“社死”兩個字都不足以形容這十分鐘裏她內心的崩潰。
肖一寧是個出馬仙。
出馬仙,就是供奉五大仙,替人消災解難、看事瞧病的師傅。
北方稱之為薩滿、出馬仙,在南方被稱為司娘子、仙娘婆。但實際上都是同一流派,只是分支和信仰略有差異。
肖一寧這種就是傳統的北方出馬流派,她家是祖傳的,屬於家族事業。
米柚一臉審視:“所以說,上大學那會兒我撞見你上香時候你已經開始干這行了?”
肖一寧趕忙反駁:“沒有沒有,那時候只是請它們吃個飯。”
米柚仔細回想:“那就是大四實習那年,你老是臉色蒼白暈乎乎的,你說你是感冒了……”
肖一寧也想起了那段跟老仙磨合的痛苦過程,一時百味陳雜:“是啊,就是那陣子剛立了堂,白天要實習上班,晚上還得捆竅通穴,學易經八卦……”
米柚冷哼一聲:“所以瞞了我三年!”
肖一寧滿臉苦逼:“啊這,我咋說啊???”
米柚哽住了。兩人再次面面相覷。
肖一寧撓頭:“所以你是怎麼找上我師傅的?”
這回輪到米柚尷尬了:“……說來話長。我說是死馬當成活馬醫你信嗎?”
肖一寧:…………
米柚解釋:“我之前買房裝修的事,你知道的吧?”
肖一寧點頭:“知道啊,不就因為這事兒,咱倆才忙得幾個月沒見上面么。”
也正因如此,肖一寧只知道閨蜜在三環買了房,還不知道米柚買的是這個小區,今天才會這麼猝不及防掉馬。
米柚沉痛道:“我沒想到,都是因為這房子,我這是無妄之災啊。”
肖一寧側身看了一眼米柚還戴着固定器的腰,試探的問:“所以你那個腰疼?”
米柚沉痛點頭:“對。”
小孩兒沒娘,說來話長。
米柚這房子買的時候順利,買完之後就一波三折。
先是嵌進牆裏的全新的蒸烤一體機莫名運轉失靈,找人修了兩三次,然後廚房的壁燈也壞了,重修了線路。米柚花大價錢請的設計裝修公司,結果剛住進來就接二連三這種事,氣的她簡直要去投訴,覺得自己花了冤枉錢。
結果還沒來得及投訴,米柚的腰傷犯了。
作為一個常年要伏案工作的人,腰椎和頸椎是高風險部位。米柚有一點腰間盤突出。用醫生的話來說,這腰椎傷病的程度很微妙。既沒有嚴重到需要做手術的程度,也沒有輕微到多注意不護理也無妨。換言之,就是磨人。平時不僅要注意休息腰部,還要定期複診以免加重。
米柚依照過往的經驗,只要靜養,再按醫囑吃藥,三五天就會好起來。
可這次腰疼來勢洶洶。兩周過去,不僅沒有好轉,疼痛反而愈演愈烈。疼的米柚腰都直不起來。
“然後我就去看醫生了,花了大幾千做檢查,這事兒我也跟你們說過。”米柚如是說。肖一寧點點頭,她記得這事兒。那還是上個月的時候呢。
醫生拿着米柚的片子嘖嘖稱奇:“看着也沒壓迫到神經啊,你咋還這麼疼呢?不應該啊!”
拍片透視牽引理療針灸,該弄的不該弄的米柚全嘗試了一遍。毫無卵用。
請了病假躺平在家裏的大床上,米柚一臉的生無可戀。
“再然後我就開始做噩夢了。”
回想起之前的場景,米柚仍然心有餘悸。
連續加班熬夜導致神經衰弱,睡不好做亂七八糟的夢。打工人多多少少遇到過這種情況。
掙錢嘛,不寒磣。
米柚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
但事情開始有些詭異了。
米柚開始頻繁的夢見陰宅、鬼魅、墳場、墓地。
夢裏她一個人行走在陰暗的荒地,四周陰風陣陣,鬼影憧憧。有掛着大紅燈籠看着就像恐怖片里才有的那種老房子,她正要往那邊去,就被一些小動物撲上來撞醒。
加班熬夜成習慣的社畜多多少少有過神經衰弱睡眠不好的經驗。前兩天米柚沒當回事。但連續一周,每晚的夢都是這些內容。
米柚注意了一下,就連每晚驚醒的時間都是一模一樣,凌晨四點鐘準時。
嚴謹的米柚對此做了分析總結。
這些夢的相同點是,都是出現在各種恐怖影視或者傳說中的經典場景,都有鬼氣森森的房子,都是在去之前被動物打擾,然後醒來。
不同點是,每天撞向她的動物不同。有時候是有着紅寶石般眼睛的雪白兔子。有時候是毛髮鮮艷如一團火焰的狐狸。
講到這裏的時候,肖一寧打斷了她。
肖一寧:“大米,你家祖上有沒有香根?”
米柚:?????
米柚:“啥是香根?”
肖一寧:“就是你家祖上有沒有人開過堂,或者養過仙?”
米柚:“應該沒有吧?沒聽說過啊。”
肖一寧沉默了,她漂移的視線移到了蹲坐在一旁電視柜上的黃十八身上。
黃十八故作老成的撓了撓下巴:“她有,我都看見了。”
順着黃十八的視線,肖一寧瞄見,在米柚卧室的門后,有一條熒光閃閃的、毛茸茸的尾巴。紅色的,像一團火。
雷同的夢境,相同的醒來時間,巧合得讓米柚後背發麻。她一個關係很好的同事妹子阿宅某晚因為加班太晚回不去,借宿在她家,目睹了她半夜驚醒的狀態后,給她推薦了徐道長。
阿宅:“有沒有那麼一種可能,科學解釋不了的事情,可以求助一下玄學?”
因為是同事的好意,米柚抱着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心態,加了徐道長的微信。
肖一寧恍然:“所以你就這樣找到了我師傅。”
徐道長是肖一寧的領路師傅,家住NMG,家裏經營着一家道場。
米柚以為的徐道長:仙風道骨,高冷嚴肅,一臉“愛信信不信滾,不要打擾我飛升”。
實際上的徐道長:溫和話癆,有趣活潑,連頭像都是一隻四爪騰空奔跑在雪地上的黃鼬,俗稱“黃皮子”。
新人新坑,聊以自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