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以地之劍，強接天宮
人只能認知自己認知範圍內的世界、只能立足於自己腳掌所佔據的土地上，極難能再多一分，也罕有能少一毫。
“劍二十三”是莫邪認知範圍之外的東西，從來都是，當年他理解不了，現在他依舊理解不了。
他所認識的東西只有被他握在手中的劍，以及他所走出的‘震蕩劍道’。
世間萬物皆處於不斷的振動中，萬物皆有其振動頻率，這一點在波粒二象性理論誕生的那一刻已經被展露無遺。
依照特有頻率振動是物體的基本屬性之一，而掌握了它們的頻率后，在莫邪手中已無物不可為劍。
花草是劍，土石是劍，流光是劍，磁場也是劍。
斬一命可用鐵，滅一國可用火，接一星唯有用磁。
“給我頂！”
本已被莫邪安撫的逐漸平和下去了的磁場瞬間狂躁，打開的花瓣猛然合攏，磁線並作一處，像是含苞之蕾，更似接天之劍！
這一劍直指月宮。
劍的核心是雙手作撐天狀的莫邪。
劍尖很快與月宮相碰，毫無聲息的，磁劍的尖端猝然崩碎。
磁力，還不夠！
“醒來！”莫邪奮起雙臂，大把大把的白炎被他揮灑出去，雨點般落到了遠方的地面上。
落地，生根。白色的火苗如同能以土石、以空氣作為燃料般燃了起來，每一簇火焰都成十字形，彷彿是如莫邪一般伸展着雙臂。
“嗡！”
更遠處的大地上起了異響，樹木草石震顫着脫離了地面緩緩被分解為細微的顆粒組合成了實質的磁線，隨後，它們如同有意識般地急速匯入了那擎天之劍中。
“咔嚓！”
得到了新生磁線的支援巨劍的劍尖得以重生，而它的體型則反常地縮了一圈，而作為巨劍的核心，莫邪的半個身子都已陷入了土石之中。
但這些都沒什麼卵用，在月宮的迫近之下巨劍的尖端再度崩碎。
說實在的，若是真心想接住如此龐然大物，尖銳的劍應該不是最優解——也不是最劣解，畢竟最優解是橫截面更大的棍棒、最劣解是針。
在莫邪手中已是萬物皆可為劍，他本不該如此拘泥於形質的，斬掉惡屍后他也不再是一個拘泥於形質、形式的人。
但他選擇劍形、選擇用劍。
因為……
“我生而低賤。”
莫邪出生即遭遺棄，伴身之物唯有一方襁褓。他生長於孤兒周圍，就如亂石中、土層下雜色的鐵礦。
“因此才生性彌堅。”
生長於孤兒院，飢一餐飽一餐，他很早就學會了如何賺取生活費、以汗水換取糧食、以痛苦換取生存。
他活了下來，長大成·人。
“如今，我唯有一劍。”
深埋於地的鐵礦石被熔化、打造成劍最久也花不了數月時光，但自此之後再無人可以‘石’稱呼它。
它已是劍。
他已是劍。
完好的時候是利劍，殘破的時候是斷劍，就是最後遍體瘡痍、被埋進地下也是殘劍。
他已有半身在地下。
“醒來！”
莫邪喊着，只是不知他要叫醒的是漫天磁線還是另外的什麼存在。
巨劍再縮，隨着更多的新磁線的加入它再度凝出了尖端，而此刻天空中已儘是火紅。
過快的速度產生了劇烈的摩·擦，大氣已被點燃，空域、地域間的氧含量極具下跌，颶風開始作祟，似要將人間抽成真空。
劍尖再崩。
“醒來！”
莫邪脖頸以下已盡入土中，他一身的白炎似也無法阻止這一切。
不，或者說他已經將身上的大半白炎都分了出去，如今包裹着他的僅是一層不足五公分厚的內焰。
腳下的磁場再度回應了莫邪的呼喚，一根根閉合的磁線如蛇般鑽出，蒼茫大地上演着無數地龍翻身的壯景。而也正是在此時此刻整片大地、整片大地以外的海、整片大海以外的另外陸地上的人們才終於在月宮墜落的浩大聲威下注意到了大地上正發生着的異變。
“嗤！”
一聲劍鳴，雖已全然是磁場脈·動之音，但無論是誰，無論是浸·淫劍中的劍客還是此生從未觸碰過劍之一物的凡骨，在聽見了這直刺骨髓的顫音時腦海中所浮現出來的都是那柄擎天之劍。
醒來。
莫邪不是想喚醒什麼人、叫醒什麼意志。
這世上沒有什麼人值得被他叫醒，這顆星球中也不存在什麼意志，他極力想喚醒的是只是劍而已。
只是存乎人心、存乎天地之間的‘劍’之概念而已。
星球固然存有磁場，生物亦存有磁場；星球的磁場是死物，而生物的磁場卻是活物。
唯有存活之物才能有無限種可能性。
無數的劍之概念被磁場裹挾着傳遞到了這裏，同時抵達的還有近似於先前劍鳴的回聲。
巨劍劍尖再崩，於強烈的劍鳴聲中它渾身顫動，一陣扭曲后竟是化出了無數分身，如參天之林與月宮相接。
每一柄劍都附着着一種劍意，每一柄劍都是一種人生，恍然中好似有無數張臉孔在無盡之劍中浮現，怒視蒼穹。
這是莫邪的劍，也是蒼生的劍，更是這顆星球的劍。
‘震蕩劍’之‘共鳴’！
莫邪無需去理解、參悟劍二十三，因為他已經持有了不輸於劍二十三的奧義。
下墜的月宮在無盡的劍林中止步，懸浮當空。
危難似乎得以消解，而莫邪卻並未就此鬆一口氣。
“啪！”
一個響指，數百名天使憑空出現在莫邪周遭。
“莫邪大人！你怎麼了？”
陡一現界，奇拉與安琪二人便閃到了莫邪的身邊，此刻的莫邪正七竅流血，一身白炎更是黯淡得似乎隨時都會消散。
“先別管我！先去托住月宮！地面上的氧氣被消耗得太多了！劍林隨時會倒塌！”
劍林中的絕大多數劍意都是被莫邪以共鳴之法強行催生出來的產物，這樣的做法一時間確實是產出了強大的力量，但越是強大的力量越是會附帶着高昂的風險，共鳴之法催生出的劍林所面對的最大的風險就是劍意的所有人——那些不知身在何處的劍客、凡骨們一旦身亡或者意識陷入模糊他們所對應的劍意就會消散、劍身就會崩塌。
凡骨的生命是很脆弱的，劍客的生命也不比鐵絲硬多少，說話間莫邪就看見劍林中有數柄劍已經開始潰散，懸於天空中的月宮又開始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