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烈愛傷痕(下)
等到荀俊處理好手邊的事情,拿到顏如昔在澳洲的地址,已經是幾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似乎是近鄉情怯,等他終於可以心無旁騖得追尋她,他的腳步卻有些遲疑起來。
她——應該是恨着他的吧。
回想起,那日那人在他身下的絕望,那望向他憤怒的眼神,荀俊踏進校園的步伐停滯了下來
。
澳洲極富盛名的校園,景色宜人,建築古樸,綠草盈盈。
荀俊在校外等了很久,才如願以償地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瘦了很多,這是荀俊多日後第一眼看到顏如昔的第一感受。
顏如昔低着頭往前走,荀俊看不到她蒼白如紙的臉。終於見到心之所系的人,他心潮澎湃,幾乎是欣喜若狂的朝她走過去,只是,這種狂喜只持續了幾秒,便被顏如昔身側一道他不算陌生的身影給逼退。
剛才一起出來的學生不少,他並沒有看到甘一言亦步亦趨的陪在顏如昔的高大身影。
一股根本抑制不住的蓬勃怒意從心底迅速的滋生,並快速地蔓延至全身,荀俊幾個大步地衝到了顏如昔的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顏如昔仍然低着頭,尚不明就裏的低聲用英語說了句抱歉,準備繞過他繼續往前。
荀俊只覺得心頭有一股大火在噼里啪啦的焚燒,想也不想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咬牙切齒的問:“你怎麼會跟他在一起?”
顏如昔還以為自己因為過度疲累,出現了幻聽。她怎麼好像聽到了聽到了荀俊的聲音,她疑惑地抬起頭一看,居然真的見到了那個讓她又恨又懼的男人。一時間,她的臉色瞬間就變得蒼白一片,那些不好的記憶像關不住的潮水一般澎湃着撲面而來。她定定地站在那裏,整個人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連帶着她的聲音也在發顫:“放開我。”
荀俊像是被人當面狠狠抽了一個耳光,又急又氣,那隻握住她纖細手腕的手不由得又加深了幾分力道:“快說,你怎麼會跟這個小白臉混在一起?是不是你們早就在一起了?啊??顏如昔,別忘了,你是我的女人!……顏如昔!”
他的話還沒說完,眼前的女人就毫無徵兆的在他面前滑到,如果不是他眼疾手快,差點就直愣愣得躺倒地上了。
怎麼回事?他有那麼可怕嗎?眼前的人怎麼會就這麼昏過去了?
懷裏的人,細看之下,面色憔悴到可怕,下眼臉下青黑一片,下巴已經瘦成一把錐子,荀俊手中握着的纖腰也在這幾個月間縮水到幾乎要承受不起她的身體。
天,她到底怎麼了?怎麼會瘦的這麼厲害?
她果然過得不大好。
荀俊將人送到了醫院,所幸顏如昔只是受到刺激過度,再加上長時間的精神壓抑,才會突然昏迷不醒。醫生給她做了詳細的身體檢查后,宣佈她並無大礙,荀俊才鬆了一口氣。
可是,荀俊胸口的那一陣鬱氣還沒有完全褪去,他下意識的摸出煙來,被經過的護士小姐禮貌的阻止,他火大的將一盒煙捏碎,塞進了垃圾桶。
醫生剛才說過,要隔絕會讓顏如昔受刺激的源頭,而他,就是最能刺激她的源頭。
“荀俊,你大概不知道,你到底傷害她有多深。”
不知什麼時候,那個散發著鮮活朝氣的年輕男人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心平氣和的對他說。那種眼神,淡定從容,似乎在看待一個極其無知的人一般。
荀俊極力剋制住自己想要揮拳過去的衝動,他竟然悲哀的發現自己的心底居然升起了一絲不安起來。
在面對顏如昔的問題上,眼前的男人這般的篤定,反觀他自己的慌亂無措,這樣的局面,實在對他是極大的不利。
他怎麼能夠忘記了,他真正的戰場是那個女人的心,他已經失去先機了,他不能再任意妄為。
他斂了斂心神,終於讓自己平靜下來:“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情,與你無關。”
年輕男人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痛楚,低頭苦笑:“是嗎?也許你該很有興趣去了解一下,她這幾個月是怎樣度過的。”
說完,年輕男人甩給他一張名片,轉身回了病房。
荀俊疑惑的看了看手中薄薄的小紙片,心理醫生?
有了名片,荀俊很快找到了上面的心理醫生。可恨的是,有些人該死的講求原則,荀俊花了很多時間精力,才成功求得了顏如昔的近況。
嚴重的失眠症,甚至到了不服用藥物根本無法入眠的地步,即使是睡著了,也根本無法保證睡眠的時間。
每天不到四個小時的睡眠,還需要依靠藥物維持?就算是鐵人也受不了。
這就是顏如昔這幾個月來過的生活?怪不得她的臉色這麼蒼白,怪不得她整個人短短几個月就已經瘦了一大圈。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直接造成的,他都對她做了什麼?
不算短的分離,讓荀俊已經充分的理清了他對顏如昔的感情,也充分地認識到顏如昔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追愛萬里,不是他以前所以為的一時興起,也不是因為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他現在才清楚地意識到:她是他的摯愛,是他想要好好捧在手心細心呵護的唯一。
可是,因為他的不冷靜,他已經將他心尖兒上的人,傷得體無完膚!
荀俊捏着顏如昔厚厚一沓的病例和治療明細,整顆心像是被扔進了滾筒洗衣機,翻攪疼痛到讓他都快要無法呼吸了。
於是,能夠得到手中的這些結果,過程中所遭受得到艱難困阻,在他眼裏就根本就不值一提。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永遠不會知道,他曾經多麼混蛋,多麼惡劣,是他親手傷害了自己最在乎的女人。
治療方案上面醒目的一行字,狠狠刺激的着他的雙眼,讓他的心也跟着疼成一團——鑒於病人的現狀,治療的同時必須與會刺激她的一切因素徹底隔絕!
刺激她的因素,他,是不是她最大的刺激因素?不然,也不會只是見一面,那個女人就會被刺激到昏倒。
這是不是代表着,他荀俊,從此就要被隔絕在顏如昔的生命之外?
可是,為什麼她卻能坦然地面對那個小子,那個小白臉難道就能獨善其身?一股又苦又澀的滋味在口腔中迅速蔓延至全身,他突然之間意識到,對那個小子的敵意,從來是因為自己對於那個女人,毫無把握的真心。
想不到浪蕩小半生的荀大公子,面對自己所愛的時候,也會有這樣的患得患失,是不是很可笑?
荀俊認定,顏如昔就是上天派來懲罰他的。
荀俊自認為自己不是過半途而廢的人,既然已經明確了顏如昔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讓他乖乖的遠離她的生活,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他沒有再出現在她的面前,至少在顏如昔清醒的時候,他不會讓自己出現在她的面前,他還沒有混蛋到不惜一切地刺激她,緊迫逼人的讓她接受自己。
但是,她的生活,衣食住行,心理治療,他一刻也沒有停止過滲入其中。
這一次,他選擇一種溫潤的方式慢慢侵入到顏如昔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
顏如昔在醫院住了幾天就順利出院,生活在不經意間又恢復如常,上學,心理治療,她差點以為那個人的出現只是自己出現的幻覺。
還好,她醒過來以後,那個男人再也沒有出現過。
說不清她心底到底是什麼感受,在重重送了一口氣的同時,顏如昔居然悲哀地發現在她覺察不到的心底深處,竟然掠過了一絲失望。
她居然會因為那個男人而失望,她真是夠了!顏如昔真懷疑自己是不是犯賤。
她推脫了甘一言一起午餐的邀請,獨自一人到食堂進餐,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卑鄙無恥下去,不能給那個男人任何回應,就應該斬斷一切糾葛。儘管甘一言一再表示,關心她,照顧她,是他心甘情願,她卻不能因為自己害怕孤獨,再貪戀他給予的那些溫暖。她不配!
她承認,這段日子,如果不是甘一言一直陪着她,獨在異鄉的她,真的不知道該怎樣撐過去。可是,她也清楚的明白,這只是依戀,她根本對那個年輕的男人產生不了愛情。
所以,她該清醒一點,不能再害他泥足深陷了。
已經連續吃了好多天自己喜歡的菜式,顏如昔很是疑惑,想不到身在異國他鄉,居然能夠吃到如此地道的家鄉味,讓她的心不由得為之一暖,隨之而來的思念也迅速侵襲了她。不知道遠在中國的父母怎麼樣了?
遠洋電話打回去,在得知重病纏身的父母已經得到很好的治療,乍然從父母口中得知荀俊的名字,她詫異極了,那個男人居然會為她安頓好家裏的一切?
心理治療一直沒有間斷的進行着,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幾次的治療,她總是隱隱的覺得本來只該存在着她和醫生兩個人的診療室似乎多了第三者的存在。
日子在波瀾不驚中緩緩前行,終於,最後一期的心理治療順利的完成,顏如昔也感覺自己越來越容易入眠了。就在昨天,她一夜好眠,這麼多日子以來,第一次神清氣爽的醒過來,這感覺真好。
而讓她自己也感到意外的一件事就是,再次想起那個男人的時候,她已經沒有一開始那樣的恐懼難過了,或許,一切就這樣過去了。他傷害了她,他照顧她的家人來彌補,她其實可以不再恨他了。
只是……
畢業那天,她根本沒有指望有什麼親人朋友來觀禮。不過,當思念良久的父母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根本就壓抑不住滿心的感動和溫情,一下子扎進母親溫暖的懷中,淚如雨下。
這一刻,她雖然期盼過,但從沒想過會實現。
而幾步開外,幾年未見的男人手捧一束扎眼的藍色妖姬,笑得一臉溫和,看向她的漂亮雙眸,亮的驚人。
又是他!
幾年不見,他整個人顯得沉斂了不少,愈發的英俊逼人。
顏如昔淡淡的對他說了一句謝謝。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是這麼多年以來,兩人第一次面對面,荀俊貪婪地注視着面前心愛的女人,她越來越美了。
深吸一口氣,荀俊將手中的鮮花送到女人的手裏,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緩緩說:“小昔,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沒有逼迫,沒有自以為是,他只是誠實地表達自己對她的眷戀。
顏如昔面色一僵,並沒有接過他手中的花束。
重新開始?需要很大的勇氣。
她以為他會惱羞成怒,她以為他會做出讓她難堪難過的事情,只是出乎她的意料,什麼也沒有發生。
他真的變了。
以後的幾年,充分的印證了她的感覺,自大,狂妄,桀驁不馴的荀大少在她面前變成了另一個人。
他真正的做到了以前她一直在他面前強調的尊重。
五年的糾纏,實在不算短,顏如昔終於明白一件事情,無論如何,她是逃不開這個男人為她織就的情網,而且到了最後,她也發現自己並不願意逃開。
那麼,就在一起吧。
那場全城矚目的訂婚儀式,那個以前都是高高在上的男人給予了她最高的禮讚,在那麼多人的見證之下,他單膝跪地,祈求她允諾成為他的另一半。
煙花絢爛,玫瑰妖嬈,顏如昔知道她再也逃不開了。那麼就次糾纏在一起,一生一世。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完結了。好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