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橫槊賦詩
王倫大喜,當下重賞了大方使者,又即刻傳令全軍各部做好撤兵準備,只等梁軍中部集團撤入大梁境內之後,西線集團便從大方境內撤軍退回江北,同時東線集團也收兵解圍,放石寶兵團退返江南。
而後王倫又設宴款待大方使者,更是應使者之請,允其在大梁營中觀瞻了一番,才禮送過江。
其後江南江北一片平靜,王倫也每日只在營中與眾將飲酒作樂,這日夜間,王倫又再次宴請眾將,酒席就擺在點將台上,梁軍眾將齊聚,猜拳行令,開懷暢飲,熱鬧非凡。
王倫也是興緻高昂,意氣風發,一時喝得有點兒高了,便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走到點將台中間,伸手接過呂方手中的方天畫戟,隨手舞了起來。
王倫慣使大槍,家傳的霸王槍法更是武林一絕,王倫本人也是當世頂尖高手,只是這些年來身居高位,已經很少顯露武功,此時眾人見王倫舞戟,這等大飽眼福的機會豈能放過,便立時群起響應,鼓掌歡呼。
王倫趁着酒性,先是向著眾人一抱拳,隨即單手握住戟尾,手腕輕輕一抖,那大戟便如活了一般,朝天直飛而起,眾人見王倫功力不減當年,更是大聲喝起彩來。
王倫更加興緻高漲,便將霸王槍法運用到了方天畫戟之上,這一條大戟上下翻飛,四下盤旋,舞到緊要之處,卻只見竟似有一條金龍在圍繞着王倫周身上下縱橫飛
舞,眾人無不看得目眩神搖。
王倫舞了一通戟,竟是忽地詩性大發,便手中打個盤旋將戟橫住,遙望滾滾江水,沉吟了片刻,隨即高聲誦道:“鐘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王倫一詩吟罷,點將台上頓時彩聲雷動,眾人都是大聲鼓噪,王倫也盡了興,便將方天畫戟扔還給呂方,轉身回座。
王倫招呼眾人繼續飲酒,戴宗卻忽地快步走到王倫身邊,在王倫耳畔低語了幾句。
王倫神色一動,便道:“讓他上台來。”
戴宗一揮手,張青、孫小靜便帶着一個漁夫打扮的人上了點將台。
王倫看了一眼那漁夫,便即問道:“你從江南來?”
那漁夫摘下頭上斗笠,露出一張十分年輕英俊的面龐,立在王倫面前也是不卑不亢,氣宇不凡,一看就絕不是普通漁夫。
“正是。”那漁夫向王倫行了一禮,隨即說道:“小人計稷,特從江南趕來,有機密之事要向梁王殿下稟報,此事涉及大梁千秋大業,事關重大,還請殿下屏退左右。”
“此台上之人,皆是本王心腹,對於他們,本王向來毫無隱瞞。”王倫嘿嘿一笑,卻道:“倒是你,本王看你這氣質相貌,在江南也應是身居高位之人,但今夜卻背着永樂帝偷渡過江,行蹤鬼祟,又說
有什麼機密之事要告之本王,此等作為叫人不齒,本王最煩你這種賣主求榮之人。
罷了,雖然你這種人的話最不可信,也最可恨,但本王今晚心情好,又看在永樂帝的面子上,這次便饒你一命,你快快滾過江去,不要讓本王再看見你,不然惹得本王性起,將你剁碎了扔到江里餵魚。”
王倫吹鬍子瞪眼,張牙舞爪,滿臉的兇相,而計稷非但不怕,反倒哈哈大笑,更是用手指點着王倫,高聲說道:“我計稷為人如何還輪不到你王倫來做評價,我此番過江本也不是來告密的,我是不忍心見你大梁數十萬將士死無葬身之地,更是為了江南江北的天下百姓不遭塗炭,才幹冒天險涉江而來。
我本以為梁王殿下胸有雄才大略,腹可容納百川,定然是位賢明知人的不世英主,哪知今日一見,竟卻是個狂妄自大,自以為是,偏聽偏信的糊塗蛋,大蠢貨!”
計稷越說越是激動,最後更是跳起腳來,指着王倫的鼻子大罵,王倫一時竟被計稷罵得愣住了,過了老半天才反應過來,不由立時大怒,當即大喝道:“來人呢,將這個狂吠之徒給我拖了下去,剁成肉醬,灑到江里去。”
眾人見王倫動怒,便都紛紛起身相勸,盧俊義便道:“此人能冒如此大險過江,絕不會毫無緣故,而且我看此人也不像是奸佞之輩,想來必是真正有着重要之事,不如就先
聽他說些什麼。
如果真是背主告密,我們再將他綁了,送過江去,交由永樂帝處置也就是了。”
眾人勸了半天,王倫才終是消下氣來,但仍是瞪着計稷,狠了狠氣地喝道:“說吧,我看你能說出什麼來?”
“說就說!”計稷哼了一聲道:“我來是要告訴你,別再做什麼建國稱帝的美夢了,方臘與你議和是假的,方臘不過是在麻痹你,等你們退軍回撤之時,方臘就會派軍隨後掩殺,到那時你就等着到閻王那裏去稱帝吧。”
此話一出,立時震驚全場,盧俊義等人也都是變了顏色,王倫更是猛地站起身來,死死地盯着計稷,但計稷卻是面不改色,不為所動。
王倫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坐下,沉聲說道:“本王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再說了,就算真有此事,你又是為了什麼要來告訴本王?”
計稷卻忽地沉默不語,過了半晌,才嘆了口氣說道:“我此來其實是為了救一個朋友。”
“為了救朋友!”王倫有些疑惑地問道:“為了誰?”
計稷道:“大方水軍都督厲天閏。”
“厲天閏!”王倫更是奇怪,問道:“他又怎麼了?”
計稷又嘆了口氣道:“方臘要殺他。”
王倫道:“這卻是為何?”
計稷道:“在赤壁會戰之前,厲天閏本是率領大方水軍在東海與大梁韓世忠部作戰,但幾戰皆不能勝,那時方臘就已經對厲天閏有所不滿,等
赤壁會戰開始之後,方臘便將厲天閏調來赤壁前線參戰。
厲天閏到來之後,方臘便命他率領水軍艦隊出戰,結果前後幾戰均是大敗而回,損兵折將。
大方水軍戰船更是被擊沉擊傷數百艘,使大方損失慘重,方臘由此大怒,便要將厲天閏斬首問罪,幸得眾將苦勸,才暫時留得了性命。”
“方臘這不是沒殺厲天閏嗎。”王倫插話道:“再說方臘殺不殺厲天閏,也是你們大方自己的事,你跑來告訴我幹什麼?”
“你真是蠢得可以。”計稷一臉的鄙夷之色,又冷笑了一聲,才道:“你怎麼還不明白,方臘根本就沒有打算跟你們大梁議和,一切都只是方臘的緩兵之計,只等你們放鬆戒備,大軍回撤之時,大方的八十萬大軍就會立即渡江北上,殺你們個片甲不留。
而到那時方臘便會用厲天閏的人頭來祭旗,我與厲天閏是多年好友,不忍見他無辜枉死,便想要設法救他性命,但現在要救厲天閏就唯有投奔大梁這一條路。
可是你們卻還被方臘蒙在鼓裏,你還在做着稱帝建國的美夢,我本意是想偷渡過江來提醒你們,不想卻碰到一群蠢貨,真是可悲可嘆。”
計稷說完大聲嘆氣,一副心灰意懶,再也不想多說一個字的樣子。
王倫與盧俊義等人對視一眼,盧俊義等人都是點頭,王倫便立即起身,重新整理衣冠,滿臉堆笑地來到計稷面前,向著
計稷長施了一禮。
計稷見王倫向自己行禮,倒也沒有放肆,也向王倫還了一禮。
王倫便道:“本王先前不知內情,又見先生偷過江來,不免心中生疑,言語之中衝撞了先生,還請先生千萬不要在意,再有先生干冒天塌之險過江提醒本王方臘背約之事,實是對本王以及大梁千萬百姓有再造之恩,大恩不言謝,請先生再受本王一拜。”
王倫說著便再次向計稷拜了下去,計稷連忙跪倒還禮,正色說道:“此事梁王殿下不必謝我,我只是為救友而來,還請梁王殿下早下決斷,救厲天閏過江。”
王倫伸手將計稷扶起,卻道:“厲將軍蒙受不白之冤,本王自是想要救他,但厲將軍身在大方軍牢之中,本王就是想救也無從救起啊。”
“不勞梁王殿下過江。”計稷道:“在下已有營救厲天閏之計,到時殿下只需坐等厲將軍到來即可。”
“哦,先生有計了。”王倫便道:“那就請先生說來聽聽。”
計稷道:“厲天閏蒙冤入獄之後,大方軍中眾將皆是大為同情,也均覺方臘處置不公,而且厲天閏執掌大方水軍多年,在軍中威望也是極高,水軍將士早就有營救厲天閏脫險再另投他處之意。
水軍眾將知道在下與厲天閏是生死之交,就來找在下設法搭救厲天閏,在下自是義不容辭,就上下打點,四處維持,終是尋到了救厲天閏出獄的機會。
而這個
機會就在三日之後,到時在下會設法先將厲天閏從牢中救出,再與水軍眾將匯合,然後厲天閏就會立即率領水軍艦隊脫離大方陣營,投奔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