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最後的嘗試
流光攢動之時，有明亮永恆之月垂於雲霄。
“你要記住，余之契約者。”
如朦朧的夢般，女子的紅唇在回憶里洇染開來，佔據了所有的色彩。
勾起唇角，她風情萬種的笑着：
“獸與獸之間，是不可能和諧共處的。”
“除非拔掉了牙齒，剪去了利爪，失去了與人類文明為敵的膽魄。”
“同樣的，就算是野獸，也不會貿然踏入彼此的領地——否則，即使是沉睡的也會蘇醒，哪怕是溫順的，也會齜起牙來。”
“這，就是你不願意陪我前往的理由嗎？”朔月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在很近的地方，竊竊私語。
於是，第六之獸湊近了，相碰的嘴唇帶來芬芳的氣息。
“當然不是了。”她戲謔的說，“余怎麼會打擾你的狩獵呢？”
“無論獵物是醜陋的，還是美艷的。”
漆黑之色迅速蔓延，將回憶連同當時的旖旎一起，迅速吞沒。
於是現實橫亘在眼前，而美夢不再。
朔月注視着海中逐漸升起的巨型龍角，那纖細嬌小的軀體周圍，惡質的黑泥生產出無數的怪物，拱衛着自己的母神，發出刺耳的歡呼。
抬頭，萬千觸手纏繞住了血色天空，令世界發出了驚恐悲鳴。裹在精美高貴的衣袍里，原初之獸微笑着，可那份笑意涌動着無盡的惡意。
“這個時候，是不是該掏出神光棒，然後變身烏托拉曼開啟最終聖戰了？”
哪怕提前驚擾了提媽，引得最後決戰和最最後決戰提前到來，青年竟還有心思開玩笑，
“不過反派這陣容，就算是迪迦來了，也贏不了吧。”
“而且我最討厭小孩子了，根本沒法shining起來嘛。”
在兩隻獸的巨大壓力下，朔月扶額，失笑嘆息。
但是，光明有光明的方式，黑暗有黑暗的方式。
偉光正救世主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誰說惡役不能拯救世界？
“喂，別左顧右盼的，你們兩個。”
黑袍騰起，骨面深處靈火閃耀，哪怕身後空無一人，渺小又孤高的身影依舊抬起手，白金色之光點亮了黑暗的天地。
“這個世界不屬於你們。”
————
不只是波斯灣，當沉睡在海底的提亞馬特因為魔神王的降臨而蘇醒時，就連身處千里之外的烏魯克，也捕捉到了驟然陰沉的遠方。
“吉爾加美什王！”
如騰雲駕霧般，白衣的源家少女自王宮窗欞間落下，隨着木屐觸底的清脆聲響，她落在王座面前，利落的拜下。
“現在彙報單獨偵查結果，在波斯灣南陸，出現了遠超想像的三座靈基！”
頓了頓，牛若丸抬起頭，臉頰上還留有被餘波擦傷的血痕。
“其中兩尊毫無疑問，是人類史上最大災厄的化身，而第三尊帶着白骨假面，在下無能，無法判斷其身份！”
沒有竊竊私語，哪怕所有從者都聚集於此，都只是保持着單膝跪地的姿勢，直到王座之上，那位偉大的賢王端起酒杯，注視着自己血色的倒影。
“未來，正以超乎常理的方式墮落。”
頓了頓，他不由冷笑。
“那個該死的廚子，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罪孽嗎？”
“王啊，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智慧的女神官在旁提醒，而賢王抬手，煩躁地打斷了她的規勸。
“本王知道，當然知道！然而都市群剛剛落成，一切都百廢待興的時刻，根本不具備戰勝母親，以及時空之外那個雜種的資本！”
末日來的太快，哪怕是運籌帷幄的賢王，眉宇間都浮現一縷焦躁。
但即使如此，仍要繼續往前走。
“西杜麗，立刻封鎖消息，不管用什麼理由都好，不能讓人民再度陷入恐慌了。”
“遵命。”女神官退下。
“牛若丸，你與弁慶、風魔小太郎一同出發，收集情報，伺機而動……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遵命！”
賢王抬起頭，他看着王宮裏整整七名從者，相較於普通的人類，他們是那樣強大，宛如星辰般閃閃發光。
但是，在與人類文明為敵的獸（beast）面前，所謂從者也不過是大一點的蟲子而已。
久違的無力感再度浮現，吉爾伽美什很快將其掐去，他猛地站起身來，率先朝着王宮門口走去：“其他人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現在，解散吧！”
“王！”天草蹙眉，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叫住半隻腳踏出王宮的王者，“您要做什麼？”
吉爾伽美什並未停下腳步，除卻挺拔的，看不出魔力虧空的背影外，他留給天草的，只有一句話：
“前往神殿，重啟召喚陣！”
將從者們驚愕的神色甩到身後，賢王大步前行着，內心低語。
“廚子……不要讓本王失望。”
————
“大事不妙了呢……”
“嗯，我也感覺到了。”
在提亞馬特現身的瞬間，始終沒有加入戰局的兩尊女神，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噤。
面面相覷時，便能感覺到熟悉而危險的氣息，在遠方冉冉升起。
“母親？！”艾蕾難以置信的低語，而身旁的太陽女神，魁扎爾·科亞特爾，面色早已一片凝重。
“真正的魔獸女神現身了嗎？”
話音落下間，樹林被分開，巨大的蛇神從災厄升起的方向逃來，面色陰沉的像是要滴水。
“戈爾貢……”魁扎爾和艾蕾下意識防備起來，然而這位名義上的魔獸女神並沒有注意到她們兩個，她的蛇尾狂亂抽打着樹木，雙翼痙攣，劃過恐懼與憤怒交錯的弧度。
錯了，都錯了。
她根本不是金固的母親，生產魔獸的權能，也並非源自自己的靈基！
她所引以為傲的權柄，力量，尊嚴，竟然都是那隻獸的附庸。
復仇的業火燒灼着靈魂——可她竟然不知道該將這份憤怒指向何方！
“你們……”終於，戈爾貢發現了仍駐足在此的兩柱女神，她下意識想要發火，想要譴責，可看着被青年毀於一旦的神殿，她竟然失去了憤怒的力氣，而艾蕾和魁扎爾也不是讀不懂空氣的笨蛋，見勢不妙，趕忙找了個理由崩撤賣溜。
臨走之時，艾蕾悄咪咪回頭，便看見戈爾貢看着一地廢墟發獃。
連最囂張最瘋狂的復仇者都變成這樣……
“朔月，不要出事啊。”冥界的女神雙手合十，低聲祈禱，孰不知在遠方，有綠髮的少年捂着臉，縱聲狂笑。
“哈哈哈……母親，真沒想到，你竟然提前出來了嗎！”
眼瞳里的紫光越發妖冶，金固張開雙臂，盡情享受着世界因為規則被破壞而發出的悲鳴。
“那麼，就與魔神王一起，將這個世界毀滅吧——我親愛的母親啊！”
“laaaa——”
歌聲空靈而悲傷，仿若來自觸碰不到的彼端，在黯淡無光的星辰下，蘇美爾母神的身影佇立在黑泥的海洋之中，長長的銀髮垂落腰際，又被粗壯的雙角頂起，那雙交叉的紅瞳透出冰冷而空洞的光芒。
似有所覺般，蘇醒的回歸之獸抬起眼眸，望向了浮於半空中的魔法使。
然後，被白金色之光覆蓋了視野。
無視了高高在上的魔神王，朔月眼底流轉着同樣的第三法之光，神色堅定。
他要在母神提亞馬特開始活動之前，喚回她被獸性挾持的理智！
這便是在徹底魚死網破之前的，最後的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