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那麼，答案就只有一個了
會議的整個過程都波瀾不驚。
無非是一個復仇者與兩個內鬼在討論小麵包的料理方式而已，這邊說自己佔領了北境，即將吞沒烏魯克；那邊說自己在密林里一點點的細緻料理着人；於是最後一個想了想，表示計劃不變，將勾走所有人類的靈魂……
與上一次和上上一次的會議並沒有兩樣。
真是無聊啊……還不如去烏魯克參觀新建好的戰鬥都市呢。
朔月頭枕在腦後，在槍籠里百無聊賴。本以為叫他過來會立刻發難，沒想到還真給她們開上會了。
有沒有搞錯？還打不打了？你們的誓師大會這麼水的嗎？
而就在這時，朔月低下頭去，看見冥界的女神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袍。
“不要想多了，我只是配合另兩位女神而已。”
見朔月始終沒有動靜，艾蕾擔心他因為自己的反人類發言而心生芥蒂，小聲道：“既然選擇了你，我就不會再主動去做那種事情了。”
這便是冥界女神的承諾。
對於相處了不過數日，卻如月光般照亮她數十年孤寂的青年，艾蕾不想因為三女神同盟的事情，而與他產生隔閡。
朔月聽懂了艾蕾的言外之意，在面具的遮掩下，他挑起嘴角，露出微笑。
看來，羈絆升十了呢。
是時候了。
“艾蕾，你有考慮過這個特異點結束后，應該做什麼嗎？”
“誒？”艾蕾一愣，作為被召喚而來的女神，她當然知道這個世界並非正史，而是自時間長河中截出的一段分支。
只是她並不想去深究原因，身為蘇美爾唯二的女神，無論在哪個世界，她都只想守護好自己的冥界，守護好生活在美索不達米亞的人們。
而現在，聽到朔月提起了特異點結束后的生活，她卻不可避免的產生了迷茫。
特異點結束，從時間長河中分離出來的支流重新匯入主河道，到那個時候，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我大概，會隨着美索不達米亞的文明一同消失吧。”
沉默片刻后，艾蕾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泛人類史的故事已經走到了數千年後，明明蘇美爾的人民仍生活在大地之上，為了明天而努力的活着，可無論賢者、英雄還是女神都心裏清楚，美索不達米亞文明留下的痕迹，已經徹底固定在了史書的一筆一劃上。
繁榮不再。
這種割裂感，在任何回想起的時刻，都如卡在喉嚨里的魚刺，帶來微小而刺痛的感覺。
作為蘇美爾的正統女神，在神系已然崩落的現在，又有什麼好留戀的呢？
守好最後一班崗，完成女神的職責，然後無怨無悔的陷入永眠即可。
但是——
“現在的你，還能毫無遺憾的說出這種話嗎？”
看着戴上冰冷假面，語氣卻噙着笑意的青年，金髮的女神神情微滯，許久之後，才紅着臉側過頭去，小聲嘀咕。
“什麼嘛……真是太狡猾了啊。”
才找回了自己小小願望的她，怎麼捨得結束這夢境一般的記憶呢？
“那就讓這段故事永遠也不要走到盡頭吧。”看着美麗的金髮女神，朔月眸光閃爍，終於說出了他此行的目的，“如果烏魯克不需要你的話，是否考慮來我這邊呢？”
回應着青年的話語，他手指上戴着的銀色戒指淌落光輝。
“來到英魂與神話永存的應許之地，沐浴月光與晨星的新世界。”
那並非謊言。
從青年口中說出的，如此高貴的話語和形容，並非為了安慰而編織的虛假。
收留過往殘魂安居的地方是存在的，在泛人類史的故事也能復蘇的地方是存在的……允許她這樣陰沉的，操控着人之死的女神生活的地方，是存在的。
那並非是英靈殿，瓦爾哈拉，亦或是境界記錄帶，僅僅是將人們的數據固定並儲存起來，在需要的時候下放，不需要的時候則永遠沉睡，而是提供給英雄們安居樂業，度過珍貴日常的伊甸園。
在意識到這點的時候，艾蕾心裏先是閃過了難以置信的情緒，但緊接着，就被濃濃的好奇所覆蓋。
她張了張口，正要回應朔月的邀請，
“好了，無聊的寒暄到這裏就結束吧。”
開口的是始終沉默不言的魔獸女神之子，金固，當他深紫色的瞳眸落在艾蕾身上時，哪怕是冥界女神，也禁不住的屏住呼吸，如臨大敵。
另兩位女神同樣陷入了沉默，說到底這次的三女神會議就是金固主動要求舉辦，如今正主終於開口了，她們哪有不識趣打斷的道理呢？
像是察覺到了眾人的無聲等候般，金固嘴角扯開一抹淺笑，眼底卻毫無感情，他越過面色緊繃的艾蕾，看向戴着白骨面具的青年，然後開口。
“第三次來到這裏了吧，藏頭露尾的鼠輩。”
“為什麼這一次，不說話了呢？”
死死盯着白骨的假面，金固仍能記得那一日的衝突時，青年口中吐露的話語。
三句話，兩個名字，一聲嘲諷。
僅僅如此，卻讓金固為之失神，不僅如此，還被當著面，奪走了獻給母親的食糧，破壞了神殿裏的工廠，帶着倖存者們揚長而去。
身為提亞馬特神的孩子，實在是失態；身為復仇者戈爾貢的合作者，實在是失職；身為繼承了最強機體的神之子，實在是……
憤怒到難以自抑！
“事到如今，還想要假裝俘虜嗎——哪有能在冥界存活三天以上的人類！”金固的眼瞳里流轉着惡意，他看着朔月，又死死盯着艾蕾，儼然是將兩人視作了同黨，“挑釁母親，奪走素材的罪名，你以為自己能夠裝傻抵賴過去嗎？”
隨着少年白袍一卷，模糊的畫面浮現在半空，勾勒出青年單騎突入魔獸神殿，救走人民，又在波斯灣化光遁走的畫面——儘管如海市蜃樓般看不正切，畫面里的青年也沒有戴上假面，可金固的眼神是如此的自信與惡意，就好像篤定了朔月便是畫面中的人一般。
這究竟是在欺詐呢，還是真的有所依仗？
朔月回憶起海灘上汗毛乍立的感覺，心裏頓時就有了答案。
——一定是魔神王蓋提亞，看見了什麼東西吧。
但是，並非不能抵賴，因為戴上晚鐘覆面的他，與常態下的氣息有着本質上的不同，有着幽谷的靈焰遮掩，除非蓋提亞在場，否則無人能看穿他的真面目。
那麼，需要巧舌如簧的糊弄過去嗎？
心念電轉間，朔月微微側眸，他身旁的女神已經從驚愕中回過神來，屢次難掩焦急的張口，卻沒能編織出合適的理由來。
宅在冥界幾千年的艾蕾小姐，真的應付不來這個場面。
再這樣下去，就算現在糊弄成功了，之後也會被金固套話的吧？
唉，虧我還特意把面具摘來摘去，果然高端局隱藏身份根本沒有用啊。
那麼，答案就只有一個了。
“哼，呵呵……哈哈哈……”
如同地獄幽冥般的聲音響起，在眾人愕然的注視下，槍籠里的‘俘虜’捂着臉，發出了令人不寒而慄的冷笑。
幽谷的靈火隨之騰起，如同跗骨之蛆般，迅速侵吞起周遭的一切。
“這是……？！”體型最大的戈爾貢最先遭了災，隨着羽翼末梢傳來的劇痛，她猛地收攏
哪怕是融合了冥界女神的神力製作而成的槍籠，也如蠟製品般迅速融化，與靈火一起流淌到地上，而幾乎融入夜色的黑袍飄動，那個在會議中始終不發一言的青年，緩緩站了起來。
骷髏般的空洞眼眸，環顧四周。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他數着在場人們的數量，然後，歪着腦袋，模樣無比的邪異。
“本想着多藏一會兒的，但既然離開了冥界，也就罷了。”
只是眨眼的短暫空隙，黑袍骨面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四人面前，再出現時，暴虐的雷光便撕裂了女神金紅色的衣袍，將其狠狠砸入神殿的圍牆之中。
“埃勒什基伽勒！”戈爾貢瞳孔驟縮，並非因為擔心，而是震駭於，青年的果決與強大！
哪怕是偷襲，可僅僅一擊就將蘇美爾的女神擊飛，證明他所蘊含的力量，已經能夠殺死神明。
明明不是從者或是英靈，明明從氣息上看，只是有些詭異的……人類而已！
“好了，礙事的傢伙清除了，沒人能把我重新關回籠子裏。”
面具的遮掩下，青年的聲音失真，拉長，變得嘶啞而陰森。
看着剩下的兩柱女神，以及揭穿了他身份的神之兵器，朔月眼裏閃過一抹嗜戰的狂熱。
“你們幾個，一起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