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暗流
執劍長安青青子衿第十一章暗流長安皇宮,立政殿。
戶部尚書王延慶正恭恭敬敬地站在帘子外。另一邊新唐皇後端坐於內,她聲音威儀地說道——
“爹爹身體健安否?”
雖是面對自己的妹妹,但王延慶依然表現得十分謙卑,道:“托娘娘的福,爹爹身體健安,府上一切皆好。”
王皇后微微點頭,而後又問道:“少驚可有回來?”
“少驚還需數日才能到長安,但…...消息已經傳回來了。”
見兄長似乎有些由於,王皇后不禁眉頭微微一皺,道:“說吧。”
“這事兒寒門出手了,草堂派去的人……如今那私生兒已經前往千牛山去了。”
‘砰——’
皇后玉掌用力地拍在茶几上,將茶盞震得叮叮作響,身旁的宮女嚇得立馬跪了下去,大氣不敢喘。
“好你個陳老八,敢壞本宮的事!”
王延慶無奈勸道:“娘娘息怒,保重鳳體要緊。”
皇后鳳目寒若冰霜。在一番思考分析后,她迅速明白其中利害,便恨恨地說道:“哼,聖上使了什麼手段,竟說動那個老不死參合進來。”
聽到妹妹提及唐帝,王延慶似乎有所忌憚,便重重地說道:“聖上英明神武,臣等望塵莫及。”
王皇后冷笑一聲,道:“呵呵,聖上自然是‘英明神武’,十多年前那場血雨腥風,那些手足兄弟及其後人竟是一個不留,事到如今他——”
“咳、咳、咳——”
王延慶忽然故作咳嗽將妹妹的話打斷。雖說這裏是妹妹的寢宮,身邊的宮女也都是信得過的人,但身處皇宮,王延慶總是格外小心。
“聖上聖明,安內平亂,功在千秋。”
聽兄長歌頌自己的丈夫,王皇後用着凜冬般冰冷的聲音說道:“上天倒是憐我大唐,給聖上留了個龍種。”
“聖上碩德感天,蒼天佑我大唐!”
殿內一陣安靜,兄妹二人同時選擇沉默。
哼!當初若是聽兄長之言將那胡女斬草除根,也就沒有今日之惱,到頭來還是自己當時太過心慈手軟了……
王皇后嘴上雖沒說,但她心中卻依然對此事耿耿於懷。
王延慶像是‘聽’到了妹妹心中所想一般,繼續勸說道:“娘娘母儀天下、心存仁慈,想來那小兒定能順利入宮。”
王皇后微微一怔,她明白兄長話里的意思,問道:“如此說來,這小兒便是動不得了?”
“怕是動不得了。但娘娘且安心,此子年歲尚幼,暫不足為懼……”
王延慶沉默一陣,還是忍不住說出了那句話,道:“臣最擔心倒不是那小兒,臣擔心的是…..臣擔心的是聖上龍體。”
“聖上龍體安康,有子春姑娘的靈丹妙藥,無需你我牽挂。”
王延慶神色出現一絲異樣,但很快便將其掩蓋。
“子春姑娘妙手回春,既如此那臣下就安心許多。”
王皇后揉了揉太陽穴,隨後說道:“你退下吧,本宮乏了”
“皇後娘娘萬福金安,臣下告退。”
說著,王延慶便雙手作揖,徐徐退了出去。
退出立政殿後,王延慶挺起身子,一副俯視眾生的樣子,和剛剛在殿內的神態判若兩人。路過的太監、宮女見了他無一不躬身請安。而他卻熟視無睹,快步向宮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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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韓,新鄭,芸月閣。
芸月閣位於國都新鄭最繁華的地段。此閣高九層,為中原最高的樓閣,比韓國宮殿還高些許。
芸月閣閣頂名為“摘星台”,顧名思義,此閣高可摘星,登台一望,新鄭全城一覽無餘,就是城外山巒疊起、橫峰交錯也能遙遙相望。而摘星台之下的兩層便是閣主藏身的嬌閣,名曰‘鳳天臨’。至於再往下,則是一片中原第一銷金窟——千金搏美人、萬金尋寶藏、重金求情報、揮金尋良策等等……但凡你足夠有錢,就能在芸月閣找到你想要的。
芸月閣是如何在短短數年發展成為今日這般盛景的?這還得從當今閣主說起。
后韓地處中原中部,由於車馬便利,是以魚龍混雜,久而久之三教九流便匯聚於此,有綠林好漢、鏢局鏢客,也有越獄罪犯以及亡命之徒。芸月閣原本是新鄭最大的青樓,二十四年前本代閣主橫空出世,以天璣強者的身份逼迫前任閣主將閣主之位傳於她。在本代閣主強硬的拳頭以及得力經營下,芸月閣越做越大,從一青樓竟逐漸發展成為後韓的真正的核心所在——這些大家族的一切大生意,門派之間所有的事皆經過芸月閣之手,甚至連朝中官員的升降都需要經過閣主的點頭。后韓盛產良鐵,天下鐵山若有十成,那這九成九的鐵都在韓國,久而久之韓國就成了中原“鐵都”。本代閣主更是在接手芸月閣六年之後入得天樞境界,名震中原!自那時起,閣主正式接掌后韓所有鐵山,所有生鐵買賣皆要經過閣主之手,就連后韓國君也沒丁點辦法。
芸月之頂鳳天臨,鳳天之上能摘星!
久而久之,在人們心中便有這樣一種感覺:芸月閣從來不屬於新鄭,自然也不屬於后韓。芸月閣是閣主的芸月閣,它只屬於閣主一人,這芸月閣便是她的世界,她便是這個世界的唯一主宰。
而此刻,一名長相秀氣的‘公子’立於鳳天臨內,看樣子正在稟報着什麼。
雖說這名‘公子’是一身男兒裝扮,但細細觀察不難發現,她潔白無瑕的頸部並無凸起的喉結,顯然這是一名女扮男裝的女子。
面對名震天下的閣主,這名女子言行上雖顯得十分尊敬,但從她骨子裏隱隱透出的那股自信卻是無論如何也藏不住。
隨着對話的進行,這名手持摺扇的‘公子’神態愈發自如。她語氣自始至終都保持着一股從容與自信,絲毫沒有其他人面見閣主時的那份拘謹——
能在鳳天臨內出現自然不是等閑之輩,加之這名‘公子’的表現如此自若,想來其身份必不一般。
床榻上,紫色羅幃中輕紗薄翼。由於隔着輕紗,裏面女子的容顏無法看清,但正是這股若隱若現的朦朧,給這股香艷平添數分誘惑——裙下是一雙緊緻的玉腿,腰間是裊娜纖細的水蛇腰,胸前是一對垂感十足的玉脂峰。玉峰之上,香肌細細如白光照雪、玉骨清清若梨枝桃干。更令人為之神魂顛倒的還是那雙如水波一般的雙眸,只要微微一動便能勾出人的魂兒。
如此一屋,說是藏盡天下風流也不為過。但偏偏在此屋,沒有人敢在這名女子面前表現出任何色慾之心——因為她是大名鼎鼎的芸月閣閣主。
見那名公子說完,閣主一邊輕撫玉腿一邊問道:“如此說來,草堂是沒殺死那個私生子了?”
閣主聲音嫵媚,似乎天生便如此,她明知對面是一女子,聲音神態卻依然魅惑至極。
聽見閣主的聲音,‘公子’心神不由一盪——饒她是女兒身,在聽到這千嬌百媚的聲音后也不禁心頭一酥。
‘公子’強自定了定心神,道:“回閣主,草堂此番行刺並未成功,因為......寒門出手將那小兒救下。”
“哦?太陽可打西邊兒出來了,寒門竟然插手世事?”
“是,寒門此舉倒是出乎意料。”
“唔……有趣、有趣,甚是有趣,只是不知我那好妹妹會怎麼看。”
閣主連說三個有趣,事關唐、魏兩國國命之事在她來看似乎頗為有意思。緊接着,她一雙媚眼盯着帳前女子,道——
“文和公子,這事兒你怎麼看?”
雖然是女兒身,但卻被稱為‘公子’,這名女子着實耐人尋味。
只見文和公子自信一笑,像是早已成竹在胸,道:“此番行刺草堂並未讓首徒劍葉石,而是只派出大滿境界的老十三,可見折鶴蘭是藏有私心的。”
“哦?是么。”
文和公子繼續說道:“新唐無後嗣,就連能繼位的王兄王弟也是找不到一個,若新唐皇帝歸天,新唐必亂!若新唐一亂,魏國必定伺機而動,屆時,中原混戰一觸即發。門主將中原之安穩視為己任,定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才出手護那私生兒。”
羅幃內,美目微動、顏首輕點,對文和公子的話表示贊同。
“折鶴蘭這些年深居草堂,似乎不願參和列國紛爭,更不願意將手伸到門主所在的新唐。這老花農自從當年被門主‘賜’了一劍后便入得天樞境,自此創建了草堂,在一隅之地自得其樂。但終究是皇宮出來的人,祖祖輩輩受恩於大魏,寄籬人下自然要終人之事,可若派出劍葉石,則那私生兒危矣,勢必會得罪門主,回頭門主將草堂滅了不過易如反掌。但若派出無名之徒,又不太給大魏面子,女相那邊定然不滿。所以,在下斷定折鶴蘭定是揣測出了門主之意,索性讓大滿境界之徒前往新唐,既能兩邊都不得罪,自己又能繼續做那逍遙花農,豈不美哉?”
啪——啪——啪——
閣主撫掌稱讚,顯然她對文和公子的分析極為認同。
“嗯,公子言之有理,令人茅塞頓吶!文和公子未出芸月閣便知天下大勢,各方神仙妖怪一有動靜便能瞭然於心,叫人好生欽佩!”閣主豪不掩飾自己的讚許。
面對閣主的欣賞之詞,文和公子謙虛地一揖。
“民間傳言,當年唐帝與皇后所生的長公主不是被寧王所殺,而是被唐帝下令。呵呵,若唐帝當真如此狠毒,那他有今日也是罪有應得啊。”
唐帝無子嗣一事在坊間是傳的神乎其神,其中流傳最廣的一種說法便是當年長公主是被唐帝親口下令處死,唐帝這麼多年也生不出個一兒半女是遭了老天的詛咒。不過這些宮中辛密又豈是這些普通百姓知道的?這些流言不過聽聽罷了,無從考證的事也不能當真。
文和公子笑了笑,沒有接過這個話題。
“既然寒門插手了那咱們就看戲吧。說起來本閣還是真心感激門主的,若非當年門主一拳將本閣的天樞穴打開,本閣還不知要多少時日才能入得這天樞境界呢。”
閣主言笑晏晏,讓人見得好不憐惜,可隨後她突然面部一獰、杏眼圓睜,彷彿目中有怒火要將所見之物燃之燒盡一般,寒聲說道——
“只可惜當年那一拳,是衝著本閣的命去的!差點讓本閣魂飛魄散,命歸九泉!”
霎時間,強大而又浩瀚的天地之息瞬間充斥着整個鳳天臨,羅帳內的那股香艷瞬間轉變成為一股瘋狂。這股瘋狂似乎要將整個芸月閣都化為灰燼一般。
在這股威壓之下,文和公子終於露出一絲無所適從的神態,天樞強者的怒火着實如山崩地裂那般,遠非她能承受。
文和公子強行撐着不被這股天地之息給壓倒,同時她口中也吃力地勸道:“閣、閣主息怒……”
聽見文和公子微弱的請求聲,閣主高昂着頭將怒意收起,瞬間鳳天臨內又恢復了先前的平靜。而後一轉眼的功夫,嫵媚多情之態又回到閣主身上。只聽她嬌聲說道:“往事不提,今日本閣喚公子前來主要是為了多謝公子贈予本閣的那些駐顏丹藥,這丹藥當真神奇,本閣服用后只感覺年輕了十歲,在此本閣還得謝謝公子!”
說罷,閣主竟是準備起身作福。
文和公子見狀慌忙退後,道:“閣主使不得!區區丹藥,與閣主給家父的好處相比不值一提。更何況閣主能將在下留於身邊使喚,是在下三生有幸。”
“咯咯咯——公子言重了。”
閣主發出銀鈴般美妙迷人的聲音,令文和公子心神蕩漾。
“本閣要更衣沐浴了。”
話音剛落,輕紗薄翼從閣主身上滑落,那副令人血脈噴張的胴體一覽無遺。
文和公子不敢正眼相看,只用餘光微微瞟到那婀娜多姿的身影,就算她同為女兒身,也不禁陷入痴狀。
忽然,閣主回頭玩味地問到:“公子可要與本閣共同進浴?”
文和公子從痴獃中驚醒,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呆立在原處。
閣主笑靨如花,一臉媚笑地看着文和公子。她似乎對文和公子的窘態感到十分滿意,便笑道——
“咯咯咯,本閣逗公子玩兒的呢,公子先行退下吧。”
文和公子如蒙大赦,連忙頷首道別,急匆匆地退出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