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矛盾
“禮物是要收到禮物的人開心才會有送的意義，況且我根本不需要你的禮物，你也沒必要送給我，我自己可以買！”
宋渡強調，黎望壹看着她，神色平靜，眼裏的情緒看不明白，他沒有接話，宋渡狠狠吐出一口氣，將身子面對着黎望壹，眼睛直直對上他的，眼裏的火氣毫不掩飾，她紅唇微啟，喋喋不休說了很多，
“黎望壹，我覺得你這種行為是對我的不尊重，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你心裏，我這樣的人不值得你的尊重？
我知道你是黎氏的董事長，是家財萬貫的大老闆，這點小錢你一定不看在眼裏，但是我不是，兩千塊對我來說很重要，但同樣重要的還有我的尊嚴，我這麼拚命努力就是為了能夠掌控自己的人生！
我不知道對你來說什麼重要，但我告訴你，對我來說，尊嚴和自由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事！
我知道這樣和你談尊嚴很可笑，但我還是要說，我知道一定會有人覺得我認識了你這樣的有錢人，一定會想法設法同你接近，但老實告訴你，我一點都不想和你們這些人扯上關係，
我就行簡簡單單過我的生活，不希望被複雜的事情裹挾。
那天你幫我轉運心臟我很高興，因為我們成功拯救了一條生命，當然我對你也很感激，從心底里的感激，
後來借你的光和李誠明教授吃飯聊天，我很開心，也更感激了，因為不是你，我很難有這樣和崇拜的前輩聊天的機會，更不用說我在前輩那裏得到了很多建議和十分高明的見解，
也是這個原因，我才答應了和你一起來梨木村，只見過一面的李教授我當然可以拒絕他，他這樣的大前輩其實也並不在乎我這麼一個僅僅一起吃了一頓飯的後生吧。
但你不行，你幫我轉運心臟，讓我和偶像見面，就憑着這兩件事，我不可能拒絕你！
我是個成年人了，我清楚知道自己做出的每一個決定意味着什麼，並且有為我的每一個決定承擔後果的責任，
我知道來這一趟我就會晚回雲城，所以我已經請好了假，我知道這一趟路上就兩個人，我也很努力不想添亂，我知道回去晚了我要自己自理，我也好好和你確認時間準備買票。
我實在不需要你的施捨，所以你也不該這樣，你自己的事情我無權干涉，但同樣的，你也不該插手我的事情，你都沒和我商量，你也不需要給我買票。
更何況，我從來沒告訴過你我的身份證號，你怎麼幫我買的票我也不想多說，我知道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肯定有自己的方法，但你搞搞清楚，我們不是可以為對方付出的關係，
我不是你養的金絲雀，同你幾乎沒有多少旁的關係，連朋友或許都稱不上，
所以，請你，收下這些錢，即使再不情願，就當，假裝維護一下我敏感的自尊心行嗎？！”
宋渡小嘴嘚吧嘚吧說得激動，難為她說這麼多話依舊言辭清晰，條條是理，她激動到身上的薄毯都掉了，臉頰氣得泛紅，呼吸微微有些急促，晶瑩的眼睛裏含着些許怒意，氣鼓鼓的樣子。
司機早已經把擋板升上去，即使聽到了些許爭吵的聲音，也假裝無事發生，老闆的私事必須不能摻和。
宋渡說完，微微喘着氣，空間裏瀰漫著奇怪的氛圍，黎望壹好看的眉頭皺起，直直看着她，眼裏風起雲湧，卻看不出情緒，片刻，他薄唇微啟，
“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
話音落下，他將剛剛擰開的水遞到了宋渡面前，宋渡確實說得嘴巴都幹了，很是需要這水。
怎麼說呢，得到黎望壹的道歉完全在宋渡意料之外，她還以為她這樣對他發火下一秒就會被趕下車，卻沒想到他給自己道歉了。
此刻，她的怒氣一下子落到半空，升不上去也有些降不下來，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宋渡抿抿唇，默默接過水，小小喝了一口，潤潤早已乾乾的嗓子。
黎望壹接着拿出手機當著宋渡的面，沒有一絲猶豫的接受了那筆轉賬，並且再度道歉，
“抱歉，下次我會多考慮。”
態度這麼好，給宋渡整不會了，她嘴巴張了又合，卻說不出什麼話來，剛剛發泄了太多，她現在感覺有點缺氧似得腦袋空空。
只能點點頭，然後尷尬地轉過身子，看向窗外。
但是外面已經天黑了，黑色的車窗上清楚倒映着宋渡有些無措的臉，還有身後看着她的黎望壹。
宋渡默默扭過頭，僵硬坐正，不再說話。
“困了就睡，到順城還早。”
黎望壹忽然開口，將中央的照明燈關掉，只留了他那邊的一個昏黃的氛圍燈，繼續工作。
聽到他的話，宋渡更覺難為情，他一點情緒都沒有，好脾氣極了。
沉默片刻，宋渡轉過頭，看着在昏暗燈光里工作的側顏，宋渡垂下眼眸，輕聲開口，
“對不起，黎望壹，我剛剛不是故意要發脾氣的，也沒有要說你的意思。”
宋渡本身就不是個會發脾氣的人，看着人黎望壹這樣，宋渡又開始糾結了，她深刻反思自己，聽到她的話，黎望壹放下平板，看向她，
“我不該拿自己的標準去要求你，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想法，這再正常不過了，你考慮得很好，是我沒辦法接受而已，你沒有問題，別把我剛剛說的話放在心上。”
宋渡認真說著，水靈靈的眼睛盯着黎望壹，整個人有些不好意思又有點無所適從。
“確實是我做得不對，你生氣也是應該的，有想法你直說就行，沒必要自己憋着。”
黎望壹淡淡開口，並沒有半分不耐，也根本沒有受到剛才宋渡發火的影響，情緒穩定極了。
“...嗯。”
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答覆，宋渡心裏說不上來什麼感覺，第一次有人對她的小脾氣這麼包容，第一次有人和她說“沒必要自己憋着”。
明明她很少生氣，上次生氣還是中學時在家裏生氣，只是在家裏的每一次發泄，都只會受到父母的謾罵和嘲諷，只聽過“有脾氣你也得憋着”“有什麼資格發脾氣”這種話，慢慢的，宋渡也成了現在這個淡然的樣子。
宋渡感覺心有點脹脹的，眼睛好像有點濕潤，她飛快轉過身子，點點頭，小聲說，
“我想睡一會兒。”
說完，她輕輕閉上了眼睛。
但她毫無睡意，腦海里思緒翻湧，翻轉打結的雙手暴露了她的清醒，但黎望壹沒有揭穿，給了她自己消化的空間。
宋渡想了很多事情，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的父母，想起了那個將她困住許久的“家”，想起了許多許多事，就這麼想着想着，昏沉的夜色中，平穩的車廂里，宋渡還是睡著了。
黎望壹處理完手上的事情，收起平板，昏暗環境下工作確實對眼睛不好，他閉上眼睛揉了揉眉頭，舒緩一下看久了屏幕的眼睛。
側過頭，看見宋渡靠在頭枕上，睡得並不安穩，黎望壹眸光黑沉，在宋渡要滑下來時候，寬大的手掌迅速抬起撐住了她的腦袋。
柔軟的臉頰混着濃密的長發一併落在他溫熱的掌心，似乎是舒服，她便順勢蹭了蹭，沉默片刻，黎望壹才輕輕托着她的頭靠到了自己的肩，順手將滑落的毯子重新裹在她的身上。
小小的腦袋靠在肩上，卻輕易定住了黎望壹的身形，柔軟的觸覺似乎還停留在掌心，修長的手指緩緩收起，好似手裏握住了什麼東西。
另一隻手拿出手機，黎望壹給助理髮了消息，將宋渡的機票換成了經濟艙。
宋渡並不知道，本來黎望壹讓助理買的兩張一起的票，黎望壹這身價肯定是做頭等艙，所以宋渡自然也是頭等艙。
但想起了宋渡剛剛說的那些話，黎望壹還是讓助理把票改了，反正以後機會多得是。
黎望壹深邃的眼裏滿是毫不掩蓋的勢在必得，他從來不會有失手的時候。
宋渡睡了沒多久就醒了，感覺自己靠着什麼，宋渡感覺到好像是某人的肩膀，她猶豫了一下，閉眼感覺沒什麼動靜，才悄悄睜開眼，果然，她靠在了黎望壹肩上。
感受到黎望壹平穩的呼吸，宋渡覺得他也睡著了，於是趕忙坐直身子，摸摸臉，似乎留下了黎望壹衣服上的印子。
真是無語，今天這樣莫名其妙的對人發火，完了還靠人家身上睡覺，真的太過分了！
宋渡心裏默默譴責自己，看着黎望壹安安靜靜睡着覺，身上就一件看起來並不厚實的襯衣，宋渡猶豫了一下，將身上的薄毯取下來，輕輕搭到了黎望壹身上。
很快，黎望壹就睜開了眼睛，眼神清明冷靜，看不出剛睡醒的樣子，不過眼睛半眯着，宋渡看不分明。
其實剛才宋渡一動黎望壹就醒了，他睡眠一向不好，很容易就被吵醒，只是想看看她會做什麼，所以才閉眼繼續假寐，但沒想到…
感受到身上還帶着她餘溫的薄毯，黎望壹怔了一瞬，然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看見他緩緩睜開眼睛，半眯半睜着，看不清楚，宋渡以為他是被吵醒了還要接着睡，於是她放低聲音，湊近他小聲開口，
“是不是我吵醒你了？接着睡吧，還有好一會兒呢~”
宋渡神色溫柔，柔軟的手掌還輕輕拍了拍黎望壹的肩，以示安撫，也就是黎望壹不懂，宋渡這是在哄小孩子呢。
黎望壹沒有說話，在宋渡溫柔的目光下重新閉上了眼睛，後來竟真的在熟悉的清香中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