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一夜
宋渡滿臉通紅站在門口，這房子隔音不好，所以能聽到方姐遠去的腳步聲，宋渡一抬眼就見到正在床前站着的黎望壹，神情嚴肅，面色威嚴，是他最常見的老闆模樣。
到村裡以後信號就好了，他正在打電話，聽着說的是公事。
宋渡靜靜站在門口，沒有出聲，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頰，臉有些熱，但手卻是冰涼涼的，宋渡是個極怕冷的人，偏偏她身體就是很容易冷卻很難暖和起來。
“下周我要看到合格的方案。”
黎望壹冷冷說完，掛掉了電話，放下手機。
“聊完了？”
他抬眼看向宋渡，眼裏還有沒來得及收回的冷凝，看來公事並不如人意。
“嗯。”
宋渡點點頭回應，慢慢挪動着腳步走到床邊，盯着這張不大的床卻停住了腳步，這要怎麼睡？
“你睡床。”
黎望壹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宋渡看向他，他果然很高，宋渡一六八的人在他面前好像也只能到肩膀。
“那你睡哪裏啊？”
“我睡那兒。”
黎望壹下巴微抬指了指，宋渡的視線順着過去落在書桌前，桌前有張人體工學椅。
“這哪兒能睡覺啊！”
宋渡看着那個椅子，不由自主發出感嘆，雖然以前她睡的地方很小，但至少也能算張床吧，這椅子，怎麼能…他是在開玩笑？但他神情嚴肅，沒有一點兒玩笑的痕迹。
“彌補我的過失。”
黎望壹淡淡開口，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宋渡盯着他的眼睛，知道他說的就是今天宋渡怪他讓方姐誤會了兩人的關係，所以現在兩人才會面對這隻有一張床的窘境。
但其實方姐家本來就只有兩張床，而且宋渡已經沒什麼情緒了，她自覺黎望壹這種人做出的決定一定是有道理的。
看着他從容冷靜的神色，宋渡轉過頭不說話了，黎望壹也沒說話，轉身拿起桌上的葯，然後走到宋渡面前。
“坐好，抹葯。”
宋渡坐在床邊，伸手要拿黎望壹手上的藥酒，沒想到他卻蹲下來身子，宋渡還沒反應過來，白皙精緻的腳便落入一個溫熱的手掌。
“誒！別！”
宋渡往後要躲。
“別動！”
黎望壹稍稍用了些巧勁兒，抬眼看了她一眼，眉頭微蹙。
宋渡不敢再動也根本動不了，黎望壹將藥酒倒了些在宋渡腳踝處，宋渡被冰的一個激靈。
很快黎望壹的掌心覆了上來，揉搓，
他的力氣有些大，宋渡疼得吸了一口氣，腳微微後撤，黎望壹抬眼看了她一眼，手上動作漸柔，腳上漸漸地不那麼疼了。
不知是不是藥酒開始發揮功效，總之宋渡的腳踝開始發熱微微有些脹，連帶着臉頰也染上了淡淡的紅暈。
“可以了。”
宋渡輕輕推了推黎望壹的肩，小聲地說。
黎望壹點點頭，將她的腳放下，然後起身，出門去了。
宋渡抬眼看了看陌生的房間，嘆了口氣，她起身掀開被子，然後和衣躺下。
想了想，又坐起身將枕頭拿起來放在了床的中間，然後再次躺下。
但此時卻不是很有困意，宋渡盯着發白的天花板，腦子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今天的大雨，也想起了背着她在雨中走了許久的人。
宋渡心裏從未開放的領地，似乎在今天破土發芽了，只是她還沒有意識到，畢竟這是她從未體會過的另一種情感。
確實，面對這樣的人，宋渡這樣缺愛的人真的很難不心動，但她的冷靜和理智又讓她一直遊離在這些陌生的情緒之外，她同意也不那麼相信那個人，或許，正是這樣複雜的性格和不夠充分的信任，才讓她後來受到了許多的痛苦折磨。
當然，這是后話了。
宋渡腦子裏還沒理出思緒，黎望壹就推門進來了，隨着進來的，還有雨夜的清冷和濕潤的水汽，即使他反手就關上了門，室內的溫度好像還是降下來了一些，宋渡在杯子裏縮了縮。
現在已經是秋天了，山裏的晚上本來就會冷，再加上今天下雨就更冷了，宋渡平平整整躺在被子裏，一動不動，不過即使躺了有一會兒了，她這塊兒似乎也沒太暖和起來，她自己更是渾身都冰涼涼的。
黎望壹看見床上已經躺好的宋渡，關掉燈就要朝書桌走去，夜色中宋渡終於鼓起勇氣開口，
“黎望壹，睡床上吧。”
宋渡坐起身來，望向黎望壹的方向，皎潔的月光透過小小的窗戶映照進來，宋渡只能看見不遠處那抹高大的身影，卻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正是如此，她才提起勇氣說這話。
“枕頭在中間，我們一人一半，應該可以。”
宋渡再次開口解釋，聲音十分鎮靜，似乎在說什麼平常事，但捏緊被子的手泄露了她的緊張。
“好。”
壓抑的沉悶中，黎望壹終於開口，然後朝着床的另一邊走了過去。
宋渡感覺到床微微一沉，木製的床還配合的發出了“嘎吉”的響聲，身上的被子也被牽動，種種跡象都在說明，宋渡身邊的不遠處，這張不大的床上，此刻躺了兩個人。
宋渡沉默地閉上眼，兩人靜靜躺在一張床上，中間隔着一個枕頭，宋渡能聽到身側傳來的平緩的呼吸聲，鼻尖似乎能嗅到他身上與她相同的沐浴露的味道，但分明有些不同，還夾雜着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清冷乾淨，似曾相識。
宋渡全身僵硬，雖然是她的提議，但她第一次同異性躺在一張床上，有些緊張，她屏住呼吸，靜靜聽身側的呼吸聲，非常平穩，應該睡著了吧。
宋渡心裏默默數到一百，然後才偷偷轉頭往旁邊看了一眼，月色下，宋渡只能見到黎望壹的側臉，白日裏冷靜穩重的眼睛閉着，濃密的睫毛捲起好看的弧度，鼻樑高挺，薄唇微閉，似乎是睡著了。
他的眼角有顆小小的痣，之前怎麼沒有發現？
放鬆下來的宋渡側過身子，右手撐住自己的頭當做枕頭，她靜靜盯着黎望壹的側臉，腦海里思緒紛飛，竟然就這樣睡著了。
聽到身邊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宋渡以為睡着的人緩緩睜開雙眼，眼神清明，沒有一絲睡意。
黎望壹看着宋渡，眼裏昏昏沉沉，宋渡要是看見他的眼睛，一定會重新發出對他的看法，並且可能會想逃離，因為此時他的眼神就像是獅子看到了自己最滿意的獵物，黑沉的眼裏寫滿了勢在必得和濃厚壓抑的情緒。
宋渡睡得不好，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額頭微微蹙起，身體也蜷縮着。
宋渡夢到自己一個人在雪地里，冰天雪地里她凍得發冷，她很害怕。
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說笑聲，宋渡回過頭，溫暖亮堂的屋子裏一家三口正在吃飯，她想要上前卻對上父母臉上突然出現的厭惡，遠處的弟弟笑得開懷，宋渡心裏一窒，不再看，她回過頭朝着荒無人煙的雪地深處跑去。
一片冰冷中，好像出現了一團散發著熱意的光芒，宋渡不自覺朝着那個方向靠近，越湊近越溫暖，宋渡緊緊抱住眼前的溫暖，如飛蛾撲火般。
沒了枕頭的阻隔，黎望壹看着宋渡慢慢靠近自己，然後逐漸放肆，抱住他整個手臂，她的身上冷得嚇人，與黎望壹身上的熱意大相逕庭。
黎望壹動了動自己的胳膊，宋渡好似生怕失了這熱源，緊緊抱着不鬆手，嘴裏喃喃“不要走”。
她眼角劃過一滴淚水，落在黎望壹的胳膊上，黎望壹不再動作，眼看着宋渡得寸進尺，縮進他的懷中，汲取他的身上溫暖的熱意。
第二天，暖暖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宋渡迷濛着拿手捂住自己眼睛，緩了緩，才慢慢睜開眼睛。
她坐起身，床上有些凌亂，中間放着的枕頭不翼而飛，但身側也沒了旁人的身影，宋渡身上暖暖的，有些奇怪，昨天睡得好像很好，身上也很暖和，真是難得。
宋渡沒有多想，她活動了一下腳腕，已經不怎麼有感覺了，看來方姐的葯果然有效，當然，也要感謝…
宋渡不再多想，站起身整理房間，在床下找到了消失的枕頭，收拾好房間以後宋渡推開門走了出去。
一眼就看到院子裏正在忙活的方姐，還有院子裏不知何時掛上的她和黎望壹的衣服，在陽光下慢慢揮發著水分。
“喲，妹子，起來啦！快去洗洗！”
宋渡點點頭，然後環視了一圈院子，並沒有見到熟悉的身影。
方姐看她的動作就知道她在找什麼，笑着開口，
“你家那口子起來有一會兒了，說是出去走走，還特意交代別吵醒你呢，可真會疼人！”
宋渡聽完方姐的話，臉頰發紅，尷尬地笑着跑去洗漱。
黎望壹回來就見到院子裏正在幫方姐摘菜的宋渡，秋日溫暖的陽光下，她簡直白的發光，方姐給的紅裙在她身上簡直相得益彰，勾勒得她身姿搖曳，發揮出作為一件衣服最大的價值。
“回來啦！那趕緊吃飯！”
方姐先看見黎望壹，放下手裏的菜就去廚房端菜了，已經九點了，在梨木村這個點吃早餐已經算很晚了，但方姐還是餓着肚子等着他們倆。
宋渡看了黎望壹一眼，點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後低下頭繼續摘菜。
手裏的活很快乾完，方姐呼喚來兩人吃飯，宋渡放下盆子和黎望壹一起走到桌前。
早餐比較簡單，方姐一人煮了一碗雞蛋面，宋渡碗裏有兩個金燦燦的雞蛋，還有綠油油的菜葉擺在旁邊，看起來就誘人極了。
雖然宋渡胃口不大，但還是捧場的吃完了，誇方姐做得好吃。
方姐更是心花怒放，臉上的笑意根本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