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朝生暮死,我名秦暮!【新書再次起航,求收藏!】
【鳳州有梅山,生樹,名‘女樹’,天明時生嬰兒,日出能行,至食時成少年,日中壯盛,日昃衰老,日沒死,日出復然。】
……
鳳州。
梅山鎮。
這日。
江湖人稱‘五爪靈狐’的許繼慎,被梅山鎮大總管‘八臂神猿’袁進善擢升為衙門總捕頭,領銜一鎮捕班快手,端的威風。
文書下達,塵埃落定。
許繼慎難掩心喜,中午時分便邀請了江湖上的三五好友、衙門裏的二三心腹,聚在家中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那桌上——
羊蹄、排骨、燒雞、燒鴨、燒鵝、牛肉。
玲琅滿目。
七八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一邊吃一邊把骨頭丟在地上。
忽的。
許繼慎聽到牆角有聲音,他扭頭,看見十幾個五六寸高的小人,有男有女,裝束都跟常人一樣。這些小人彎腰去撿骨頭,放在背上的竹筐里。
“何方妖祟,敢來某家中撒野?!”
許繼慎酒意上頭,怒喝一聲,隨手拿起桌上判官筆就擲出去。
砰!
判官筆脫手,初如利箭疾,后打橫如棍棒威。而對於那些個小人而言,這一支六七寸長的判官筆,甚至比他們的身子還要長。
勁風襲來。
小人受驚。
“快跑!”
十多個小人嚇的半死,連滾帶爬鑽進牆壁的洞裏。但有一個小人逃跑不及,被判官筆擊中,痛的在地上滿地打滾,嘰嘰亂叫,隨即變成一隻小老鼠,僵直在地,不動彈了。又有一個膽大的小人,伸手想要將判官筆抬起將同伴救起。
卻只見判官筆剛剛入手就縮短變小為六七分長,正好匹配這小人的六寸身長。
那小人一怔,眼見同伴已死,不敢多待,拾起判官筆麻溜跑路。
屋中。
許繼慎見着小人化作老鼠,這時清醒過來:“鼠妖?”
何為妖?
人之假造為妖。
‘妖’的共同特點是人所化成或者是動物以人形呈現,如傳聞中的毛人,如話本中的狐妖等等。
這小老鼠能化為小人,自然也是‘妖’屬。
與座中。
有一遊俠,名喚趙句,一頭金黃色的頭髮,人送外號‘金獅子’,對境中神神鬼鬼的傳聞最是靈通,他看到小人變成小老鼠,不由大驚:“許兄,禍事了!”
“此話何解?”
許繼慎皺眉。
區區幾個小老鼠,哪怕化而為妖,也不過是不成氣候的小妖而已,他氣血大成,不懼妖祟,區區小妖,何懼之有?
‘金獅子’趙句見許繼慎不以為然,忙道:“此妖名喚‘鼠小人’,道行低微,不足為懼。但‘鼠小人’常與‘鼠少年’為伍,據傳,鳳州境內山道上的很多盜賊,晝伏夜出,行搶劫之事,就是‘鼠少年’所為。它們足有百餘,個個披堅執銳,可不好對付。許兄新晉總捕頭,日後或許要與它們打交道,這時交惡,往後——”
鼠小人!
鼠少年!
此二者,俱為妖。
不過,前者道行微末、小人力乏,連普通人都能將它們踩死。
但後者厲害。
個個都是精幹少年,晝伏夜出,來無影去無蹤,最是難纏。
許繼慎身為捕頭,對鳳州境內的這伙盜賊自然也有聽聞,但他不像趙句那般偏聽偏信坊間傳聞,“盜賊狡猾,裝神弄鬼嚇唬人罷了。”
他拍桌起身——
“許某新晉總捕頭,正愁無處立威,正好就拿這群盜賊下手。”
“是人是妖!”
“一試便知!”
許繼慎滿飲一杯酒,滿面通紅。
……
第二天。
凌晨。
天還未亮,月光仍在,劉書背着竹筐,奔跑在城外野地里。
視野抬高。
僅有六寸大小的劉書,活似一隻躥行在草地里的田鼠。
只是——
“哎喲!”
劉書似是踩到什麼陷阱,蹭的一下被地上的網捉住。那網能收能縮,劉書雖然個子小,卻也鑽不出去。
被困的結結實實。
但劉書不慌,只扒着網眼往外叫喊:“巴羅!巴羅!快放我出去。”
野地里。
一個六七歲的小童,正撅着屁股在到處設網,那網有的大有的小,不知道他到底是想捉鳥還是捉人。
正忙活着。
忽然聽到叫喊聲。
小童抬起頭,茫茫然看了眼,就看到不遠處剛剛設下的網中,一個六寸小人正在上躥下跳。
他忙跑過去,衝著小人憨憨一笑,口稱:“六哥。”
“巴羅!快給我解開。”
劉書嚷嚷。
名喚‘巴羅’的小童不大會說話,嘿嘿笑着,就上前給劉書將網解開。
劉書這才得以脫困。
他也不生氣,反而還關心小童:“馬上天亮了,快些回去吧。”
呼呼!
巴羅點點頭,掀起一陣陰風,很聽話的消散不見。
“這小八!”
劉書話還沒說完呢,見巴羅跑得快,他抿抿嘴,從地上將骨頭以及掉落的判官筆再撿回竹筐,又開始奔跑。
很快到了梅山腳下。
一條大道,通梅山。
在這山道。
在這道中。
又有一個六七歲的小童,光着屁股蛋子,拿着一把小刀,坐在一塊土疙瘩上正在磨刀。
小孩子沒個定性。
土疙瘩坐久了硌屁股,不一會兒,就又跳到道旁樹下繼續磨刀。
“齊墨。”
劉書跑着路過,打了個招呼。
名喚‘齊墨’的小童抬抬頭,見是劉書,面無表情,又低下頭繼續專註的磨刀。
“也不叫聲六哥。”
“還是巴羅可人。”
劉書哼哧哼哧,見着齊墨的小刀足有他身體那麼長,只敢走遠了小聲嘀咕,不敢在小童跟前念叨。
跑過小童。
沿着山道。
劉書疾跑上山。
大約快到山腰,就見道旁草木愈發繁茂,其中有一種形似利劍的草,長在道旁。在劉書經過時,這種草忽的一起發出呵斥聲:“劉書!”
劉書被嚇一跳。
一個急停。
竹筐里的骨頭跟判官筆又灑落一地。
“咯咯咯!”
那草發出嘩啦啦的笑聲。
劉書一邊撿一邊沒好氣道:“四哥又嚇人!”
那草搖晃,得意洋洋:“我是‘護門草’,不會嚇唬人,怎麼護衛家宅?”
“二哥可沒讓四哥嚇唬自家人,齊墨跟巴羅被你嚇的不敢回來了。”
劉書撿起骨頭,沖四哥‘司操’齜牙,氣呼呼繼續上山。
“誒誒誒!”
“劉書你生氣啦?好好好,別生氣呀,我跟你開玩笑的。”
這一路都有‘護門草’,劉書走到哪裏,那裏的護門草就搖頭晃腦的跟劉書說話。劉書已經是話多的,但是跟擁有數以百計的身體的四哥司操一比,他只能算是沉默寡言。
劉書捂着耳朵繼續爬山。
終於。
來到一處,兀的安靜下來。
劉書知道,這是到了五哥的地盤。他左右張望一眼,小心翼翼的邁着腿,生怕把五哥給踩扁了。
不多時。
就在叢中看到一群螞蟻,當中拱衛着一個寸許的黑袍小人,比劉書還小的多。這黑袍小人高坐王座,頭戴冕冠,雖然小,卻一派王者氣象,周遭螞蟻悉聽調遣。
“五哥。”
劉書瞧見,笑呵呵從竹筐里撿起幾塊碎骨頭丟在地上,有螞蟻成群過來搬運,那黑袍王者小人瞅了一眼劉書,嚴肅道:“你身上有死氣跟災氣,七日內不要再去城裏,不然會有大禍。”
“曉得了五哥。”
劉書一驚,連忙點頭,隨後沖五哥陸易拱拱手,恭敬繞過這群螞蟻,正要繼續往山上走。
忽然。
又被陸易叫住。
“五哥?”
劉書扭頭。
陸易正襟危坐,看向他背後的竹筐:“劉書,筐里裝的什麼?”
“一些骨頭,跟一支判官筆。”
劉書一怔,老實交代,說話間就將竹筐里的東西全都倒出來。
一支袖珍判官筆夾雜其中,不足寸許。
正是昨日梅山鎮總捕頭許繼慎用來砸劉書它們這群鼠小人的那支判官筆。
當時這判官筆在許繼慎手中有六七寸,比劉書還要長些。但在劉書手中,卻縮短到七分長短。
着實神異。
劉書覺得是寶貝,這才帶回來,想獻給二哥賞玩。
可——
“五哥,難道這筆有古怪?”
劉書不傻,連忙問道。
陸易一臉沉重,在他眼中,那一支判官筆種種不祥氣息糾纏,分明是大凶至邪之物,別說據為己有,就是稍稍接觸都有可能大禍臨頭。
劉書身上的死氣跟災氣,與筆上一脈同源,根源正是這支判官筆。
“快隨我一同去見二哥。”
陸易來不及解釋,他黑袍捲起妖風,平地而起,就將自己與劉書全都裹挾,直奔山腰。
須臾間。
抵達一座茅屋。
屋旁,有一株十五六丈高、干徑丈須、冠徑十丈的巍峨古樹,遮天映日,十分壯觀。
樹上。
孤零零的一顆果實匿藏其中,形似嬰孩。
隨着天逐漸大亮,嬰孩的五官、氣息愈發真切。
待到日出。
嬰兒睜眼——
一雙清澈眼眸再加上眉心一顆豎瞳,人性與神性並重,讓人一見就心生敬意。
第一縷陽光照徹下來。
嬰兒呱呱墜地,竟能行走。
樹下。
陸易與劉書齊齊上前,沖嬰兒拱手,口中喚道:“二哥!”
……
梅山有女樹,天明生嬰兒。
朝生而暮死,一日復一日。
故此。
嬰兒自名——
“秦暮!”
……
“又是新的一天!”
“又是新的一生!”
秦暮呱呱墜地,粉雕玉琢,小臉嬌嫩打了個哈欠。
朝生而暮死!
這樣的日子,秦暮已經過了十八年,早就如睡覺起床般習以為常。
十八年前。
他還在地球上,疫情結束,正瀟洒的四處旅遊。卻不料樂極生悲,旅遊途中遭遇車禍意外死亡。
本以為這一生就這樣過去。
沒想到,他竟死後重生,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成了樹上嬰孩。
朝陽初升,呱呱墜地。
當時。
第一次誕生時,重獲新生,秦暮心中滿是驚奇與驚喜。
重活一世。
誰能不喜?
可是,孰料,到頭來僅是空歡喜一場。
他這一世,與眼前這株參天般的古樹嚴密綁定起來——
每日天明時誕生,太陽升起即可下地行走,接着長成少年,中午吃飯的時候成為壯年,到傍晚衰老,日落時分死去。
及至第二天天明,再獲新生。
一日又一日。
一生又一生。
短暫又匆忙。
十八年。
六千多天。
六千多次生死。
在這生生死死間,秦暮從未見過黑夜。
每日只能活一個白天,到晚就要死。有限的一生、有限的時間裏,他所能做的事情、所能活動的範圍也就有限。
初時新奇、歡喜。
可六千多次輪迴下來,早就將一切新奇、歡喜消磨,留下的只有日復一日的平淡與乏味。
直到,這日——
……
“二哥,‘五爪靈狐’許繼慎前幾日升為梅山鎮總捕頭,昨日午時會宴賓客,這支判官筆就是‘金獅子’趙句贈送。我當時也不知道此物不祥,只是氣不過許繼慎殺我同伴,這才帶走。原想獻給二哥當個玩物,不曾想卻闖下大禍。”
‘鼠小人’劉書一口氣將事情來龍去脈說清,小臉滿是懊悔跟愧疚。
“此無心之失,莫要自責。”
秦暮人小鬼大,安慰劉書兩句——
‘鼠小人’劉書是小老鼠得造化而成妖,其能在‘人身’與‘鼠身’之間隨意變換,在梅山鎮中各家各戶行走,鮮少有人能發現。再加上劉書還有不少同族同類的那些‘鼠小人’同伴,故而,在打探情報、窺探私隱這方面,是個中能手。
秦暮朝生而暮死。
梅山鎮雖近在咫尺,但一個白天時間還是趕不過去。
一生短暫。
咫尺天涯。
從未去過這座城中。
秦暮對梅山鎮的大部分了解,多是從劉書口中得知。
城中人煙繁稠。
志怪豪俠遍地。
但都與秦暮無關。
可嘆。
可惜。
看過劉書。
秦暮目光又落在一旁更為矮小的‘蟻王’陸易身上。
跟劉書相似。
陸易也是妖。
他是螞蟻得道,是蟻中王者,生來就有預知災禍的能力。
陸易威嚴、嚴肅,他看向秦暮手中判官筆,肅然道:“二哥,這筆留不得,須速速送走。”
“嗯。”
秦暮從善如流。
他雖習慣了生生死死,但畢竟‘家中’還有劉書、陸易等異類,而且其根基是這株奇樹,萬一招來禍端,將這樹連根拔起,他作為樹上結出的‘果實’只怕也難活。
朝生暮死固然枯燥、折磨。
可這畢竟是‘活着’。
苟活也是活!
秦暮暫時還不想‘解脫’。
“小八能駕陰風,腳程最快,就讓他沿着梅山帶着‘判官筆’,扔進漳江。”
漳江浩瀚。
水流湍急。
判官筆扔下去,隨波逐流百千里,當能消弭災禍。
然而。
待秦暮接過那支判官筆,他忽的怔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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