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楚留香看到的世界是他做夢也未曾想過的世界。
島上，原本祥和的小漁村此刻遍地是被啃咬過、支離破碎的屍體，死氣沉沉滿是驚懼的眼睛猛地往外面凸出，更詭異的是，在這片土地上，七八個漁民打扮的年輕人，動作獃滯僵硬的在到處走動着，滿臉的黑色血跡，皮膚看上去慘白如死人。
這些人的動作看上去的確如殭屍般遲鈍，但他們攻擊鮮活人類的動作一點不慢，幾乎是如野獸般撲上去，幾個呼吸間便咬死了一個人。
楚留香的呼吸停滯了，雖然從不殺人，可他見過的死人也不少，可卻從未見過如此慘狀的死人，身上的血肉被同為人類的人們噬咬，一片血肉模糊。
“娘，娘，你醒醒啊，娘......”梳着羊角辮的小女孩爬在她母親的身邊，搖晃着母親的胳膊，嘴裏含糊的哭喊着，不遠處正有一個殭屍般的活死人朝她走過來，變異的指甲在陽光下泛着磷光，嘴邊還流着黑色的污血，這幅模樣實在讓人膽寒。
被這哭聲驚醒，楚留香很快反應上來，衝上去將那殭屍般的活死人踢開，內力加持下，那人被踢得四五米遠，可是卻又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動作沒有一點遲滯，而且旁邊更有被他的動作引過來的四五個活死人。
他轉過頭去準備將那小女孩抱走，但眼前忽然發生的一幕讓他震撼而獃滯。
那小女孩的母親竟突然翻身將小女孩壓在身下，彷彿喪失了所有的人性，死死的啃咬着她女兒的脖頸，那可憐的小女孩茫然而不可置信的睜大着眼睛，只痛呼了幾聲，便懵懵懂懂的離開了人世。而入魔般親手殺氣她親生女兒的母親竟然還在撕扯着女孩身上的血肉，艷色的鮮血染紅了她們身下的土地。
他瞬間意識到了什麼，四下看去，原先那些躺在地上的屍體都如那母親的情況，搖搖晃晃肢體僵硬的站了起來，將附近的活人生生撕吞。他手腳都忍不住發寒，楚留香就呆愣的站在這人間地獄般的地方，耳邊是慘絕人寰的慘叫聲，就算那些殭屍逐漸的圍聚過來，他也沒有去理會。
“你在發什麼呆？”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楚留香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旁邊的洛南乾脆利落的用匕首割開一個活死人的脖頸，腦袋骨溜溜滾到一邊去。
將手拍在楚留香的肩膀上，洛南能感受得到對方渾身僵硬和微微的顫抖，眼中閃過一絲嘲弄的冷光，拽着對方靠近自己，無視喪屍的靠近，低下頭在他耳邊輕輕的說道：“你看清楚，這些都是喪屍，他們已經不算是人了。”
話音剛落，楚留香猛地轉過頭去，眼中閃過濃濃的戒備和氣憤，同時的瞬間伸出去抓住洛南放在他肩上的手，扣住洛南的脈搏，厲聲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是什麼人？”
微微眯起眼，洛南盯着楚留香的眼睛，也許是經過剛才的刺激，他的眼角滿是紅痕，額角的青筋都有些暴起，顯然有些走到了情緒的崩潰點。
“楚留香，你最好認識到一件事，那就是我還是活人。”洛南平靜的說著，身後喪屍的手已經碰觸到了他的背部，扯起嘴角，半是諷刺半是戲謔，“而他們全部都是死人。”
喪屍的指甲在洛南背後撕拉，那樣清晰的聲音讓楚留香心中一悸，他幾乎是下意識的伸出手將洛南擋在身後，一拳將手上滿是鮮血的喪屍打了出去，然後再去對付其他的喪屍。
洛南笑的歡了，他晃悠悠的跟着楚留香的動作，躲過一個又一個的喪屍，表情閑適，動作懶散，“提醒你，如果被他們抓到或是咬了，你就會變成他們那樣，成了吃人的怪物。”
拉着洛南往外沖，楚留香聽到剛才的話只是抿了抿嘴唇，眼中閃過一絲悲哀，踢開一個從地上忽然撲上來的喪屍，他轉過頭去冷冷的看着洛南，“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你剛才也被抓傷了。”
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洛南一點也不在意身後不斷流淌的血液，甚至還悠悠然的舔了舔唇瓣，“那你丟下我吧，說不定我什麼時候就會吃了你。”
楚留香沉默了下來，不再說話，可也完全沒有丟下洛南的意思。
這個漁村的人不多也不少，等楚留香帶着洛南好不容易找到一棵高大的樹爬上去，才能鬆了一口氣，看着那些沒有了人性的喪屍伸出手臂不斷的朝他們揮舞，面目猙獰。
又是一聲慘叫，楚留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掃了眼不遠處另一棵樹上的枝椏，還有它旁邊的屋頂，他想要跳下去，然後落到旁邊的屋頂上，但心的計劃還沒有實施，就聽見洛南淡淡的說道：“他已經被咬，等你過去，病毒早就讓他變成喪屍了，你最好還是別在這個時候衝動。”
楚留香轉頭看去，洛南正靠在樹榦上，他身後的樹皮被鮮血染成了褐色，而他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類似紗布的白色長條，正沖他挑眉淡笑，“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如果你希望這個世界恢復正常的話，就先顧好你自己的命。”
“你說什麼？”楚留香的心緊了緊，目光銳利的直視洛南，“這個世界，難道其他地方也會變得一樣？那個病毒究竟是什麼，你也被咬了。但看你的樣子，你一定有解藥，把解藥給我。”
“告訴過你有人吃錯了葯，而那個吃錯藥的就是你們的皇帝。”洛南把繃帶給楚留香遞過去，脫下上衣，一臉坦然和淡定，“他已經死了。”一邊說著，他掃了眼樹下面的喪屍。
他一開始還以為是皇帝的陰謀，乍聽到帝王駕崩的消息，楚留香心中有些複雜，想了想，還是伸出手去接過了繃帶，看着洛南背後猙獰而鮮紅的血液，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你果然沒有中毒。”
洛南笑眯眯的轉過頭去看着楚留香，並且伸出手，在自己的背上蹭了點血跡，低頭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我很少說假話。”
他的確很少說假話，但大部分也不會是能讓人聽得懂的真話。
幫洛南綁着繃帶，楚留香的臉也綳得緊緊的，耳邊的慘呼聲是一種折磨，對於一個熱愛生命、尊重生命的人來說，這種事情讓他無比的揪心和銘刻。
等楚留香打好結，洛南慢慢的站起來，站在樹枝上往下看，這個時候被村裏面的血肉吸引，留下來的喪屍也不過兩三個了，眯起眼睛，他勾唇道：“除了我沒有人能讓你解惑，而現在，我們必須離開這座島，到皇宮去。”
楚留香盯着洛南看，嚴肅而緩慢說道：“他們是不是真的還有救。”他身上的氣勢渾然放出來，壓迫力甚至比方才的史天王還要強，終究是經歷的生死難關多太多了。
“當然，只要把所有的一切重置。”洛南泰然自若的抱起雙臂，眺望着遠方海面上的小船，悠悠然道：“而那個時候，你也不會再記得我了。”
雖然聽不懂洛南的意思，可楚留香眼裏還是迸發出了希望的光彩，就算他自己也不清楚眼前的這個古怪男人是否能夠相信，可是只要有一絲的可能性，楚留香便不會放棄。
洛南微微垂下頭去，劉海遮住變幻莫測的眼眸，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更顯涼薄。
眼前這個人，他所相信的，他所堅持的，這個煉獄般的末日世界總有一天會把它們撕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