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如果天堂有雨，那定是哥不舍的眼淚。”這是老姑寫的嗎？老姑寫的是爺爺嗎？時間真是有時候快到你感覺不可思議。爺爺都已經去世那麼多年了，爺爺比老奶走的還要早。

那時候，我剛讀高中。一天下午放學回家，推着自行車剛進院子，看到舅舅從屋裏出來，沒跟我說話就出去了。接着奶奶出來了，淚流不止的跟我說：“小勇，你爺爺走了。”我扶着自行車，有點僵住，接着好多人從大門外進來家裏。

我把自行車推進廚房，我坐在廚房的凳子上，聽到奶奶不止的哭聲和許多人勸慰的聲音。我說不清楚我當時的感覺，從沒想過會有這種事，從不知道自己身邊的親人會這樣離去，我或許是被麻木住了，就呆在那裏。

人的記憶是會隨着你對過去的思念成正比的產生變化。你對過去的思念不斷增加，你那記憶中的畫面也不斷的更加清晰。爺爺寫的字非常漂亮，讀小學的時候我所有的課本書皮和作業本的封面，都是爺爺幫我寫的科目，班級，姓名。爺爺很嚴厲，常會因為我犯錯就罰我跪在院子裏。但要是別人欺負我，爺爺是決不答應的，不過在我記憶中最開心的是爺爺常會陪我玩撲克牌。

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時候的晚上，爺爺會問我想不想玩撲克，說他陪我玩。我又驚又喜，因為那不像是爺爺會做的事情。雖然玩的次數不多，但卻是我和爺爺在一起時最開心的時刻。

那是一年的冬天，那年的寒假真“寒”。前一天都還好好的，第二天快吃中午飯的時候，奶奶奇怪爺爺怎麼還沒有起床，去叫他吃飯，這才發現，爺爺他的腿不能動了，他下不了床了，爺爺癱了，一切都那麼突然，毫不預兆的。那時候我還在讀初中，也許是因為年紀小，不了解爺爺的感受，也沒想着要去了解。好像有時候一天也和爺爺說不上話，爺爺每天就躺在床上，也不知道他每天都在想些什麼，他那麼要強的人，現在突然這樣了，他會想些什麼呢？那時候，我完全都沒有想過這些。直到那天爺爺真的走了，我才真切的明白，原來人真的會死，會消失，會不見。

日子總是一天一天那麼過去，所有的情感，除非都要等到失去后，你才會有心有空去重新好好的感受它。隨時間的推移，你的感受會越來越濃。往往在當時的情境下，你的感受會是麻木的，起碼我是這樣的。

我很難在大眾面前去表達自己的情感。高中一年級的時候，何岩好像是因為家中有事，請了大概一個月的假。當他回到學校，走進教室出現在大家面前的時候，很多同學，都跑去跟他擁抱，打招呼，問候。我看到他回來，心裏也很激動很高興。可是我就是沒有上前去跟他說一句話，只是站在很多同學身後看着他，看着他和大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我不上前去和其他同學一樣告訴他，我也很高興他回來，可我卻做不出來，我寧願只有自己知道這些。有時候，可能多的還是是源於內心的一點自卑，會害怕自己的熱情換來冷臉，害怕自己在眾人面前被說三道四，害怕自己成為笑話。

很多許久不見的人，當你再見到他時，你才會重新了解到你們的關係。馬明是我讀初中時最好的夥伴，我們兩家住的也不遠，常會在一起玩耍和學習。自從畢業以後，我似乎都沒有再見過他，可是有一天的晚上，我在路口買夾饃，他恰好也來這裏買。我看到他心裏很激動，上前去叫他，我以為我們會像上學那會兒熱烈的聊起來。可是我們竟就是那樣沒趣的寒暄了幾句，場面還有些尷尬，我和他說話，他好像還有些不耐煩，還說你既然已經買好了就先走吧。這讓我結實的感受到當年情已成歲月，我離開時分明聽到他對他的同伴說就碰到一個熟人。

熟人，我覺得這是對所有熱烈關係冷卻后的最文明的定義。明明心裏不痛不癢，又不好裝作不認識，又不想太親近，就說他是我一熟人吧。儘管如此，不過看見見到他的那晚，我的開心多於失落，我開心了好一陣才被失落慢慢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