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十六、

她本來就覺得二小姐不懷好心,竟然哄騙自家小姐去綁架五皇子!

當時她就想去勸勸小姐,卻又苦於自家小姐太過相信二小姐,她也不好違逆主子的意思,只好作罷。這下好了,小姐終於醒悟了,青水頗有些高興地說:”離露,你確實記岔了,我們小姐尚在閨中,哪裏與五皇子有什麼瓜葛?”

說完這句,她像是又想起什麼,躊躇着掏出什麼物什出來,“小姐,那這東西.....你還要麼?”

她手裏捧着一個精緻的紅木匣子,匣子外圈刻着詭異的黑色符文。

“這是什麼?”

“小姐....這是你要的......蠱蟲啊!”

說到後面兩個字,青水壓低聲音。

在蜀國,這種用蠱蟲給人下蠱的術法是禁術,若是她一個世族小姐被人發現靠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抓住男人的心,名聲可就大大受損。

林楚腰突然想起來了。

前世,她苦於劉執對自己無意,在這個時候,林柳便在她的耳邊有意無意地提及了“蠱蟲”一物,說是女人下在男人身上,便能一輩子栓住男人的心。

有這種能讓劉執愛上自己的好東西,林楚腰當然要搏一搏,於是她派青水出府打聽,終於在某位專習蠱術的神婆那裏拿到此物。只是前世還沒來得及用上它,她便已經嫁給劉執了。

但在日後,那個神婆被抓住,居然能準確地供認出青水,甚至一口咬定是這蠱蟲被林楚腰所用,這件不光彩的事,同樣也被劉執寫進了那封昭告天下的《廢后書》中。

她警覺起來,“青水,那個神婆可有什麼親人?”

青水有點莫名其妙,想了一會才答道:“好像有個孫兒,怎麼了小姐?”

“那好,明日派家僕給我把他帶回林府,扣押在我這兒。”

前世神婆之所以會無緣無故供出青水,是因為這一切都是林柳暗中下的套,神婆早已被她收買。為了避免這件事成為別人手中的把柄,只能強押這個孩子來做人質了。

“小姐,這肯定是行不通的,難道你忘記老爺最不喜歡府里的人擅派家僕外出抓人嗎?如果我們大張旗鼓,搞不好不止抓不回人,還得被老爺罵一頓!”

林楚腰一想也是。

青水說的沒錯,父親一向忌諱對百姓濫用私權。

那麼現在,只有一個人可以幫她了。

林楚腰想到了小侯爺楚煒,她的青梅竹馬,兩人因祖上有親,年幼時常在一起玩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楚煒與她,雖無血緣關係但卻勝於親生。

但他的結局並不好,她記得那日天色昏黑,他墜在馬下,被萬支利劍刺穿心臟,屍首被惡狗撕扯啃食,周遭一切好像都成了黑白色,只有那艷麗的紅色,在風雨中飄零。

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場,是因為他色令智昏,偏偏愛上了一個想要他命的人。

算算時日,這個女子就快出現。

林楚腰心裏暗暗有了打算,她一定得儘快出府會楚煒一面,儘早了結這兩樁事。

林楚腰被禁足的第三天,朝廷派下人來,抓走了王若伊,聽說蜀帝大怒,還專門令人盤查上京貴族,勢必要切斷上京與夷族所有的財物往來。

“小姐!前日他們來抓王夫人時,我隔的遠遠的,偷看了一眼那個謝家公子,長的確實好看極了,難怪您不喜歡五皇子了!”

離露眉開眼笑地給林楚腰梳着時興髮髻,下手都比往常多用些力。

林楚腰有些無奈。

離露這小丫頭,不知道這幾日從誰那裏得知當日是謝霄救了她,一心認為自己移情別戀喜歡上了謝霄,這一連幾日天天念叨,也不嫌煩。

林楚腰心疼地摸了摸頭髮,道:“離露啊!你念叨他兩日了,他好不好看我不能評價,但你要是再這麼給我梳頭,我頭髮就掉完了。”

“啊?對不起小姐,剛剛太激動了。”離露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兩人正在說笑,這時,青衣急匆匆地走進門來,臉上神色有些慌張。

她像是見鬼一般,顫顫巍巍地說:“小姐,老太君催你去請安呢......”

聞言,離露一頓,臉上一點笑意都沒了。

她是真的害怕啊。

老太君素來不喜歡自家小姐,每次請安都是想方設法地苛責她,小姐挨罵,她們這些丫鬟就挨一頓鞭子,打人的嬤嬤下手極狠,她們兩個經常被打得皮開肉綻。

苛政猛於虎。

老太君的大名猛於閻王!

“老太君?她老人家不是在臨安老家嗎?怎麼回來了。”

“想必是知曉了王夫人的事情,現下正在發火,要你過去呢!”青水憂心忡忡,她自小聰明,將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看得很是清楚。

老太君是王若伊的親姑母,兩人又是婆媳關係,平日裏從來都是連着一顆心的,雖然王夫人是自作孽不可活,但是老太君八成會將罪責全部歸結到自家小姐身上。

林楚腰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卻只是笑了笑。前世的她驕縱,在旁人眼裏都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唯獨害怕自己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祖母,在她面前從來是個畏畏縮縮的模樣。

也好,這一世,也是時候會會她了。

青衣和離露忙前忙后地為她裝飾打點,竟然比平時要認真許多。

離露給她挑了兩件淡色衣裳,道:“王夫人喪期未過,二小姐她們還在守孝,大小姐你還是穿得素雅些,免得老太君責罵你。”

林楚腰淡笑一聲:“不用了,我穿戴得體與否,老太君都會挑我毛病的,就給我拿那件玫紅色的紗裙。”

離露臉色比哭了還難看,頓覺今日自己一定會被老太君打死,但她從不違背小姐的命令,當下去拿紗裙。

林楚腰掃了一眼梳妝枱,上面全是清一色的厚重脂粉,首飾材質也是非金即銀,樣式十分浮誇,主人模樣再是傾國傾城,戴上這些也是庸脂得不能再庸俗。

這些全是老太君,也就是她的祖母為她置辦的,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為之,她自有記憶起,從屋內陳設至穿戴打扮,都是金的銀的,於是她審美極差,每逢上京貴女的集會,她極浮誇的打扮總讓她成為被暗地笑話的對象。

直到當皇后的那幾年,她遇到了一個女子,那人願意手把手教她,才讓她終於不再庸俗,有了一點點的審美觀念。

“小姐今日要戴什麼首飾?”

林楚腰點了幾頂鑲着大紅寶石的金飾,“這些這些,都給我鎖進箱子裏,別再拿出來了,今日我什麼都不戴。”

青衣有些吃驚,“啊,小姐,這些不都是老太君賞賜給您的嗎?您特別寶貝這些頭飾的呀?”

“好青衣,你自己看看,這好看嗎?”

青衣看了自家小姐一眼,才下定決心搖了搖頭。

這些首飾樣式老土,配色浮誇,像是用一堆金銀珠寶砌出來的垃圾,她從來不覺得這些首飾有什麼美感,偏偏小姐當作寶貝一樣,她也不敢直接言說。

現在終於好了,小姐長大了,能夠辨出美醜了。

還沒進屋,遠遠聞到一股檀香味,老太君尚佛,才回來一日,滿屋子都燃着香煙。

林楚腰主僕三人先後進屋,只看到屋中上首坐着一個素衣老婦,身材枯瘦,眼神卻像刀鋒一般銳利,看上去並不和善。下首坐着兩女一男,分別是三叔家的長子林從文,次女林薇、以及滿臉怨恨的林柳。

三人都穿着喪服。

應該說,堂中除了林楚腰一人,全部穿着喪服。

現下她跟林柳算是撕破了臉,後者一改往日姐妹情深的作風,眼神猩紅地瞪着她。

老太君掃了她一眼,眼睛裏閃過極陰騖的烈火,但一瞬后便消失了,“楚腰,你好大的膽子,家裏有長輩過世,你何故不穿喪服。”她聲音極其平淡,卻讓人心生一股子寒意。

她料定一向懼怕她的林楚腰不會作聲,於是沒等林楚腰回答,就自顧自提高音量道:“兩個丫鬟好是不長記性,給我下去各領幾板!”

離露兩人早就嚇得七魂丟了一魂,只等着嬤嬤領她們下去受罰。

“慢着!”林楚腰突然喊了一聲。

那幾個嬤嬤一時間不知道這人是該抓還是不抓,臉色很是奇怪,詢問意見般看了看高座上的老太君,見對方沒有給出回應,也就默默立在一旁。

“孫女給祖母請安。”

林楚腰面不改色,先是規規矩矩地請了個安。

老太君手裏盤着的佛珠一頓,心裏暗暗吃了一驚,在自己的刻意教導下,這林楚腰一直是個上不了檯面的主,行為舉止穿衣打扮和那些不講禮儀的商賈人家一樣庸俗粗鄙,怎麼今日大有不同?

這小丫頭片子模樣其實算得上乘,只不過前幾年未張開,臉上肉乎乎的,又酷愛穿金戴銀,才顯得土氣。但這幾月明顯消瘦了許多,一雙水汪汪的杏眼,絲綢般墨色的秀髮,穿着一身粉紅色的宮裝,身材纖細,是個清麗美人。

但這又怎麼樣?無論是論姿色還是論才情,都比不過她真正的孫女林柳。

想到這,老太君的眼神一點溫度都沒有了,她大喝道:“林楚腰,你沒聽到我的話嗎?”

林楚腰不似往日的畏懼,面不改色道:“孫女聽清了,只是這王夫人並不是我的血緣親屬,堂妹穿喪服極為合適,我穿就十分彆扭了。”

聞言,老太君冷笑一聲,臉色像是打了霜的茄子:“老身與你無血脈關係,你的意思是等我死了,你也不必穿喪服守孝?”

心裏卻極為高興,看來這丫頭還是蠢笨的,居然能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蜀國素來重視孝道,等會一定以此為由頭好好教訓她一番。

沒想到林楚腰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卑不亢道:“祖母,養恩大於生恩,您雖與我父親沒有血緣關係,但是我林氏向來孝順,一定把您當作嫡親對待,至於王氏,一則與我沒有養育恩情,二則她犯下的是通敵之罪,若是我也為她披麻戴孝,豈不是會授人以話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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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春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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