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的母親是他的惡毒繼母

一、我的母親是他的惡毒繼母

霜嚴衣帶斷,指直不得結。

冬日大雪,林間被深埋三寸,周遭草木皆死,獨留殘枝枯木在這死寂一片的地帶無聲咆哮。

突然,這寂若死灰的雪地被一聲含糊不清的慘叫撕開。

林楚腰被身後的男人死命拽住頭髮,栽倒在一片幾近凝凍的利枝上。

耳邊是冰枝崩裂的尖銳聲,她的臉被刀似的殘枝刺過,隨着“砰”的一聲巨響,一堆碎石上開出了血花。

止不住的鮮血糊在林楚腰的臉上,整個後腦勺已經血肉模糊,沒一會兒,她身下躺着的那塊被血染成的殷紅地,已經看不出原本的白色。

不等她去叫,那男人粗魯地壓在她身上,一隻手捂住她的嘴,另一隻手在她下擺遊離,毫不留情撕裂了她的蟬衣。

林楚腰大腦轟鳴,強烈的恥辱感湧上心頭,憑藉著最後一絲殘存的意識,她開始發了瘋般地反抗。

她死死咬住唇上的那隻手,雙臂揮舞着不斷往男人頭上錘擊,想着今日怎麼也得帶上他一起死。

“你這瘋婆娘!”男人吐了一口唾沫,重重的一巴掌打在林楚腰臉上,瞬間現出鞭一般的紅痕。

林楚腰再次向後傾倒,渾身的氣力抽絲剝繭般拔去。

她知道自己沒力氣了。

和上輩子一樣......

被眼前的男人凌辱,失去清白之身後被所有人厭惡嫌棄。

而這一切,全拜她那表面柔弱但心如蛇蠍的堂妹林柳所賜!

記得前世,她一時鬼迷心竅迷上尚書之子蕭成,但苦於對方對她愛答不理,常常煩悶。一日,林柳告訴她,蕭成回心轉意,就在郊外後山等她相見,林楚腰大喜,冬夜裏踏雪趕來。

沒想到等來的不是蕭成,而是生死閣派來的土匪。

他在後山將她折磨得半死不活,完事後把她扔在雪地里。巧合的是,那天夜裏,正好有一群上京勛貴在此地聚集狩獵,將她這副狼狽至極的模樣看了個光。

一個尚在閨閣的世族小姐,衣衫不整地出現在郊外,在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些上京貴族心裏比誰都清楚。

出事之後,雖然父親林為良費心周旋,誓要將此事瞞下去,可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沒過多久,林楚腰的名聲就一塌糊塗,她也成了林家的恥辱。

林家人都以為,林府大小姐失去清白之身後,因為“嫉妒”二小姐林柳冰清玉潔,而像個瘋狗一樣亂咬,竟然誣陷林柳害她被凌辱。

林為良的耐心也被耗盡,嫌她過於丟人,就把她關在了林府。

於是,這一年,她眼看着自小愛慕的男子成了林柳的裙下之臣,看着林柳討了自己父親林為良的歡心,踩着她殘缺不堪的身子,一躍成了這林府的嫡女。

她不甘心。

齏粉般的雪落在她鮮血淋漓的臉上,林楚腰的嗚咽聲已微如蚊蚋,絕望的眸子要流出血淚來。

難道這一世,仍舊擺脫不了這個結局嗎......

“嘣!”

倏地,那男人悶哼一聲,身子往後一抖,瞳仁猛縮,緊接着就像一塊巨石,重重倒在了她的身上。

她被壓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下一秒,意識到自己胸口一片粘膩的溫熱。

血!

林楚腰一驚,眼前瞬間清明過來。

原來男人背上直挺挺地插着一支箭,箭身射入極深,且正中心臟位置,是被一箭斃命!

耳邊是車輦踏雪急速馳來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近,眼看着就要撞上她時,駕車人扯緊馬韁,馬蹄從她頭上躍過。

她不敢出聲。

那車夫似是沉默着打量着她,見她沒有動靜,惋惜道:“這小娘子.....怕是難得活.....”

“死的人多了。”

“也是,時逢亂世,到處都是死人。”

她沒死!

眼見這人不是派來殺她的,林楚腰拚命掙扎。

但死人的屍首堪比千鈞,重壓之下,她幾乎不能動彈,林楚腰顧不上鑽心般的疼痛,將一隻手艱難地舉到半空。

“我....我....”

林楚腰滿口都是血,每說一個字,她便被血嗆得連咳幾聲,鼻腔里一陣濃烈的血腥氣。

林中瞬間安靜了,然後她聽見有人翻身下了車輦,下一秒,一把冰涼的未出鞘的長劍挨到了她的臉。

臉上被血跡粘膩住的頭髮被劍撥開。

“......謝宵,好像是熟人,怎的這般慘了。”

“誰。”

“林府大小姐!要救不?”

程哲見林楚腰手癱了下去,眼神混沌不清,知道她情勢危急,於是不等車內的人回答,便縱身將那屍體往外一拖,單手將林楚腰拉了起來。

胸上巨物忽離,胸腔積聚的淤血猛然被她吐出一口來,林楚腰頭撇向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殺了。”

車內男聲低沉,這話說的沒有一絲感情。

林楚腰剛剛緩了口氣,本來還不甚清醒,聽到這冰冷的兩個字,渾身頓時一陣寒顫。

為什麼?

不是說車裏的人跟林府沾親帶故的嗎?怎麼還是要殺了她?

今日難不成遇上林府的哪個死對頭了?

管不了這麼多了。她踉蹌着向前爬行,求生的意識驅使她跪倒在馬車前,哀求道:“求求你發發善心....救救我.....”

許是看她實在可憐,站在她身旁的黑衣男子有些猶豫,“謝宵,好歹算是你妹妹,況且還是林家的人,殺了不太好吧.....”

清瘦的腕骨掀開厚重的車簾,狐裘紫衣立於車上。

那人眉深如墨,看向她時眼光如寒星。

林楚腰呆住了,凜冽的寒風像刀一樣劃過她的身子,但她的心比身子更寒。

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車上的人居然是謝宵?

那這當真是完了。

謝宵,字元夜,前丞相謝植的嫡子,少年時期性格暴戾不堪,一言不合就斬殺下人,聲色犬馬,尤其貪戀美色,是上京有名的紈絝。但是在兩年前,謝家倒台,這謝宵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才十七歲,便敢獨自帶兵深入敵軍,以一己之力斬首幾千將士首級,贏得大捷。

之後,他一路高歌猛進,幾近將煩擾蜀國數百年的夷族盡數殲滅,功名熏灼,足以青史留名。

他軍功太甚,在蜀國威望極高,舉國上下,都找不出一個敢跟他叫板的人,甚至連當今皇上也得給他幾分薄面,可能在他眼裏,世代勛貴的林府連給他提鞋的資格都不夠。

但無關林家,林楚腰與這謝宵還有另一層關係:自己的生母曾苠,是謝宵的繼母。

偏偏還是上京有名的惡毒繼母。

聽林府的下人說,曾苠當初和她父親林為良和離之後,就嫁到了謝府,成了謝宵的繼母。

不知道為什麼,曾苠極其厭惡自己的這個繼子,謝宵幼時犯點小錯,曾苠就將他關進豬棚,一天幾頓鞭打,長大后就對他進行捧殺,導致謝宵養成了前期那般暴戾至極的模樣。

最讓人無法接受的是,曾苠與蜀帝是青梅竹馬,謝府一倒台,她立馬就傍上了皇帝,一躍成為皇帝最寵愛的妃子。

這件事讓謝府成了全上京城的笑話,要說謝宵有多恨她呢?怕是要剔其骨,食其肉都不為過。

愛屋及烏,恨屋也及烏,謝宵估計不會放過她這個仇人的女兒的。

“妹妹?哪門子妹妹?”

聽到這句話,林楚腰並不意外地抬起頭,撞上謝宵那極為森冷的眸子,他站在月光下,居高臨下睨着她,竟像天上謫仙。

“既是曾苠的女兒,還是死了的好。”他淡淡地說。

驀然間,林楚腰有些恍惚。

她記起前世,被凌辱的第二年,林柳成了上京數一數二的貴女,後來藉著林府嫡女的身份嫁給了林楚腰痴戀多年的蕭成。

而她被當成瘋子一樣鎖在林府,就連府中最低賤的丫頭都敢輕視她,林為良覺得她活着也是丟臉,甚至私下裏為她準備好了後事。

就在這時,五皇子劉執不顧眾人反對,居然執意要娶她這個沒了清白的瘋子。

彼時林柳已經憑藉著尊貴的林府嫡女身份嫁給了林楚腰的未婚夫的蕭成,府中的其他姐妹也各自嫁入好人家。

獨獨林楚腰,一直無人敢娶。

林為良嫌她丟人,巴不得將這個辱沒門楣的女兒送走,現下有了機會,甚至不等劉執八抬大轎接她過門,當夜就將林楚腰塞入了王府,行的是妾室入門的禮。

但劉執並沒有虧待她,她記得那晚紅燭燈光搖曳,劉執滿目深情地說:“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夫妻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因這一句話,她愛上了劉執,從此便活了過來。

劉執生母只是個賤仆,根本沒有奪嫡的希望,於是林楚腰將林氏一族捲入朝堂奪嫡風波,事事為劉執托底謀划,甚至不惜親自動手剷除異己,最終成功幫他登上皇位,不料兩年之後,劉執皇位坐穩,林氏上下五十口人被冠上謀逆的罪行,全部落了個五馬分屍的下場。

獨獨林柳和她的生母王若伊,被劉執保下。

直到蕭成被殺,林柳進宮封妃之時,她才驚覺原來這一路都是林柳與劉執共同為她設下的圈套。

被禁錮在長秋宮的第七年,林柳將她剜目割舌,丟棄在上京最繁華的街市前供萬人“觀賞”,她匍匐在地上,身上幾塊腐肉散發出強烈的異味,彼時謝家的馬車被她擋住了路。

車夫捂嘴鼻子,滿臉嫌惡道:“主上,這個瘋子擋了路。”

謝宵掀開鑲金嵌玉的窗牖,露出一張清雋無雙的臉,漫不經心地瞧了她一眼。

“還是死了的好。”他說。

於是,因他這一句話,林楚腰在二十七歲那年,被丟入了亂葬崗,最後被野狗分食,連個全屍也沒留下。

重來一世,難不成還是得死?

“別...別殺我....”

林楚腰害怕地蜷縮身子,撕裂了的蟬衣幾乎起不了任何的遮擋作用,她一隻手攀上車輦,下身衣裳滑落,修長白皙的雙腿裸露在雪地中,她腰肢微扭,無意的動作卻酥得旁人骨頭髮麻。

程哲愣了一秒,反應過來后立馬移回視線,心裏一片嘩然。

林府大小姐這般媚骨天成,着實是個尤物。

林楚腰雙手抓住綉着暗色雲紋的袍角,頗有些獻媚般地看謝宵,這一刻,她已經將林府嫡女的尊嚴拋在了腦後。

尊嚴有什麼用?活下去才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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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春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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