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變天

宋君寶低着頭，這會兒又裝作跟張倩倩不熟的樣子，叫了齊玫的弟弟齊松一起下去搬東西。

搬了兩趟后，齊松讓宋君寶就留上面，最後一趟他一個人就行了。

宋君寶不幹，還是跟着齊松多跑了一趟拖延時間。

“怎麼了？跟倩倩吵架了？她都過來半小時了，終於等到你。你又死賴着搬什麼東西，不快點上去？是個男人，就肩膀硬一點，什麼事杠不動，咬咬牙就杠過去了。拖什麼拖？你還真不上去了？”齊松不由邊收拾着東西邊抱怨。

“哎，是要上去的。我先在下面抽只煙再上去。”宋君寶嘆了一口氣，取了一隻煙。

“我陪你吧。”齊松也停下手腳，找宋君寶要了一隻煙，然後兩個人就點燃在樓下抽起來。

齊松知道的還沒有齊玫多，所以跟宋君寶根本聊不到一塊兒，只能安靜陪他抽煙。

一隻煙罷，又燃一隻……

一連抽了三隻煙，宋君寶自己的眼睛都快要熏得掙不開了，才不捨得扔掉煙屁股，跟齊松搬着最後一箱東西上了樓。

張倩倩又哭了，齊母勸不好，齊松媳婦也勸不好，而齊玫因為知道內情不想勸。

本想也巴拉一隻煙抽抽，但是一想，煙都戒了大半年了。而且現在懷着孩子，也不能再抽煙，只得作罷。

齊玫知道，這種事情發生在誰身上，都是要炸了，怎麼可能是三言兩語能勸好的呢！

誰知道過了好一會兒，宋君寶跟弟弟齊松上來了，然後宋君寶附在張倩倩耳邊不知道說了句什麼，張倩倩乖乖跟他走了。

消停了！

但，齊玫更加不安起來。

雖然說宋君寶跟張倩倩的事情跟她沒有什麼關係，或者說宋君寶才是她表弟而張倩倩是個外人，可是說不上來的不安，而且特別為張倩倩擔心。

這個小姑娘在現在的宋君寶面前，怕是太小白兔了一點。

羅正業沒有騙齊玫，今天真的陪書記又到了化工廠。

9點進了廠以後，羅正業小心地拍了幾張照片，和着定位發給了齊玫。

“這個稀爛的地方，又來了。”並且，羅正業還發過去了一條微信。

同時，把照片也發給了席書顏：“排污超標，嚴查到底！”

齊玫和席書顏的回復幾乎是同時。

齊玫回了一個委屈要哭的表情，叮囑他注意安全。

席書顏回了一個奮鬥的表情，大喊領導威武！

昨天接待他們的主管看到今天區委副書記來了，連忙把廠長通知過來。

大概是過了十幾分鐘，大概兩百斤的光頭廠長邊跑邊搓着手過來了。

只是近了，立住腳，一見是區委副書記，臉都變綠了。

“光是說書記來了書記來了，怎麼不說清楚是哪位書記來了！我還以為是張書記呢！搞了半天是……區……里的吧？”顯然，廠長大牌的狠，竟然當著區委副書記的面丟臉子。

難怪昨天那麼不給羅正業的面子，原來他連區委副書記也敢丟臉子。

他嘴裏的張書記，只怕是市裏的張倪天吧！

因為現在區委書記姓陳，市委書記姓別，都不姓張，張倪天在市委裏頭排第二。

但張倪天在凌天市的班子成員里已經十幾年了，算得上是土皇帝了，所以大家都給張倪天面子也是正常的。

而這一刻，羅正業也明白了，這廠子總是不乾不淨的，大概是跟張倪天也脫不了關係。

“司總是吧？這是我們區委的王書記……”不等羅正業說完，對方一口唾沫吐到了羅正業的腳邊。

“什麼王書記八書記的，老子不認得！保安！轟出去！”說著，200斤的胖子扭頭打算走人。

並且在扭頭的時候，還踢了一腳自己的總管：“媽的，話都傳不清楚，留你做甚！書記書記的，你以為哪個書記我都見的！”

總管又黑又瘦，委屈巴巴地抱着自己被踢疼的腿，不敢言語。

“給我帶走！”羅正業也不是吃素的，今天既然帶着書記做最後核實，肯定不能把書記的面子給這200斤的胖子給嚯嚯了。

話音一落，幾名警察上前，把200斤的胖子給扭住了。

“反了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你們抓得是誰！”司總昨天打了一通宵麻將，又喝了夜酒，今天一直睡到九點，被總管電話吵醒，雲裏霧裏聽到書記來了，一路狂奔過來。

結果看到一群不知道什麼跳樑小丑在這兒裝腔作勢，隨便巴達了幾句，沒想到還被幾個人扭住不放了。

雖然有着182的大個子，人又胖，但畢竟是虛胖，被幾個年輕力壯的警察一抓，擺騰幾下就沒力氣了，只能衝著這群人一頓的胡說瞎罵！

“司君堂嘛！抓得就是你！”說著，羅正業拿來一挪材料放在200斤的胖子面前晃，示意警察暫時鬆開他：“你自己看看，這是我們專業人員昨天在你這裏抽樣檢查結果！”

“不可能！專業人員，什麼專業人員！你們區質監所、區環保局的所有有資質檢查的專業人員檢查報告，我都有！我經得起查！”嘴巴里嚷嚷着，但司君堂還是飛快地翻看着這一挪資料，檢測數據非常驚人，這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他是要掉腦袋的！

但如他所說，但凡有資質出報告的“專業人員”幾乎都被收賣，出據報告上的數據都是正常範圍內。

這個報告，又是出自何人之手？

翻到最後，看到檢驗檢疫人員名單上落着：“何光炬”的名字。

何光炬是誰？

這條線上，竟然還有司君堂不認識的人！

一定是初來乍到的毛頭小子，不知道死活吧！

“何光炬是誰！”搞笑吧，凌東區就這麼巴掌大一點地方，是凌天市的一個新區。而司君堂幾乎是在凌東區剛剛成立建制的時候就過來了，在這裏做化工廠都十幾年了。

別說區委區政府的一些主要領導他都知道，就連主管部門的科長副科長他也認識，包括羅正業的底褲什麼色只要他想扒，也能扒出來。

只是，這凌東區什麼時候來了一個何光炬？

“何局長是首都農業大學食品工程研究生，去年作為專業人才引進到凌天市市場局副科長，目前在區市場局下掛做科級副局長。他的導師是我們當今的冷院士，國內做感觀檢疫檢測的權威。他可以做到，當天檢測當天出結果。不給司總多一秒鐘周旋的機會！”羅正業解釋道。

“去他媽的高材生！去他媽的人才引進！是他說話算數，還是市委的張書記說話算數？我們這個廠是在張書記指導下建成運營，所有情況他都一清二楚。你敢動我，就是跟張書記過不去！”說著，司君堂把資料撕了個粉碎！

“這些報告又不是手寫的，都是打印的，您想撕多少我們就可以打印多少，有什麼用呢！這上面的每一個數據，都能讓你掉一次腦殼，你覺得這個時候張書記還能管你的死活？帶走吧，讓主管帶着我們王書記在廠區轉轉，介紹一下。這個廠十幾年了，最早的時候也是我們區里納稅大戶，現在關停別說你接受不了，在感情上我們誰也接受不了。”羅正業衝著警察揮揮手，直接把司君堂就給拘了。

“羅正業，你個160都沒有的矮窮挫，你個傻逼，別以為讀了幾天書就敢跟張書記作對，沒有好下場……”司君堂被帶走時，還在繼續罵罵咧咧虛張聲勢。

但是坐進警車裏，他知道羅正業並沒有騙他。

只要那份資料送上去，誰也不敢放他了，哪怕張倪天想幫他，恐怕也幫不上了。

“正業，這個何光炬什麼來頭？他敢出示這樣的報告，日後可能真的會被張倪天秋後算賬啊！還是年輕了，不知道深淺啊！”待平靜以後，王書記確實是有點擔心。

“書記多慮了，我們是對事不對人。再說了，我相信張書記當初鼓勵司總建這個廠，也是為了拉動凌東區的經濟，促進凌東區發展，肯定不是為了搞個毒缸子把大家都毒死。這個廠在當地確實是危害太大，據說附近老百姓有300多人得肺癌，有1000多人肺部都不同程度存在問題，不治不行啊！就算是張書記知道了，肯定也是從大局出發，當發展遇到健康問題時，肯定是發展給健康讓道。”羅正業解釋着。

“嗯，這件事情你分析很對，做得也對。但是有個小提醒，你也要從保護幹部的角度出發，時時關注那些敢說真話、敢辦實事的年輕同志，保護他們的革命初心，才能讓我黨在人民群眾心目中的形象更加偉岸長存！”王書記叮囑道。

然後，在廠里主管的帶領下，四處轉了轉，聽了聽彙報后，一行人都心思沉重……

王書記其實只是想像往年一樣走個過場，不料卻被羅正業搞來個什麼人才捅了一個天大的簍子，不知道下面該怎麼收場。

當然，不管怎麼收場，肯定是要舍羅正業保自己安穩。

羅正業也心情複雜，一個曾經是凌東區的納稅大戶，靠破壞環境和群眾健康發展起來，這樣的毒瘤還要讓它長多大？

但是張倪天的心狠手辣，還是讓羅正業有些不寒而慄的。

保姆跳樓事件就是一個背鍋事件，那舉報羅正業黨表有疑問只怕就是威脅了。

現在這件事情，算是羅正業主動挑事？

這不是區委的十件大事要事之一，分到羅正業手上來了？羅正業壓着不辦，或者向以往搞一堆假數據算了？

玩就玩大的，讓這次的風浪來得更加猛烈些吧！

只有把事情捅破天，才會有人來動張倪天吧！

一般的小事，誰會跟張倪天計較呢！

其他隨行人員也不敢隨意言語，這樣敢跟市領導對陣的人，目前還只有羅正業一個。

其實他們早就想這麼幹了，只是……誰敢呢？

不管羅正業結局如何，他們內心都挺興奮的，知道凌天市有一場好戲就要開場了！

羅正業上午轉完，下午回來又安排人寫報告，改來改去又改到很晚。在食堂吃了一點東西，然後驅車去了唐海斌家，去向他彙報今天的情況。

果然，唐海斌聽了，眉頭緊鎖。

“其實整個凌天市，沒什麼人怕張倪天，真正怕的，其實是季家的老勢力，尤其是季家傳說中有個國家部委的關係。我本來是想把你一步到位搞到省里來，但是……其中也是有人從中作梗，我估計是張倪天。現在很明顯，張倪天全方位對你進行圍剿，這種情況下……”唐海斌沉默了。

“我不怕的。說大了，我是不忘初心，一心為民。說小了，我也不是嚇大的。他能把我怎麼滴？還能派人暗殺我？最多就是不提拔重用。我覺得區委辦公室這個平台已經很高了，我很享受。這裏是真正能幹實事，干好事的地方，就算是要高升調走，我還捨不得呢！”羅正業把胸膛拍得嘩啦嘩啦的。

“你春節打算怎麼過？沒地方過，可以到我家來啊！我這地方也大。到時候，少青和小徐都回來了，小徐又懷了老二，你們年輕人可以多交流交流啊！”唐海斌沒有繼續張倪天那個話題，而是跳到了春節上。

許多事情，你說再多，他沒真正掉入深坑，不會知道這是個深坑。並且你說再多這是深坑，他還覺得你倚老賣老……

那就，讓他掉進去一次吧！

再救他，也能體現自己的能力與遠見。

再則，春節就近了！

唐海斌也同情羅正業這種鄉下考出農門的苦孩子，總用羅正業來教育自己的孩子，要能吃苦，要能動腦子，既會低頭趕路也會抬頭看天。

可是這麼優秀的孩子，卻沒有一個像樣的家庭。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坐在這個位置上，因為自己的身份，真想收了羅正業這個乾兒子。

所以從長遠的培養來看，有些坑他還必須陷進去，不進去怎麼能更好的成長呢！

“嘿嘿，謝謝首長。今年春節，書顏約我去她家。”說到這裏，羅正業有點小小的自豪。

才幾天功夫，就跟席書顏打得一團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