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了
剛過立秋,北地的早晚就有了淡淡的涼意,白日裏陽光卻依然曬的人直流油,“秋老虎”可不是白叫的。
早上剛下了一場急雨,河水湍急還帶了些混濁,但年輕的姑娘們還是相約了一起來河邊洗衣服,一則省水二則也是找個由頭玩耍。
而原本在河邊挖沙的淘小子們則被攆去稍下游的地方。
說說笑笑間,誰也沒注意到,其中兩個女孩不知道為啥起了爭執,大些的小娘子手裏拿着件衣服摔摔打打的洗着,嘴裏一直在嘀咕些什麼,一抬臉看到堂妹那不服不忿的小表情,前世里積攢了多年的嫉妒、不甘和憤恨一齊湧上心頭,手快於大腦不加思索的就用力推了她一下。
小女孩沒料到她會動手,身體後仰站立不穩,慌亂間揮舞的小手碰到了堂姐的手臂,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緊緊的拽住不肯撒開,隨着“啊~”的尖叫聲,接連響起“撲通”“撲通”落水的聲音。
岸邊一片嘈雜,有人大聲喊:“不好!雲輝你妹妹掉水裏了!”
程初七迷迷糊糊中只覺耳邊吵嚷得厲害,讓她無法繼續入睡,耳邊不斷的響起“初七、初七”的叫聲,奶奶又在喊她了?啊啊啊~她要睡覺!
腦中突然閃過大貨車刺眼的大燈晃得她眼睛都睜不開的場景,不由嚇得打了個哆嗦!
最後記憶定格在那熟悉的身影撲過來的那一剎那。
她好像被車撞了。
而奉奶奶之命來接她的楊元昭看到她被撞向她撲過來想要救她。
她努力睜開眼睛,一個少年表情驚恐的抱着她,口中不停的喊着“初七、初七你總算醒了?嚇死哥哥了。”
程初七覺得自己可能被撞到腦子了,要不然怎麼會聽到“哥哥”的自稱出現在這樣一個少年的嘴裏?她哥哥要是結婚早孩子都得這麼大了……等等!
她有些發愣,原本彎腰站在旁邊看着她,正好將陽光擋住的一個少年跳了起來,“哎呀,初七醒了!我去看嬌嬌去!”
他一跳起,那刺目的太陽毫無遮擋照射到她的臉上,她下意識的眯起眼睛抬起胳膊擋在眼前,愣怔住過後腦子突然好使了,飛快運轉起來。
她的心臟突然怦怦跳起來,跳得又快又急,好像要從胸腔里蹦出來一樣!
這是她的胳膊嗎?這分明是個小孩子的胳膊。這是哪裏?緊接着她目光落在抱着自己的少年的衣服上……
她猛地朝四外望去,不遠處一個婦人正抱着個姑娘在哭,看一眼懷裏的女兒又瞪一眼她,邊哭邊罵:“我可憐的兒啊,是爹娘沒本事,誰讓你托生在我的肚裏,這些年當牛做馬的供你大爺念書,如今他發達了卻不拿咱們……”
遠處跑來個男人將手裏的鎬頭往二人旁邊一扔呵斥道:“閉嘴!回去再找你算帳!”說著越過二人跑到程初七這邊焦急的問:“初七沒事吧?”
抱着她的少年程雲輝一臉擔憂的說,“嗆了水,好在沒有性命之危。”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初七啊,你三姐和你鬧着玩呢,她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她打小就手沒個輕重,等二叔回去揍她。”
婦人被男人這麼一喝,不甘的咽下剩下的話,又見男人不管自家女兒,卻去哄那小討債鬼,不由委屈的嘀咕道:“看看咱嬌嬌才是被那小啞巴給拉下的水,是吃虧的那個……”
而她懷裏的少女,那個推小初七下水的程初舞哭的跟個淚人似的,“娘~我才是爹的女兒,你看他……”
她頭埋在母親懷裏,一邊哭卻一邊趁人不注意,朝初七陰測測的看了一眼。
曲氏忙哄她,“那小啞巴落了水,你爹總得做做樣子,要不然你爺你奶能吃了你,別哭了啊嬌嬌~”
程初七聽着那對母女的對話真是很無語,即便是知道做樣子你也不要這麼大聲說出來啊!
可她看到抱着自己的哥哥和那位二叔毫無變化的表情時,就知道這婦人說話就是這樣的尖刻,怕是撒潑慣了大家早習以為常了。
程初七是被哥哥背回來的。
原本這位二叔要背她的,可那位長得並不嬌弱的程嬌兒一直在嬌嬌柔柔的哭,程雲輝就板著臉背起她,“二叔,你還是去背三姐吧!我背初七就好。”
她看着少年瘦弱的並不寬厚的背,心裏一時有些彆扭。
可這想法也不過一瞬間,再看自己那跟火柴棍一樣細胳膊細腿她也就不去多想。
而回到家,面對爹、娘、哥、姐、和弟弟們那一張張或擔憂、或害怕、或焦急、或心疼的臉孔,她的心裏竟然覺得十分委屈。
又不是她掉進河裏,她有什麼好委屈的?
這種想法閃過,她的頭一陣劇烈的疼痛,眼前一片模糊,耳邊只聽到陌生的焦急的聲音不斷的喊着“初七初七……”
好吵啊,不要喊了好不好?
聲音慢慢的變得熟悉……可她顧不上多想,腦子多出的簡單記憶慢慢和自己的融合在一起,慢慢的化為自己的,好像那個一直不肯說話的小姑娘就是自己小時候一樣。
不知不覺她的眼角慢慢浸出一滴淚。
“初七,初七~你不要嚇娘,初七~郎中?郎中還沒來嗎?”
這焦急的,關切的,憐惜的聲音此時聽在耳中讓她覺得溫暖又心酸,哪怕這溫暖是給小初七而不是她的,但現在她就是這個古代的小初七啊!
……
原主身體本就弱又受了涼,加上她的到來,兩個人的記憶融合讓身體有些承受不住發起了高燒,神智不清的昏迷了三天才退燒清醒過來。
“奶奶啊奶奶,讓你沒事折騰我,現在好了吧……”消化了記憶,她在心裏喃喃着,她也早就反應過來了,奶奶說是讓她去取她的化驗結果,其實怕是又給她安排了相親對象吧!
這回的相親對象肯定是個大夫,讓楊元昭來接她就是怕她跑了不肯去!
她就知道!
自打勸說哥哥結婚無果后奶奶就把目標放到了她身上,還每次都喊人家楊元昭幫忙來接送,生怕她跑了。
還好大貨車沒有撞到他,要不然連累到人家,自已豈不是要一輩子心懷愧疚?
“二姐,四姐不會燒傻了吧?她怎麼不說話?”
程初七收回思緒看着眼前這個小豆丁,七、八歲的樣子,小臉肥肥的特別可愛,見她看他,就眯着眼咧着嘴露出個大大的笑容,簡直萌死個人。
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小豆丁的小臉,擠出個笑臉,小豆丁伸手也去摸她的臉,“四姐?你還難過不?你不知道你病的這幾天可把家裏人嚇壞了。”
他眼淚盈盈的說,顯然是想到之前那些不好的,他吸了吸鼻子重重的說:“我也嚇壞了。”
程初七心裏有苦不能說,她定了定神,不再去想奶奶和哥哥,慢慢張口道:“不~要~擔~心,我~已~經~好~了。”
原主小初七小時候受過驚嚇,自打那之後就再不肯開口說話。她乍開口還有些困難有些艱澀,可幾個字下來就好了,話也順溜了。
只不過嗓子還不太舒服,聲音有些晦澀低沉。
程初一和小豆丁程雲宗又驚又喜,雲宗顛着小短腿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大喊:“爹、娘,爺奶,四姐醒了,四姐好了……”
他跑得太急跌了一跤,程初一又好笑又心疼的剛要過去扶她,他已經爬起來接着往外跑,嘴裏還喊着:“四姐好了,好了,娘你快來看啊!”
一牆之隔的堂屋裏,程老爺子、老太太坐在主位,幾個兒子媳婦侍立在兩旁。
程嬌嬌跪在地上,她正嗚嗚咽咽的哭着,拿着帕子輕輕的拭着眼睛下方,眼裏含着淚一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
“爺、奶、大爺、大娘,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同樣落了水啊,難道就因為我沒有生病,就要讓我給她賠命嗎~”
旁邊程三和程四媳婦不由自主的同時蹙眉。
程家雖小有薄產,在這村裡是地主,卻也不過是房子比旁人家闊大些,屋子多幾間,田地多一些,其餘的卻和其他農戶沒什麼分別。
要說唯一不同的,就是家裏子孫尊祖訓都或多或少的讀過一二年書,不做睜眼瞎罷了。而程大更是十年的老秀才了,是這村裡學歷最高的人。
村民樸實,程家娶的媳婦都是正經過日子人家,像程嬌嬌這樣做作的好像戲文里的小姐,做了錯事又不肯認,程家人大多打心眼裏看不上。
自己的女兒當然是自己疼,曲氏卻心裏自得:“嬌嬌真是越長越好看!”
她反應可不慢,立刻附和,“是啊,爹娘,我問過嬌嬌了,她就是生氣初七是妹妹,卻一點不敬着她,無緣無故就瞪她,這才氣不過拍了她手一下。就是輕輕的拍了一下,是她自己沒站穩,這怎麼能怪嬌嬌?她還把我們嬌嬌給拖下水呢~”
面對公婆,她才不會像在外面那樣撒潑打罵,她一向是“以理服人”!
她們這樣倒打一耙,無非是怕初七真的緩不過來就這麼沒了,怕程嬌嬌背上一個害人的名聲。
楊氏眼裏含淚,女兒高燒不退三天,眼看着這一關就不過去了,她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隱忍,怒斥道:“若不是嬌嬌使勁推了初七,初七又怎麼會落水?她多大了,初七才多大……”
她嫁入程家這十幾年任勞任怨,從沒和妯娌爭吵過,如今氣極說出這話,臉色已漲得通紅,放在身側的那兩隻手也不由自主的蜷起微微顫抖着。
程雲輝擔心娘親,見此忙過來扶住他,“爺、奶,當時好幾個人都看到,確實是三姐推了初七,不信你們問雲修,他當時也在,他也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