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魔亦可度

得知胡丁未死，陳元心中亦是無奈，繼而後知后覺的道：

“他借了白婆婆的運道？”

“對。”曹雨生略略頷首，收起生死簿道：

“生死簿雖未明確記載他從何處借來天大的運道，但能給他借下這般運道的，除了同出蒼心界的白婆婆再無他人。”

曹雨生篤定的說著，陳元則是想到那雷神盯上自己的事，莫非便是因為自己針對胡丁，所以反受其運道所累？

他正想着，曹雨生卻是再次打開了生死簿，翻閱片刻后，他面上露出一絲喜色：

“柳尚已被道友誅殺？”

“曹判官身在陰府，還未知曉此事？”

“陰曹有十殿，他那一絲真靈當是入了其他閻羅殿。”

“不過既然已經知曉，本判倒是可以去討來，此孽當年與胡丁壞我道行，今日說不得要出一出這惡氣！”

曹雨生說著，雙手稽着生死簿對陳元頷首道：

“又欠道友一個人情，日後但有力所能及之事，本判定不推脫。”

“曹判官言重了。”

陳元客套一句后，又問了問伍青兒、施晗、朱龍等人的情況。

得知施晗、朱龍都未身死，如今都已各自覓地藏身。

而伍青兒並非月靈天之人，來的時日也短，名字不在生死簿中后，陳元便出聲告辭。

離開翻蛟江，陳元直徑前往曹雨生所說的施晗藏身之地。

尋覓兩日，在一處地下岩漿湖中尋到了陣法蹤跡，開啟靈目神通凝視片刻后，他傳出神念道：

“施晗道友。”

靜默片刻，他再次傳音：

“在下與陰府的曹判官是好友，尋覓活人蹤跡不難。”

此道傳音進入陣中，藏匿在地下岩漿湖裏的陣法當即停歇，施晗飛身而出一臉不滿的道：

“尋我作甚？”

“在下七日前嘗試禍水東引，可惜，胡丁至今未死，或許日後會知曉柳尚是死於我等之手，在下此來只是提醒道友，萬事小心。”

施晗皺了皺眉，遲疑着點了點頭道：“曉得了。”

陳元略略頷首，轉身便要走時，那施晗卻出聲道：“且慢。”

“道友有何事？”

“我湊不齊五火七禽扇的翎羽，想請教可否以其他翎羽代替。”

“不可。”陳元搖頭：

“當年我煉製寶扇前也有過這般想法，但師長告知代替的翎羽若不符‘空中火’這些屬相，最終只會失了寶扇本意，難以成就仙寶。”

施晗已經看完五火七禽扇的煉製之法，也知曉空中火、木中火、人間火、三昧火、石中火這些屬相的要求。

沉默片刻，她有些不死心的道：

“如果用另外五種火行翎羽，配合梟鳥羽和大鵬羽，有沒有可能成器？”

“不曾試過。”陳元搖頭：

“且如果換了其他屬相的翎羽，原本寶扇的煉製之法，不一定再適用。”

見施晗依舊是一副不死心的樣子，陳元搖了搖頭，取出一片金風的翎羽道：

“此羽在下手裏還有空餘，可以給道友，不過有一事相托。”

看到陳元手中的大鵬羽，施晗雙目微亮：“你說。”

“此前雷神破封而出時，在下那侍妾走失，若是道友日後得見，能幫的話便請幫上一幫。”

“她還未死？”施晗面露訝異，繼而心中一動追問道：

“聽道友的意思，是打算不管她了？”

“那雷神應是只針對妖族，我那侍妾是人族出身，或許還有命在。”陳元說著搖搖頭：

“至於管，奴印已被雷神破去，她已是自由身，管不了了。”

聞言，施晗心下微喜：“若得見，我定助她。”

陳元點點頭，他之所以會請託施晗相幫，是因為在施晗眼裏看到了尉遲雪看紫然的那種目光。

若伍青兒未死，這點幫襯也算給這段露水情緣一些安慰。

將翎羽彈給施晗，陳元忽然有種自己還是個凡人的感覺。

看到美麗的事物會心動，像是孩童看到喜愛的玩具，算不上愛而不得，只能算是對好東西的佔有心思。

七情六慾，真是讓人流連忘返。

他自嘲的笑笑，越發心疼起等了自己一世的柳清雪。

施晗看他表情古怪，正想出聲詢問時，陳元卻已直接挪移離開。

“怪人。”

她嘀咕一句，拿着翎羽躊躇片刻，沒有再返回地下岩漿湖中，而是朝楓山而去。

按陳元的說法，雷神已經隕落，無需再躲躲藏藏，且那伍青兒若是要找自己，估計也只會去楓山尋她。

繼續待在這，說不準便會錯過伍青兒。

······

某處炎熱的火沼中，陳元身影憑空浮現，一番尋覓后，他看着散發惡臭的火沼中心道：

“朱兄，可否出來一見？”

知曉陳元已經看穿他藏身之地，臉色蒼白的朱龍挪移出現在火沼上，面露苦笑的道：

“元兄倒是好手段，能從那等人物手上逃脫。”

“僥倖。”陳元應了聲，而後將這七日之事說了遍，末了補充道：

“胡丁未死，日後或許能推衍出柳尚死於我等之手，在下即將離開此界，還望朱兄日後行事多加小心。”

聞言，朱龍臉色有些難看：

“元兄離開倒是輕鬆，那胡丁得了大運道，日後若是來襲，可就苦了我等兄弟。”

陳元默然，取出個玉簡，將極穢污障的煉製之法傳入其中，將這玉簡拿在手上，他一臉淡然的道：

“此番探索秘境，是一同商議過的，諸位兄弟得了靈寶和仙器殘片，只是誰也不曾想下方竟有那雷部正神。”

“不過諸位兄弟相幫圍殺柳尚，確實也在交易之中。”

說罷，他將玉簡拋給朱龍：

“這是朱兄想要之物，日後若當真遇上胡丁來襲，可試着向曹判官求救。”

朱龍接過玉簡，臉色好看不少，點點頭道：

“元兄有心了，老朱也不貪元兄這點便宜，這朱雀血，元兄且收好。”

說著，朱龍將一個火紅的玉瓶拋過來。

陳元順手接過，感應到裏面狂烈的火行妖力后，微微頷首道：

“如此便多謝了。”

收起朱雀血，陳元正色道：“在下欲跨界離開，朱兄可知何處有跨界大陣？”

“往東去，臨海的仙林山上，有一蒼木龍與人為善，可去尋他。”

“多謝，告辭。”

陳元抱了抱拳，待朱龍回禮后，便挪移向東。

此番出行，靈力修為踏入八尾中期，殺了柳尚，驚走了胡丁。

失了伍青兒這練功的爐鼎，火行道符只差臨門一腳，另得了一門福運術法，總的來說，利大於弊。

他心中總結着得失，最後又不免想起修為相近之人雙修后，陰陽交泰之下會令雙修之人的魂靈融匯，拉近關係之事。

明明他都把伍青兒睡出了各種姿勢，雙修次數也是眾多女眷中的佼佼者，她當真對自己沒有半分動心？

思來想去，他不禁自問道：

“是受那天地寵兒般的元魅靈體影響，還是受雙修后的影響，導致放鬆下心神后頻頻想起她？”

······

地仙界，佛門林后崖下。

一身烏金之羽的金風發出一聲凶唳的厲鳴后，最終無力的跌落在地。

他身上的魔意未被打散，修為也依舊是返虛中期，只是渾身乏力無當，神色萎靡，在地上掙扎着撲騰了數下也未能起身。

在他旁側，那來自南境的魔物此刻已化作頭陀模樣，頭上帶着金箍，面露嗔怒的看着崖底外的光景。

崖底的陰影外，濟顛盤膝坐在最前面，後面依次是佛童般的日光菩薩，以及仙子般的沐鈴與蘭心。

“去吧。”

此時日光菩薩開口，仍舊處於化神圓滿的濟顛宣了聲佛號，口誦佛經走向崖底的陰影。

隨着他的靠近，崖底下的陰影與魔意似是被壓制，迅速收縮，金風與那頭陀不斷低吼，但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濟顛來到他們面前。

寬厚的大手放在二者頭上，濟顛朗聲道：

“魔劫降世，我欲止戈解難，護我地仙界眾生。”

宏願落下，金風與那頭陀體內的魔意像是尋到了宣洩口，順着濟顛的雙手灌入他體內。

濟顛身上的袈裟越發破爛，厚重的污漬憑空黏附在身，未至天人五衰，整個人卻已是惡臭不已。

就連那雙清明的眼睛，此刻也逐漸變得渾濁。

而金風與那頭陀，身上魔意減少后，已逐漸尋回本我。

金風神色複雜的看了眼外面的沐鈴與蘭心，無奈的笑笑，繼而雙手合十的對着濟顛道：

“見過尊者。”

而他旁邊的頭陀，本是南境無數生靈以煉蠱的方式所化魔物。

如今面部五官不斷變化，身軀時而是人，時而是獸，時而是蟲。

最終，他變成了個滿臉橫肉，身高四尺的頭陀。

只是他看着雖矮，但氣息卻遠在金風之上，神情懶散的對着濟顛道：“見過尊者。”

濟顛微微頷首，收回手道：

“走吧，隨小僧去止戈劫難，消弭魔劫。”

說罷，他轉過身，對着日光菩薩行了一禮后，便直徑離開了鎮魔崖。

金風與那頭陀看了眼鎮魔崖外的日光，遲疑了片刻后還是踏出了陰影。

陽光照在二人身上，令二人面上露出些許不愉。

但仗着修為高深，二人很快便適應過來。

矮胖頭陀恭敬的朝日光菩薩點了下頭，又色眯眯的看了眼沐鈴和蘭心，跨步追向濟顛。

金風亦是對日光菩薩行了一禮后，走到沐鈴和蘭心身旁神色坦然的道：

“此番造化或許已是天定，待日後洗凈魔意，再回宗門尋你們敘舊。”

蘭心點點頭，沒多說。

沐鈴則是紅了眼圈，握拳在他胸口上砸了拳：“記得回來。”

金風應了聲，化作金光追向濟顛他們。

“阿彌陀佛。”此時日光菩薩宣了聲佛號，點出一縷佛光落向沐鈴手心：

“值此魔劫之亂，此大日如來降魔陣，對沐施主或有所幫助。”

沐鈴看了眼手心的‘卍’字符，卻見裏面另有乾坤，仿若藏着無窮無盡的大日真火，其內陣紋橫貫豎直，繁妙無邊。

蘭心皺了皺眉，正想說什麼時，日光菩薩側目看向她道：

“貴宗的安靈施主心性浮躁，如今魔將又可隨意出入地仙界，在陳元施主返回宗內前，切記勿讓她離宗。”

“菩薩是否衍算到什麼？”蘭心神色一凝。

“小僧不擅衍算，只是所見緣法頗多。”

日光菩薩搖搖頭，轉身走向崖頂的佛門林。

蘭心看着他背影消失在山道上，轉頭看向沐鈴傳音道：

“看金風方才的情形，日後魔性消盡后，十有八九會皈依佛門，這位日光菩薩的心思···”

“我明白，這大日如來降魔陣我不會立刻參悟，等回到宗內，待陳元那小子回來再與他商議分解。”

頓了頓后，她歪着頭笑道：

“若實在沒把握，這陣法不參悟也無事，陳元不是自創了仙陣么，我學他的也一樣。”

蘭心聞言點點頭，金風此番入佛門，雖說是當年外魔入體埋下的隱患。

但這位日光菩薩的舉止，實在讓她難以心安，生怕沐鈴也被拐入佛門。

所幸，沐鈴心思靈動，無須她多言，當下她探手按在沐鈴肩上：

“走吧，先回宗門看好安靈。”

說罷，她與沐鈴齊齊消失。

而在西境的大地上，一步十丈的濟顛不知為何神情變得慵散。

在他左右的金風和矮胖頭陀，一個滿臉嚴肅，一個好奇的四下張望。

行出有百里，途經一座城鎮時，那矮胖頭陀忽然抽了抽鼻子，指着那城鎮道：“有魔氣。”

“去看看。”濟顛抽出腰間的破爛蒲扇，一步三搖的走入城中。

金風化作金光飛至城鎮上空，銳利的雙目在城中掃視。

同樣身身負魔氣的他很快便發現城中的魔氣源頭，正欲出手時，卻看到濟顛朝他招手道：

“莫動手莫動手。”

他眉頭微挑，閃身落到濟顛身旁：“為何不動手？”

“為何要動手？”濟顛反問。

“不除掉那些被魔意沾染的人···”

金風話說一半，忽然反應過來，他和旁邊的矮胖頭陀便是沾染魔意之人，若要動手，豈不是要先將他們殺了？

見他已知會，濟顛笑眯眯的道：

“魔亦可度，普度眾生可不是隨便說說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