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準備好了嗎
講評的時候，師長一共說了十句話。
其中三句表達了遺憾，三句表達了鼓勵，還有四句，表達了對雷荔一個人的讚揚。
步槍一百米胸環靶，五發子彈，四十六環。
這個成績在男兵那邊只能算中上。
但立姿射擊如同一道耀眼的光環，瞬間將這個成績的含金量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尤為難得的是，這麼出色的成績，建立在話務連的訓練強度之上。
這就意味着，如果此前對雷荔的訓練稍微重視一些，這個分數還能再往上提。而四十六環再往上？
暗暗咋舌的首長們已經打定主意，後續的考核，他們有必要持續關注。
如果這所謂的女子特戰連，門檻高到將這樣的好苗子都能刷下來，那211師不介意留下來重點培養。
只是，一心想成為女特種兵的雷荔，顯然不會讓首長們彌補遺憾。
接連三天的考核測試結束后，當集訓通知下發到各單位時，雷荔的名字，毫無意外出現在了名單的首位。
男兵們驚嘆着，女兵們羨慕着，而作為萬眾矚目的焦點，回到通信連的雷荔卻並沒有因此志得意滿。
此刻她的大腦無比冷靜。
通過選拔，相較於曲折的集訓而言，也只是邁過了最低的一道門檻。
女子特種兵，在未來可能的戰場上，顯然要發揮不遜於男兵，甚至在某些方面全面超過男兵的作用。
因此，即將迎來的集訓，必然是一場迫使所有人完成蛻變的磨礪。
這所謂的蛻變不僅包括身體，也包括精神。
所以，那些集訓隊的教官們，會以何種方式促成這樣的結果呢？
雷荔想不到，所以也不再去想。與其考慮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在離開之前，站好每一班崗。
即便，手中的訓練對她而言，已經談不上半點難度。
“雷荔，連長叫你去辦公室。”
聽到排長洪亮的聲音，一眾正在進行通信線路鋪設訓練的女兵們紛紛止住腳步，再次將複雜的目光投向了被點到名字的主人。
誰都知道，這個不合群的傢伙，藉著女子特戰連選拔的東風，已然一飛衝天，再也跟她們不是一類人。
如今還讓她們保留一絲倔強的，也不過是她們心中的嫉妒罷了。
雷荔並沒有立刻終止訓練。
即便會被人認為是故作姿態，她依舊全力奔跑，正如她先前參加考核時那樣。
直至獨自到達終點，雷荔這才向身旁不遠處已然忘了掐表的班長請示道：
“班長，那我過去了？”
年輕的士官下意識應了一聲。
待她回過神的時候，發現雷荔依舊站在原地，忽然有種被尊重的感覺。
霎時間心頭百味雜陳的她，那張為了保持班長的威嚴而故意板着的臉，霎時間春風化雨，朝那道先前還讓自己頭疼不已的身影，露出誠摯的笑容：
“哦，看來你參加集訓的手續辦好了，快去吧，別讓連長等急了。”
目送雷荔向連部一路小跑過去，扭過頭來的女兵班長看到其餘人依舊伸長了脖子盯着那道孤單的背影，不知為什麼，忽然覺得有些生氣。
“一個個看什麼看，我喊停了嗎？全體都有，一百米負重往返跑，十次。最後一名，五十，不，一百掌上壓。”
因為這臨時加碼的懲罰，通信班剩餘的幾人不由得發出討價還價式的哀嚎。
放在以往，這位資歷尚淺的班長或許會遵從她們的意願，將懲罰降到最輕微的程度。
然而，當剛剛那道遠去的背影浮現在她腦海中時，這位班長到底還是選擇了堅定。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們。平時一個個自命不凡，一百個掌上壓就讓你們變成這樣了？”
率先背着負重邁開腳步的班長，沒有繼續把目光放在那群還有些不服氣的女兵身上。
只是，將氣息並不均勻的聲音，徐徐送進踟躕不前的人耳間。
那細若蚊蚋的聲音，卻如黃鐘大呂般，讓依舊不願從困守於自我編織的美夢中醒來的女兵們，體會到什麼叫振聾發聵。
“咱們已經被比下去了，如果還不嫌丟人，就繼續站着吧。”
雷荔不知道自己走後，訓練場上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
如果知道的話，或許，她會對這個並沒有多少感情的地方，生出一絲額外的好感。
而此刻，她已然走進連長辦公室，錯愕地看着面前出現的人。
“師長好，連長好。”
迅速向面前的首長敬禮之後，雷荔腦子裏還是一片懵。
她知道，自己的成績放眼所有參加選拔的女兵，確實有點鶴立雞群的意思。
但料想也不至於讓師首長親自來這裏接見自己吧？
似乎從雷荔獃滯的眼神中讀出她的困惑，站在牆壁上張貼的軍旗前的師長莞爾一笑，隨即擺擺手，示意雷荔不用過於緊張。
“這次考核，你着實給咱們師長了臉面。到現在都有人不願相信，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拔得頭籌的，居然是一個通信連的上等兵。”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能把你留下來。但女子特戰連的組建，對你，對軍區，對所有女兵，都是一件開創性的盛舉。”
“能夠看着你親身投入到這場轟轟烈烈的事業當中，作為你的師長，我也與有榮焉。”
“雷荔同志，就這場集訓的強度，對任何人而言，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作為軍人，我們就要秉持攻堅不畏難的精神，踏平一個個山頭，擊敗一個個敵人。”
“根據通知，今天下午就會有車接你們離開。”
“當你們走出211師的大門時，你們就代表了全師的希望和榮譽。我希望，無論前面的路有多難走，你都要咬牙堅持下去。”
“去成為女子特戰連的一員，去成為她們當中最優秀的一個。”
“這是你的師長對你的期望，也是一名老兵，對你的祝願。雷荔同志，你，準備好了嗎？”
伴隨着一句句誠摯的話語在雷荔耳畔響起，師長的表情慢慢變得嚴肅。
當雷荔的目光再度與這位自稱為“老兵”的軍官交匯時，無形中，一股沉甸甸的力量壓在了她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