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出界

屏幕里，景雪吃的很香。

景所長吃飯一點不拖泥帶水，不像那些小女生一樣細嚼慢咽。

看得庄興肚子都餓了，這會快到午飯的時間了，他看着那幾道菜，唾液分泌。

他自己嘗過那四樣菜的味道，即便他經受過現代各種泛濫調味劑的洗禮，依然會覺得這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尤其是那道通花軟牛腸，軟軟綿綿一抿就化的牛腸，當中塞着油脂四溢的爛骨髓，當真是讓他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做大廚的手藝。

景雪吃掉了最後一塊魚肉，取出紙巾擦了擦嘴，把筷子放到了桌上：“美味的一餐，這四道菜的做工非常精細，蒸魚用的至少是十年陳的花雕，牛腸中塞的是小羔羊的骨髓，雞肉和鵪鶉肉都處理的非常到位，擺盤也無可挑剔。”

“那個時代很少有地方的廚子有這種水平和如此高級的食材，那時的牛不允許私人宰殺，因為牛是耕地的工具，一般只有快要老死的牛，才會被殺掉，老牛的肉會優先被當地的官員權貴分走，剩餘的才會流入市場。”

“我之所以在梨園能吃到牛腸，是因為梨園屬於官家的娛樂場所，宮廷梨園是專為皇室服務的，剩餘的梨園新院、別院，則是宮廷梨園的預備選拔地，這裏最優秀的優伶會被送到宮廷梨園，為皇帝和大臣表演歌舞。”

景雪站起來拍攝包間的場景：“可以看到整個房間是由昂貴的金絲楠木打造的，掛有名家的字畫，連吃飯用的碗，都鑲金鑲銀。”

“我有飽腹的感覺，至少以我自己的感官而言，我切切實實把這幾道菜給吃進肚子了，我的腸胃正在消化它們，米飯當中的澱粉將會被分解成糖類物質，肉類會分解成蛋白質乃至多肽，進入我的血液循環當中。”

“我非常好奇，如果我平安離開，會有什麼樣的檢測結果，又或者在離開這裏的一瞬間，我所吃下所消化的東西憑空消失，如果這種情況發生，我會出現什麼樣的生理反應呢？”

景雪一邊拍攝，一邊給出猜測。

庄興發現了自己與科研工作者的差距，當初進入地界時，他根本沒想這麼多。

“那麼這裏也探索完畢了。”景雪來到了門前，拿出了手槍：“接下來，我將會進入下一個區域，可能會遭遇非常危險的情景。”

她戴上了防水眼鏡，因為她聽庄興說，第三層是傾盆的大雨。

她對着門外大喊“燕子師姐”，不多時，“師姐”來了，抓住了她的手，帶她往外走。

庄興為她捏了把汗，希望她不要被“殭屍”給嚇到。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景雪跨越了那道門，迎接她的並不是大雨和雷聲，而是迎面吹來的風。

不是自然風，是電風扇的風，六台電風扇正在對着發紅“靈子偵測儀”降溫。

她回來了，回到了現實之中，並沒有踏入庄興所說的“第三層”。

“怎麼回事！我怎麼回來了！”景雪轉頭看向那邊的眾人，又回頭看向牆角，不甘心地往回走，她試圖再一次進入迴響之地。

然而，沒有奇怪的事情發生，她失敗了，這一次她走到了牆邊，撫摸到了老舊皸裂的牆皮。

她覺得自己好像一個青春期少年，少年正在房間做着一個青春期少年該做的事情，然而最關鍵的一刻，門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是父母回來了，馬上就要開他房間的門。

少年不得不停下手中的一切動作，假裝什麼都沒發生，他迫於外力，沒有迎來他所期盼的東西，為此大失所望。

“童法師，你能不能想想辦法讓我再進去一次！”景雪抓住童立元的肩膀，捏的童立元發痛。

“冷靜一點，景所長，冷靜一點！”童立元說：“你已經進入過迴響之地一次了，按照《回元篇》的記載，每個人只能進入同一個迴響之地一次，你既然出來，就沒辦法進去了！”

“真的沒辦法了嗎...”景雪鬆開手，愣愣看着那個角落。

她還沒有奏響最高昂的樂章，怎麼就結束了？

“其他人能進去嗎？換個人進去，讓他帶着攝像頭！”景雪大喊。

“恐怕不行了。”庄興指着那個角落：“那裏的霧氣消失了，是不是要再用下機器”

“沒用的，景雪所長才進去過，再想讓人進去，至少需要間隔一兩天的時間。”童立元搖頭：“迴響雖然沒有危險性，每一次有人進入，下一個人，就需要等待一些時間，進去的人越多，間隔的時間就越長，迴響是會慢慢消失的，過一段時間，它就會徹底湮滅，不再出現了，”

景雪長出一口氣，拍拍胸口，調整呼吸節奏，她還沒在裏面待夠，就莫名其妙出來了，導致她現在心情非常不好。

景雪對童立元說：“不是不相信你的話，但我更習慣於用實踐來證實。”

“各單位注意，靈子偵測儀再啟動。”

她再次下令啟動那些功率消耗很大的機器，屋外發電機轟隆作響，電荷集中在那片區域。

與此同時，有人進屋為她抽血，針管插入她的血管，三管血被帶走拿去檢測成分。

“所長，雲鷹他們送盒飯來了。”白鷺說。

景雪點頭：“機組繼續工作，其他人去吃飯吧，吃飯完立刻回到崗位上。”

“買的是蓋飯，有青椒肉絲，魚香肉絲，蒜苗回鍋肉和番茄雞蛋，所長你要哪種？我幫你拿。”

“我不用了。”景雪說:“我不覺得餓，在那裏面吃的飯菜，好像沒有消失，先看看檢查結果吧，我就不吃中午飯了。”

“收到。”白鷺去屋外，取來了很多的盒飯。

午休時間，庄興和童立元也去吃飯，庄興拿的回鍋肉，童立元拿了一份番茄雞蛋。

除此之外，507所還買來了冰鎮的西瓜和飲料，飲料當中有可樂，有冰水，有牛奶，有橙汁。

庄興拿了一瓶可樂和一盒牛奶，他喝可樂，牛奶是給小咪拿的。

他嘗試着教小咪用吸管喝牛奶，讓它不要把包裝弄破，但小咪根本不需要吸管，把吸管口戳開，它就趴在了那裏，咕嚕咕嚕喝起來，身體逐漸被染成白雲的顏色。

“這是...什麼東西？”景雪突然湊了過來，眼睛瞪大，看着小咪。

“所長能看見小咪了嗎？”庄興問。

“你的意思是我之前看不見嗎？這個，一團霧一樣的玩意？它是什麼？它是在喝牛奶嗎？”

“小咪不是霧，是水君，在我眼裏它是一團水。”

“它是和水有關的精怪？”

“對。”

景雪取出了“靈子眼鏡”戴上，鏡片冒出螢藍色的光，這一次她終於看清了，那是一團圓滾滾的水球。

不可思議的生命，她懷揣着這種念頭伸出手指，戳到了小傢伙的臉，忽然覺得很感動，因為她看到了，也觸碰到了那片曾對她來說是無法抵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