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定遠艦上的晚餐
入夜的海洋沒了陽光的照射，變得漆黑一片，寂靜了下來。
距離黑潮島港口不到一百海里遠的海面上，定遠艦、鎮遠艦和寧遠艦組成編隊，以5節的經濟航速前進着。
經過昨夜的教訓，三艘戰艦沒有再進行燈火管制，艦上的所有航標燈統統在黑夜中閃爍着。
定遠號艦長室內，充當“侍童”的兩位小傢伙——定一和定二將四位異世界朋友引到艦長室。
身着東煌海軍冬季常服的雲熠，和身着正裝的定遠立刻上前迎接，朝眾人敬禮。
“非常榮幸各位肯賞臉前來，今晚我們的廚房準備了豐厚的晚餐，請務必要好好品嘗！”
定遠將雲熠的話完完整整地用異世界的語言翻譯給了眾人聽，四位異世界朋友聽后微微點頭示意。
四位異世界人沒有其他的衣服，幸好是定遠從自己的壓箱底老貨中翻出了幾身兒合適的服裝，否則今晚的晚宴中就會出現主人穿着華麗，客人身着簡陋的尷尬場面。
兩位小傢伙上前將四人的外套取走，蘭德和兩位陸戰隊員下意識地想要摸包兒給小費，但又突然想到自己的錢全都泡海里了，於是便只好掃一掃褲包兒，點頭致謝。
“感謝閣下的邀請，今晚的晚餐一定會很令人難忘！”安吉麗娜公主提着裙擺，微微欠身行禮。作為從小在宮廷長大的公主殿下來說，應付這種場面自然是遊刃有餘。
捕鯨手和兩位陸戰隊員也笨拙地點頭示意。
雲熠將眾人請到餐桌旁就坐，幾位異世界人頓時被眼前的珍饈給吸引住了目光。
餐盤上擺有中式和西式兩種菜，以及一瓶普通的葡萄酒，每個人的餐位旁還擺着一杯雪糕，算作飯後甜點。
由於只有幾天的航程，所以戰艦出航前就沒有帶多少補給物資，素菜全部是艦上冷藏室里的存貨。
葷菜除了一些午餐肉罐頭，倒還有各類海鮮製品，以及由我們的定二小朋友親自製作的正菜——燒羊肉。
什麼？你問這算不算雇傭童工？
別看兩個小傢伙看上去就像Q版的定遠，她們倆的年齡可是和定遠一樣大的，要論這輩分，就連經遠級和致遠級都得叫定一定二姐姐。（注1）
何況僱人可是要付工錢的，而我們的定二明明是被迫自願的，又沒有額外的獎金，所以怎麼能算雇傭童工呢？
“請容我在就餐前介紹一下，”雲熠站起身，操着還不太熟練的異世界語言，一字一句地說著“在下是東煌海軍北洋艦隊提督，雲熠，少將軍銜。”
這是雲熠第一次在四位異世界人面前進行正式的自我介紹，除了安吉麗娜，剩下的三位大漢在此之前，都還全然不知今晚宴請他們的主人一點兒情況。
“這位是我的助手（注2），也是這艘戰艦的艦娘，定遠。”
雲熠將目光遞向了坐在自己旁邊的定遠，後者立刻也站起身，望向眾人。
“東煌海軍北洋艦隊，現任旗艦，定遠，各位晚上好！”
眾人聽后皆是一愣，全然沒反應過來剛剛自己聽到的話。
異世界的人沒有艦娘的概念，他們所有人之前都認為這個被稱為艦娘的女人與雲熠有着不一般的關係。
現在聽到一個和自己想的完全不同的介紹，以及一個自己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詞彙，一下都愣在了座位上。
“閣下晚上好，德圻蘭帝國公主，德圻蘭皇家海軍學院現任學員，安吉麗娜·雷琪·沙德拉加。”
安吉麗娜眨了眨眼后迅速反應了過來，沒有過多地去理解“艦娘”這個詞的意思，也同樣站起身行禮做起自我介紹。
剩下的兩位德圻蘭海軍人員見自家公主也起身行禮了，於是也站起身朝自己的同行敬禮。
“德圻蘭帝國皇家海軍陸戰隊員，克里普斯·安德雷加（安德斯海姆·瓦爾多）。”
一旁坐着的蘭德見只剩自己了，於是也站起身有樣學樣地做起自我介紹。
“德圻蘭帝國非皇家著名捕鯨手，蘭德斯諾·維斯巴安。”
蘭德挺着胸膛，擠着眉頭，眼神堅毅，滿臉的紅鬍子綳在一起，將嘴唇完全遮蓋住，想像着腦海中那些見過的海軍軍官們的表情，努力作出正經嚴肅的樣子。
這一樣子倒把在場人都給逗樂了。
“哈哈哈，閣下真幽默，一看就是個性格豪爽之人！”雲熠騰出兩根手指，笑着對蘭德說道。
“謝謝先生，恕我直言，您也很不賴，不過如果能更早一點享受我們今晚的正餐的話，那就更棒了！”
蘭德早就想要在餐桌上大快朵頤了，尤其是餐盤裏紅得發亮的烤羊肉，饞得捕鯨人已經咽了好幾次口水，不過見沒有人動手，清楚自己現在處境的蘭德倒也沒肆意妄動。
“既然蘭德先生快要等不及了，那我們就開始品嘗吧！”雲熠朝眾人舉起酒杯“德圻蘭的朋友們，希望你們能喜歡今晚的晚餐！”
“為各位的健康干一杯！”
“為健康干一杯！”
一杯開胃酒過後，眾人便開始享用起今晚的晚餐。
在海上飄了這麼久，蘭德終於吃到了一頓正經的大餐，只是吃相有些狼狽，讓雲熠想起來李逵抱着羊肉啃的畫面。
兩位陸戰隊員稍微好那麼一點，只是沒那麼狼狽，和蘭德一對比，倒顯得文靜了些。
安吉麗娜保持着皇族的風範，即使自己也很想大口大口地解決眼前的佳肴，但還是斯斯文文地用刀叉，將食物切成小塊往嘴邊送。
“只是一些倉促做出來的小菜，望各位勿要嫌棄！”定遠見幾人吃得如此投入，笑着抬手道。
“閣下真是謙虛，如此豐盛美味的晚宴即使是在宮廷里也難得一見！”
“感謝殿下您的誇讚！”
雲熠向定遠遞去一個眼神，定遠微笑着輕輕搖頭，表明現在還不是問話的時候。
兩人的真正目的是要通過這頓晚飯從這幾個異世界人獲取足夠多的情報，以及為了後續立足異世界而提前留下個好印象。
“說真的，這些菜真的很棒！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菜，老實說，我活了這麼久，可還從來沒見過這種美食！”
蘭德咽下一大口混雜着羊肉、土豆、午餐肉和酒水的食物，拿着刀叉又添進一些新菜，對這些美食讚不絕口。
“既然蘭德先生喜歡，那不妨再多吃一點。”雲熠笑着擺手。
“少將先生，您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我是說，一個高明的海軍軍官應該像的樣子！我從一開始就是這麼想的，對吧？
既然今晚的這些美食是為我們所有人準備的，那麼我們就有義務消滅掉它們，而不是叫它們都丟進海里浪費，喂那些魚蝦！”
蘭德的酒杯一瞬間便見了底，兩位“侍童”一見，立刻上前，將晶瑩剔透的葡萄酒倒入杯中。
“嘿！那麼，我說，我們何不這樣？先讓我們，我們這些客人，先敬一敬我們熱情好客的主人們，為他們的健康干一杯，怎麼樣？”
“蘭德先生說的有道理！”
“我也認為該這樣的！”
“那麼，好啊，來吧先生們，還有公主殿下，我們舉起我們的酒杯，”捕鯨人舉起剛剛倒上的酒杯，站起身來“為我們熱情好客的主人，雲熠少將，還有這位……艦娘，定……遠的健康，干一杯！”
這頓晚宴並沒有持續多久，當在座的各位放下刀叉，喝完湯后，開始享受飯後甜點時，也才過去了不到二十分鐘。
雖然並不豐盛，但對於在海上漂了好幾個月，尤其是昨晚還經歷了生死的幾人來說，定遠艦上的這頓晚飯完美地滋潤了他們的胃。
至少這些異世界人對雲熠他們的好感已經有了螺旋式的上升。
雲熠和定遠對視一眼后，便開始了今晚另外一個主題——獲取異世界情報。
東煌人歷來喜歡在飯桌上談正經事，無論是什麼，只要將對方拉到餐桌上，吃上一頓飯後，再談起來便會變得順暢得多。
俗話說得好，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剛剛才飽餐一頓的幾位異世界人，此時又怎麼好意思回絕，主人家提出的億些問題呢。
幾句噓寒問暖下來，雲熠他們想要的情報就盡數到手了。包括但不限於，異世界的簡要歷史和現有格局，以及德圻蘭帝國和周邊國家的大概情況。
異世界的人全然沒意識到自己早就鑽進了圈套里，只不過這個圈套不會對他們造成任何負面影響。
當然，還有令安吉麗娜他們沒有想到的是，一直在一旁的定一和定二早就使用艦隊通訊頻道，將套到的情報給記錄了下來。
“閣下所說的東煌，請恕我孤陋寡聞，我並未以任何形式聽說過您與您的國家，請您能否告知一二？”
安吉麗娜老早就對這個聞所未聞的國家名兒感到好奇了，只不過之前一直沒機會問，被問了這麼多問題后，也想起來詢問了。
“我們的國家距離這裏非常遙遠，從這裏應該……要往東處，才有可能找到我們國家所在的那片大陸。換句話說，我們的國家與這裏不屬於一個世界。”雲熠給出了一個模糊的回答。
事實上，關於以何種身份與異世界人進行接觸，司令部一直沒有給出準確的答覆。所以在那之前，雲熠和定遠是不會過多透露關於他們自己的信息的。
“東方？”安吉麗娜眨了眨眼，仔細思考了一番，突然想到曾經看過的一本書中有記載過，在大陸往東，穿過一片大洋，有一個神秘的東方古國，那裏滿是金銀財寶，或許眼前的這支艦隊就是來自那裏。
安吉麗娜被自己的想法給嚇了一跳，雖然記載着有這個所謂的東方古國，但是千百年來，有無數人嘗試過去尋找這個國家，但卻沒有任何人到達過那裏。
如果是這樣的話，既然他們能夠來到這裏，那麼也就說明，對方的航海技術領先於全大陸，再結合白天參觀戰艦所留下的印象，安吉麗娜的腦子裏突然腦補出了一萬種可能性。
“那麼你們是怎麼到這裏的呢？我是說，你們既然是在東方，那麼少將先生你們到這裏來是想做什麼呢？”蘭德好奇地問道。
安吉麗娜此刻屏住了呼吸，集中全身的注意力想要聽清楚接下來的回答，因為蘭德問出了她目前最想問的問題，她很害怕自己會聽到一個最不想聽到的答案。
“我們是憑藉我們手中的戰艦渡海而來，也就是目前我們腳下的這艘，事實上，我們足足擁有一整支實力強勁的艦隊，和在附近的一個島嶼上有一個設備齊全的港口。”
定遠帶着微笑解答着，看上去就像一個鄰家的大姐姐一樣，讓人不會感到任何的危機感，反而會覺得無比親切。
“我們來只是為了與貴國等建立友誼，進行友好的交流，並不想同任何一個國家或地區，發生武裝衝突。”
定遠將早就準備好的答案說出，關於這一點，雲熠沒打算瞞他們。
安吉麗娜聽后鬆了一口氣，還好，至少聽上去不會是壞事。
要是讓雲熠和定遠知道公主殿下腦子裏所想的，恐怕會聳聳肩，無辜地笑着攤手。
本來只是因為還沒得到上級明確的指示，而臨時想出的措辭，結果沒想到，在公主殿下的眼裏差點變成了千里迢迢趕來開戰的敵人。
“閣下是想將我們都帶到你們說的那座島上嗎？”安吉麗娜確認對方暫時無惡意后，發出了疑問。
其他人也都立刻挺直身子，側着耳朵來傾聽，因為他們也都很在乎這個問題的答案，這關係到他們能否再回到思念的故鄉。
“是的，我們目前快要抵達目的地了，明天上午應該就能順利抵港！”
依舊是定遠微笑着開口。
“我知道各位在擔心什麼，我們已經在討論，如何將各位送回你們本該屬於的地方了，我們可以保證，絕不會將各位在我們的港口逗留超過兩周！”
注1：定遠級搭載的兩艘魚雷艇是自完工交付以後一直都有的，這樣看來，後續的幾艘北洋戰艦還真得管四個小傢伙叫姐姐
注2：艦娘是艦長的副手，艦長未在時充任艦長的職責，而作為旗艦的艦娘自然也會是提督的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