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海
那個......”幼稚的女聲在文定背後響起,轉過頭,一個小女孩抱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玩偶擋在身前,僅露出一隻眼睛看着文定。
文定沒有說話,只是站了起來,向女孩走去。他比女孩要高一個頭,女孩很膽小,見文定向自己走來,轉身想跑,卻踩到了玩偶的腳,摔在地上。
文定把她扶起來:“你多大了?”
“我...我....十二歲了。”
“和我一樣大。你的父母呢?也不見了嗎?”
女孩點點頭,這裏是孤兒院。
“十二歲了,路都走不穩?臉上還髒兮兮的,哪有你這樣的女孩子?”文定開玩笑似地說道。
女孩的雙手抱得更緊了,臉迅速變紅,結結巴巴地說道:“剛才是不小心......唔,這個給你,謝謝你上次幫我找回歡歡。”
歡歡是這個玩偶的名字。
女孩手裏握着一支棒棒糖,伸向文定。
文定接過了棒棒糖,這東西現在在孤兒院裏是稀罕的東西。
“一個玩偶而已,我剛好在路上看到了,就撿回來了,怎麼?這東西對你很重要嗎?”
“她才不是東西!她是我的朋友!是我媽媽走之前帶給我的朋友!”
“好好好,朋友朋友。”文定敷衍了兩句,隨意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張心海。”
“張心海,好名字,我叫文定,你叫我文大哥就好了,看在這個棒棒糖的份上,以後在孤兒院裏我罩着你!”文定很有精神地說道,“對了,你剛才說的媽媽,她去哪裏了?”
“不知道,但是以前的鄰居爺爺說,媽媽去天上享福了,我以後要當飛行員,去天上找媽媽。”女孩很認真地說。
“......”
文定一時不知道怎麼去回應心海的話,看樣子心海還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已經去世了,她應該很早就來到孤兒院了,連鄰居話里的意思都沒聽明白。
孤兒院是一層厚厚的保護傘,用幾近毫無破綻的角度包裹着孩子的內心,有時候甚至略顯封閉。
“哦...放心,你的媽媽一定在等着你。”
“嗯!”女孩重重點了點頭。
“文定哥哥的親人呢?”
“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怎麼會呢?媽媽給我說過的每句話,我都記得特別清楚。”心海嘟起了嘴,她認為文定在騙自己。
“我是真的沒印象了。”
“但是你前天才被送到這裏。”
“那是因為原來的孤兒院倒閉了,我被轉移到這裏了。”
“這樣啊...那好吧。”心海伸出一隻手握拳,再伸出小指,“我們拉鉤,媽媽說拉了勾,就是好朋友了,我們做好朋友好嗎?”
“拉鉤?這種小屁孩的東......”文定想拒絕,但是看到女孩認真的眼神,又將話咽了下去“那以後你得管我叫大哥。”
文定伸出小指,和心海的勾在一起,然後將大拇指按在一起。
......
隨着兩人大拇指按在一起,畫面破碎,文定回過神來,見理和啟正關切地望着自己。
“怎麼了?是還沒恢復好?”理詢問道。
文定搖頭:“想起了一些事情。”
“之前我們拿走照片的時候,你明明是清醒的,為什麼剛才的反應像是根本不知道這張照片一樣?”
“嗯,我的確不知道,我想,可能是本能一樣的東西吧。”
“本能?”
“對,就像你們見到藍色太陽會拉下繩子,溺水了會掙扎,餓了會尋找食物一樣的本能,你們說的那個時候可能我還並不是真正的清醒,完全是靠着本能在行事吧,所以,這張照片應該對我很重要。”
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的妻子?”
文定思考了一陣,搖搖頭:“我想不起來了。”
“好吧,那我們繼續,你試試想想自己以前的生活,吃的東西,用的東西之類的。”
“不用了,我大概知道自己遺忘了什麼了——關於親人的,我全部遺忘了,其它的還好,我腦子沒有變笨,知識什麼的還在。”
“你用了‘關於’這個詞,唉,真可惜,這樣看來你確實忘掉了很多重要的東西呢,要是你沒撞到頭就好了。”
“我覺得並不是我頭上有傷的緣故,剛才我回想起了一些東西,我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忘記了關於父母的東西。”
“這樣啊...那...”
理還想問什麼,但被文定抬手打斷:“今天先到這裏吧,我腦袋有點亂。”
理見狀也不強求,但是文定並沒有自己的洞穴,所以就讓他住進了門后,自己和啟住在原本的洞穴。
門后的洞穴開有天窗,可以看到太陽,大概估算時間。
將夜,文定躺在床上,手裏握着那張照片仔細看着:“心海...心海...”
照片上兩人看起來很親密,文定穿着現在正穿着的夾克衫,心海挽着文定的胳膊,兩人都微笑看向鏡頭,背景是一顆大樹,兩邊點綴着花束,像是在紀念什麼。
文定想着這幾個月發生的事,起身想整理記錄下來,卻發現這裏根本沒有紙筆,只能在腦海里梳理一下了:
“我什麼會來到這裏?他們又是怎麼回事?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人類,奇怪的是他們甚至會說中文。”文定將手枕在腦後,看着天窗,在那裏,一束月光流入。
“這裏有兩個太陽,現在還有一個月亮,這裏也有晝夜交替,我肯定不在極點附近,我身上穿的衣服是秋季的,現在估計也就是秋天,但這裏並不寒冷,我能感覺到空氣的濕度很高,或許是春季?可惜我中途昏厥了不知道多久,我明明有留意日照的時間的,明天再觀察一天,我應該就能找出自己在哪個半球。”
“這裏的一天也是二十四小時。”
“這裏可以打洞到地面,看起來我應該在地下二十米左右,這裏的人都生活在地下,因為外界出現藍色太陽時這裏的人被照射到會死亡。”
“那個叫理的人雖然會說中文,但是很多特有的名詞他也不懂,這裏的中文有所缺失。”
“藍色太陽......我被他們口中的藍色太陽照了一次,並沒有什麼大事。”
“勇士又是什麼?普羅米修斯嗎?我肯定沒有能力帶給他們火種,帶領他們到沒有藍色太陽的地方去......”
“為什麼我會想不起自己的親人,其它記憶卻還健全。”
文定突然發現一件事情,自己不記得所有和親人有關的事情,僅僅是有關,就回想不起來,腦海里的畫面就像大霧一樣模糊。
太整齊了,自己的記憶被分割地太整齊了。
像是有什麼刻意不讓自己回憶起來一樣。。
心煩意亂,不知不覺中,文定的眼皮開始沉重,睡意逐漸裹挾文定的身體,使文定陷入了夢鄉。
在夢裏,文定見到了心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