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61章 萌虎咆哮
晏吱吱看天看地不看帝王。
兩個宮女有照顧不周的過錯,這會被帝王發現,正想下跪請罪,又聽到晏嘯風說,“就這樣回答。”
兩人愣了一瞬,明白過來,該敷面的敷面,該喂蜜水的喂蜜水,忙碌之中騰出嘴,你一言我一語說了前不久的事情。
不久前,晏吱吱拎着幡帶着小毛驢去西大街行醫。
不少百姓知曉她的身份,不會再和之前那樣,懷疑了還要說出來。懷疑的不會再來,不懷疑的排隊。就連某些沒醫德的醫館雇傭的地痞流氓也不敢再來。
按理來說一切和和美美。結果小攤子對面是個酒樓,二樓臨窗的客人故意將酒罈子砸過來,沒砸到晏吱吱,可傷了幾個百姓。
晏吱吱給那幾個百姓醫治,又氣鼓鼓的去酒樓二樓找人麻煩。
晏嘯風的臉烏沉一片,“他不知公主的身份?”
兩個宮女對視一眼,芙蓉輕聲道,“他、他是宣侯,說是公主殿下的長輩。”
晏嘯風想起這人的身份了。
他的皇叔潁常王的老來子。
潁常王長子襲爵后,便厚着臉皮向先帝要了個爵位給小兒子晏嘯辰。晏嘯辰今年才十歲。按輩分,還真是晏吱吱的叔叔。
潁常王此人沒什麼才華,也沒什麼志向,吃喝玩樂一輩子,先帝很放心,自然也寵着以表兄友弟恭。可他不怎麼待見這種好吃懶做不貢獻的宗室子弟,已經駁了幾次對方的請求。
大承的爵位是這樣的,可以得到封地里三分之一的稅收,但不能插手政務。潁常王以前時常找借口,一會說家裏孩子多養不起,一會說災年歉收,三分之一的稅收不夠用,想多要一些,先帝都隨他去了。
新帝登基后,年邁的潁常王又來這一套,晏嘯風沒理。
如今他即位快一年,怕是這位皇叔坐不住了,遣了兒子過來撒潑。
撒潑歸撒潑,打他女兒就不行!
“傳宣侯!”
很快,潁常王世子帶着幼弟前來請罪。
潁常王世子已經過了三十,孩子都比幼弟大。兩人一站一躺,對比鮮明。
晏嘯風滿腹怒火,看到躺在擔架上的晏嘯辰,怒火一滯。
原因很簡單,這個少年此刻看上去很慘,臉蛋成了豬頭,身上綁了許多繃帶,不斷哼哼着很痛。
潁常王世子瞥了眼坐在帝王身邊喝蜜水的小公主,藏住心裏的想法,先為幼弟亂扔酒罈的行為道歉,轉頭又說公主不分青紅皂白打人有失禮儀,應該讓教養姑姑多教導一二。
停滯的怒火陡漲。
帝王‘呵’了一聲,“吱吱不到五歲,能把一個十歲少年打成這樣?潁常王時常撒潑,你們不撒潑改為訛人?”
聽到帝王這麼稱呼父親,潁常王世子心叫不好。
他解釋:“臣怎敢欺瞞陛下?幼弟這一身傷的確拜公主和她身邊那隻畜生所賜。”
世子說了兩位宮女沒說的話。
當時晏吱吱氣沖沖的上樓算賬,與晏嘯辰發生口舌之爭。後來晏吱吱直接撒了一把藥粉,不僅讓晏嘯辰變成豬頭,自己還跑過來拳打腳踢。那隻小毛驢更兇猛,橫衝直撞不少他們帶來的侍衛,在晏嘯辰身邊踢踢踏踏。
晏嘯風面無表情的凝視。
潁常王世子的聲音越來越小。
“呵,公主的脾性朕還不清楚?若非你們言語侮辱,她絕不會動手,不如說說宣侯說了什麼?”
“這……”
“吱吱知道!”
晏吱吱喝完了蜜水,補足的體力,跳下凳子,模仿晏嘯辰當時的神態,“不就是暴君的女兒?呵呵,你這公主也做不了多久。”
“噗通”一聲,潁常王世子直接跪地,“陛下,絕無此事!公主殿下,您可不能污衊人!”
世子要求找人證。
可當時那層樓被他們包下,在場的都是他們的人。
當年潁常王也用過這一招。對方找不到證據,他又只需要撒潑,就可以讓先帝放過他。
晏嘯風:“若是朕相信公主,你該不會說朕偏袒吧?”
“臣不敢。”
晏嘯風本來也沒打算這麼快動宗室。
只是偏偏這些人拿他女兒開刀。
巧的是,他女兒的名聲還很好。
他不利用這一點收拾下這些宗室,還當什麼皇帝?
“嘴裏說著不敢,怕是待會就要去找副相們訴苦。”
的確打算給楊府遞帖子的世子:“……”皇帝都這麼說了,他還真不敢去遞帖子了。
“朕若直接處置,你只會說朕偏袒,不如這樣,讓京中百姓來斷案。”
晏嘯風讓人去內外城交接的地方準備。
這是潁常王世子沒預料的發展。
不過他並不打算拒絕。一路趕往京城,他發覺新帝有暴君之名,許多文人非常不看好這位新帝,就連部分百姓聽到帝王就色變。
生活在天子腳下,怕是百姓們更加苦不堪言。
帝王的名聲差,想必這位公主的名聲也好不到哪裏去。
一個不到五歲的小孩給人治病?當過家家呢!
這是世子一年後再來京城,甚至都沒來得及打聽京城的局勢,便在酒樓里和公主發生衝突。
他也不急,甚至決定以這件事和某些人示好,沒準可以換來那些人的支持。
很快京城的百姓知曉了這件事,紛紛趕往內城城門。
一看晏吱吱白嫩的臉蛋上有青紫,不少百姓就怒了。
待主持這件事的內侍說完前因後果,百姓們更是毫不猶豫站在晏吱吱這邊。
“不可能!公主絕不可能污衊你們!”
潁常王世子:“……”這和他想像中的不一樣啊!京城的百姓就這麼相信動不動誅九族的暴君和將治病當做過家家的公主嗎?
消息很快傳到某些官員的家中。
楊檢扔下棋子,低罵了句,“糊塗老子生出的糊塗兒子!”
來京城前也不知道打探打探,就這麼和晏吱吱正面對上。
晏吱吱是那麼好對付的小孩嗎?
想到當初賠出去的萬兩白銀,又想到如今京城百姓為了看熱鬧,人人都盯着楊府,他氣得直抽抽,嚇得小廝趕緊端來參茶。
“老爺,消消氣,消消氣。”
王元思亦沐休在家。
弟弟王元哲被流放后,其他兄弟為了個爵位都要打出狗腦子了,時不時吵到他跟前。
不僅如此,因着之前種種,也有不少人盯着他們家。
“陛下啊陛下……”
如今京城高官互相盯梢,局面混亂,沒法擰成一條繩,新帝藉機壯大勢力。
他都佩服這位新帝的手腕。
“假借稚童之手,果然帝王家無真情。”
其他兄弟責怪他過於謹慎,可他卻不得不謹慎。
小公主如何說出那些人的秘密?必然是帝王手上有支神秘隊伍,可以探查百官內外宅的隱秘,又借小孩之口傳出去。
不僅如此,他懷疑新帝被放逐在外時,還曾經收羅了許多能人,研究出那造紙術,那水車,沒準日後還可以研究出更多的好東西。
一旦這些東西可以富國強兵,他們還拿什麼拿捏這位帝王?
民心所向時,就是主強臣弱時!
只是可惜了那位小公主,成了帝王拋出來的靶子。年少的太子也是,天天給帝王背鍋。
越是如此,越要謹慎。
這位副相越想越遠。
待幾個投靠他的官員帶着潁常王兩個孩子的消息找上門時,他嘆息一句,“又來了,咱們這位陛下又想借公主之手做什麼?”
一名官員說:“該不會陛下打算對宗室動手吧?”
其餘官員面面相覷。
“不能吧?陛下就不怕那群人……”
“慎言!”
“我還以為陛下會先對僧人動手。”
幾名官員地位不低,眼界也不低,自然看出大承目前的衰敗之象,和急需要改善的地方。
冗官和冗僧就是需要解決的問題之一。
官員太多,宗室子弟光吃不幹活還魚肉百姓,他們多拿一份良田,百姓們就少一份良田。蔭補的官員子弟能力不足還可以拿俸祿。
又因前朝推崇道家,到了大承,便改為推崇佛家,僧人便有許多優待。僧人不需要交稅,寺廟越來越多,田地也越來越多。
只要解決了冗官和冗僧,至少國庫能充盈一些,百姓的日子能好過一些。反過來,宗室子弟和高官以及僧人的日子就不那麼好過了。
在座的官員哪家沒個不爭氣的子弟?哪家沒個經商或有不少田地的親戚?
取消蔭補,不爭氣的子弟怎麼辦?
親戚的生意能夠做得順暢,可以霸佔不少良田,靠的是誰?
他們不敢替新帝解決這個問題,就是怕新帝解決了冗官和冗僧的問題,充盈了國庫后,下一步就是對田地動手。
宗室高官世家富紳兼并的土地太多了。
他們捨不得讓出手裏這塊肥肉。
只有讓冗官和冗僧的問題擋在前頭,一直阻攔帝王,才不會讓帝王動別的念頭。
良久之後,尾末的一個官員突然開口,“公主在京郊的小麥即將豐收,據說畝產翻倍。有了良種,陛下遲早會對土地動手。”
所有官員神色一凜。
是啊,當帝王有了良種,想推廣,想充盈國庫,就需要百姓們去種植。
可許多百姓被他們逼得賣了田,只能租田種植。這意味着陛下推廣了良種,最終豐收的是他們而非國庫,陛下能忍?
“那就解決良種。”
一名官員沉下臉,“只是要豐收了,還沒豐收,發生意外也不奇怪吧?”
其他官員再次面面相覷,又看向主座一直不吭聲的王元思。
“王大人……”
王元思回神。
儒雅的臉上浮現出淡笑,“各位大人,陛下能知你我家中內宅之事,那是否可知我們此刻商議之事?”
在場官員回憶起最近京城的亂子。
之前提議解決良種的官員更是汗涔涔。
“陛下是陛下,”王元思意味深長道,“先帝是先帝。”
王元思並不知自己將新帝想得過於厲害,不過他這話成功鎮住這幾個蠢蠢欲動的官員。
另一邊,也有人去了御史大夫家。
御史大夫蘇德壽乃先帝寵妃的叔父,年邁,可就是身體康健,怎麼也不肯辭官回鄉。
儘管舒貴妃害死了新帝的母妃,可蘇家也是世家,在朝中勢力盤根錯節。新帝可以在登基后賜死舒貴妃,卻不能對蘇家趕盡殺絕,只能懲處了舒貴妃的親生父親和兄長們,沒法對御史大夫動手。
投靠他的官員齊聚一堂,提出了那王元思那邊類似的猜測。
御史大夫不敢小瞧新帝,生怕這是陷阱,不讓大家動手。
官員們只覺沒趣,議論來去,又議論到楊家。
“郭大人好似被楊相籠絡去了。”
他們口中的郭大人是禮部左侍郎郭飛白,也是當日在殿上高呼‘陛下莫要混淆皇家血脈’的大臣。
帝王讓侍衛將人拖下去,轉頭就將其貶到鴻臚寺當個小丞。
原本距離禮部尚書只有一步之遙,轉頭成了個小官,誰心裏不氣?
在場官員認為郭飛白投靠楊檢很正常,只是有些惋惜。
“郭家雖說不如楊王兩家,卻也是個世家……”
一番惋惜后,官員們照舊喝了茶,這才離開。
結果一出門,就看到帶着環衛官們巡視的郁朝辭。
“……”
郁朝辭坐在駿馬上和眾人行禮,“今個可真巧了,沐休日大家不在家中休息,陪伴妻兒,不是來看望御史大人,就是看望幾位副相。”
官員們:“……”
入夜後,郁朝辭將探查的消息呈上去,又磨磨蹭蹭不肯走。
看奏摺的帝王抬頭,“關心公主傷勢?”
郁朝辭輕咳一聲,“吱吱、表妹……公主殿下……”
“行了,過去看看也無妨。”
得了令的郁朝辭美滋滋的朝繁英殿走去。
才到殿門口,就聽到嬉鬧聲。
他粗略判斷,太子在,郡主在,晏茹珠也在,等等,那道清冷的聲音好像是他妹妹彩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