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倖存者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小鎮還是那個小鎮。
漠天行看得迷糊，明明若大的雷漿傾瀉在大半個小鎮，除了外圍的屋子被雷珠砸得千瘡百孔，裏頭的一棟棟屋子竟然絲毫無損，只是靜的恐怖，一絲一毫的聲響都沒有，往日蟲鳴蛙叫聲也不曾響起。
“所謂滅心神雷，只針對生靈的神魂。一旦神魂被滅，連同肉體也會一同覆滅。建築自然無損。只是滅心神雷落地后似乎會聚合多種元素力量，濺起的雷珠極具衝擊力”梁夢柔見漠天行疑惑，解釋道。
漠天行心中一緊，趕緊跟上又飛奔起來的李秋鳳。
街上橫七豎八躺着不少人，天黑看不清楚是誰，其中幾人散發著焦糊的味道。
漠天行疑慮間想叫醒一人，正要扶起，碰到那人手臂，一片冰涼，再一探鼻息，氣息全無，已是屍體一具無疑。漠天行額頭冷汗直冒，渾身打了個激靈，退後數步，踩到另一具屍體上，朝後倒去，被梁夢柔一把拽住。
“死了，真的死了。”漠天行喃喃地說道。李秋鳳已經不管不顧地朝家的方向跑去，拐個彎便沒了人影。
又往前又走了一段路，竟聽聞到一陣兒童的啜泣聲，漠天行循聲跑過去，藉著月光看到一個垂髫女娃，正推着一具婦人身體，“娘，娘”不時叫喚着，卻怎麼也叫不醒那個婦人。
“姚瑤么？”漠天行認出了女娃，趕忙上前拉住她。地上躺着女娃的母親，身體已經僵直，面目焦黑，顯然也沒能逃過雷劫之難。
哇得一聲，女娃放聲哭了出來，“天行哥哥，娘她不會動了”，不知是淋雨凍的還是傷心，女娃渾身顫抖不已。
漠天行見狀解了外衣裹在女娃身上，說道“嬸嬸睡著了，要在這裏睡好長好長的時間，哥帶着你走，我們以後再來叫醒她好么？”女娃只是大哭，越哭越傷心，聽不住勸。
漠天行無助地看向梁夢柔，梁夢柔正警惕地環顧四周，二話不說一手攬住漠天行，閃到一棟屋子內，小聲說道：“有人來了。”
只見一行三人正跑向女娃，其中一人大聲對同伴說道：“快看，是姚瑤，姚瑤還活着。”另一人壓低了聲音說道:“李大牛，就你嗓門大，別招來了什麼髒東西。”“我說小原，知道你膽子小，我可什麼都不怕。”
“大牛別吵，小原的意思是讓我們小心點，出了那麼大的事，肯定有什麼古怪。”一個悅耳的少女聲音傳來，“姚瑤，別怕，哥哥姐姐們在啊。”
“是李大牛他們”漠天行認出是自己的鄰居玩伴，都一起在私塾上學，便一下推開屋子的大門，跑了出去。
“大牛，小原，小芳，還好你們沒事。”
“天行，你竟然還活着，你的命也挺硬的嘛。我們幾個在等糖人吃，莫名其妙就讓雷給劈了，媽呀，一覺醒來，周圍的人都死了，就只剩我們仨了。”一個有點壯碩的濃眉大眼的少年錘了一拳漠天行胸口，大咧咧地說道。
“沒事就好，我們正準備回家去看看。”一個面白如玉，額頭中央一點紅痣的少年有點憂慮的說道。
“漠天行，你留下姚瑤一個人，自己躲起來什麼意思？”一個有着姣好面容宛如出塵仙子的少女指了指裹着漠天行衣服的女娃問道。
“我…我也說不清楚。總之我們先回家看看去。”漠天行尷尬道。
烏雲已經完全散去，一輪皎潔的明月露出頭來，格外的明亮。
這時梁夢柔走了出來，對漠天行說了一句：“一起走吧”便緩步向前走去。
漠天行正要跟上，被那個叫李小芳的少女一把抓住：“就這麼走了？好歹先把李嬸安置到屋子裏。”說著，又指揮李大牛、李小原兩個少年一起幫忙把姚瑤母親的屍體搬到一旁屋子裏，再帶着姚瑤追上不遠處的梁夢柔。
這個仙子般面容心性早熟的少女有一肚子問題想問梁夢柔。
眼前這一位似乎跟從前那個對漠天行如親弟弟般疼愛的李小柔不太一樣。
李小芳跟上樑夢柔，試探地問道：“小柔姐，鎮上到底發生什麼了啊？”
“你們家裏大人還在么？”梁夢柔答非所問。
李小芳眨巴眨巴眼睛，有些審視地看着梁夢柔，倒是一旁的李大牛，先回答道：“我娘還在，爹爹四年前年就被寺里選中出鎮去了。換成是我，才不會撇下我娘自已一個人出去呢。外面哪有老婆孩子炕好呢，你說是吧小芳。”說著手肘杵了一下李小芳憨厚地笑了起來。
“別碰我，”李小芳嫌棄地拍了拍衣袖，說道：“我爹帶着我娘早就一起出去了，才不會像你爹一樣始亂終棄。”
“我娘先一步出鎮了，我跟着我爹過。”李小原低聲說道。
“小原，你娘大概是有苦衷的，才捨得下你。”李小芳輕聲安慰道。
“那我爹大概也是有苦衷的，等我哪天出小鎮了，代我娘問問他，哈哈。”李大牛還未說完，便看到李小芳狠狠盯着他看，趕忙哈哈大笑，掩飾心中的局促。
“那麼，為什麼他們走得毫不猶豫，又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回到這個小鎮，你們想過么？”梁夢柔接着問道，又側過頭，看了看正背着姚瑤的漠天行，“以及你的小柔姐，為什麼變成了梁夢柔？”
漠天行停下了腳步，怔怔地望向梁夢柔，望向那在月光下黑洞一般的眸子。
他確實疑惑，當年這雙眸子中充滿了溫柔之情，而今更多的是透着寒意的冷漠，只有那麼幾個瞬間才能捕捉到冷漠深處的一點溫情。“你不是小柔姐？”漠天行小心地問道。
眾人都停住了腳步，想仔細聽聽梁夢柔的解釋。
“你們都不一定是你們自己。你們究竟是誰，今夜之後，自會慢慢知曉。現在要做的就是怎麼活着出去。你們各自回家，倘若家裏人不在了，半個時辰內到天行家匯合，我帶你們出去。”
梁夢柔語氣決絕，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李小芳三人略有所思地離開了。漠天行背着姚瑤，帶着梁夢柔，回到家中。剛想點燈，卻被梁夢柔制止。
屋裏很暗，藉著窗外的月光，梁夢柔打量着有些熟悉的屋子，往昔的記憶一點一點被喚醒。
藉助浮極塔轉生的鍊氣士，大多會以密術蠶食轉生后的所有記憶，也有借外力封存這段記憶的，都想最大限度的減少這些記憶對自身的影響，而梁夢如僅僅是以普通手段暫時遺忘，似乎並不在意這段記憶的影響。如今觸景生情，更是對那段生活產生眷戀之情。
“似乎那樣的日子更叫人開心呢。”梁夢如心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