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開封伎術學院

第629章 開封伎術學院

嗶哩吧啦!嗶哩吧啦!

爆竹聲響,熱鬧非凡。

雖然不是過年,但開封縣城郊外某處,遠離運河的僻靜之所,卻如同過年一般,一群官員在放鞭炮。還有很多好事百姓在圍觀。

這是由青磚紅瓦的院牆,圍起來的一座書院,佔地約有數頃之地。門楣牌匾上寫着“開封伎術學院”六個鎏金大字。

據說,是右相方清親自題字。

大門上掛着一條紅色的絲綢,如同封條一般,將門“鎖住”了。

“右相,今日是伎術學院開院之日,由您來剪綵了。”

劉晏對一旁笑眯眯站着的方重勇說道。

反正“剪綵”這個儀式也是方重勇提出來的,由他來執行最好不過了。

“那方某就不客氣啦。”

說完方重勇走上前去,拿着親兵遞過來的剪刀,將門鎖位置的紅色布條剪斷,算是完成了剪綵儀式。

就是這麼的簡單而乾脆!

“以後,你就是伎術學院的院長。

當為伎術官之表率啊!”

方重勇走上前去,對一個身材中等,穿着緋色官袍的中年人說道。此人是從長安逃難而來的,名叫馬待封。

他曾經在基哥身邊當過技術官僚,被人稱為“長安第一天才發明家”。

他發明過的東西包括但不限於:木頭機械人梳妝枱、酒山、欹器、指南車、紙鈔印刷機等。

基哥給了他豐厚的賞賜,但一直不肯給他正式的官員職務,只是讓他在工部聽用。

如今關中那情況也是明擺着的,馬待封一身本事根本沒有用武之地,只好離開關中去別處討生活。

他偶然路過汴州(這裏幾乎是離開關中,前往關東的必經之路)聽聞跟自己有舊的方重勇,在這裏已經混到了“一人之下”,便前來府衙投奔。

方重勇啥也不說,直接給了馬待封一個五品官,並在三省六部裏面,又新添加了一個“伎部”。

當然了,馬待封這個五品官,是伎部郎中,兼任開封伎術學院院長。說白了,專管技術的。

“請右相放心,馬某一定把這個學院管好。”

馬待封感激涕零,他也沒想到方重勇這麼念舊,出手這麼大方。

“馬郎中啊,伎術學院招生的事情,從明日起便開始了。其中教習一百人。陸續都會給你配齊的。

至於學院的制度,後面一步步細化,先把框架搭建起來。至於生源,朝廷會開專門的考核,擇優錄取。

此外將來朝廷的科舉,會增加一門伎術科。伎術學院的畢業生,無須初試,便能直接參加。

這個在招生的時候,一定會貼出來的。”

劉晏對馬待封解釋道。

伎術是什麼意思呢?

伎通技,伎術就是技術,但又不僅限於技術,可以說是一種除了文學政治等學問以外,所有學問的統稱。

比如說在唐代,醫術屬於伎術,木工屬於伎術,天文曆法也屬於伎術,養殖牲畜屬於伎術,甚至連下圍棋的方法,也屬於伎術。

方重勇提出的這個“伎術學院”,並不是發明創造,而是將以前不正的風氣扭轉過來了而已。

比如說伎術官這一系列官職,就不是他創造出來的,而是大唐本來就有,卻不被記載於官府賬冊的。

伎術官不是正式官員,不是吏員,但也不是平民百姓。

因為正式的官員,無論是不是科舉出身的,他們一般都是擅長文學,但不擅長治理地方。就算是有治理地方的心思,也缺乏這方面的技術手段。

各類政務,對人才的專業性,要求非常高。那不是說略懂略懂就能搞定的。

比如治河、比如耕作、比如牲口育種,大唐的正式官員,在知識體系方面就有所欠缺。而他們也不可能花大力氣去學習這些專業知識。

真要是讓他們親力親為,哪怕累死也不可能出什麼大成果。

所以為了彌補這個缺陷,正式官員所屬,便有所謂的“伎術官”。他們不是流官,沒有正式職務,沒有品級,甚至本身還有其他的主業。

但他們在某個方面有着非常豐富的經驗。

這些人可以為不懂具體政務,又想做一番事業的官員,提供具體的實施辦法。甚至是拿官府的俸祿具體辦差,參與其中。

當然了,這也包括給中樞官員製作樣品,甚至是刊印書籍等等。

伎術官一直都有,只不過從前不被朝廷重視,更沒有系統性的培養發掘罷了。

至於政治上的發言權,那是不可能有的。過去無論是以張九齡為代表的“士大夫”,還是以李林甫為首的權貴宗室,都不可能看得起他們。

方重勇提出在“六部”中增加一個伎部,就是想把科學技術研發、理科醫科教學、技術人才選拔等方面的管理,具體化落實下去。

順便,分掉一部分工部和禮部的權。

增加一個部,有個最大的好處,就是把蛋糕做大了,為一部分出頭無門的人,提供了一條新的上升之路。

同時因為不會把原有的官員擼下去,所以這項改革遭遇的阻力,會比較小。

果然,馬待封對方重勇也是感激涕零,當著一大群官員的面,直接跪下,給方重勇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方重勇連忙將馬待封扶了起來。

他拍了拍對方身上的塵土說道:“這裏看似僻靜,實則是在還處於建設之中的汴梁城範圍內,並不是什麼窮鄉僻壤。國家以後會更加重視伎術,你安心當這個院長便是。”

“右相知遇之恩,馬某誓不敢忘啊。”

馬待封又是一番感激,隨後他便領着十幾個學院的“博士”“教習”走進了開封伎術學院的大門。裏面有教工宿舍,他們以後都會住在這裏,除非是回家探親,否則不會離開這裏。

換言之,國家的特殊人才,會採取特殊管理的辦法,以防技術外泄。

這些人都是以前跟馬待封一起共事的伎術官。

除了沒有懂醫術的以外,其他的技術,這些人當中都有知道一些的,甚至包括勘探礦藏與培育牲口的人才。

他們將來會在這裏教書育人,同時進行各種伎術研究和試驗。當然了,試驗會在另外的場地進行,這裏主要還是以教授學生為主。

忍不住回頭看了“開封伎術學院”的牌匾一眼,方重勇臉上露出莫名其妙的怪笑,隨即招呼着劉晏和護衛自己的親兵們去通濟渠邊散步。

方重勇和劉晏走在前面,張光晟帶着親兵跟在後面,眾人都被運河的繁忙給嚇壞了。

這幾年北方又是戰亂,又是天災的,民生凋敝了許多。可是南方卻並未受到影響。

甚至可以說,以黃河為界,黃河以南的經濟還有所發展,特別是從關中流出了不少人口。這些人拖家帶口的或走陸路到滎陽,或走水路到汴口。

這些人的湧入,激活了汴州的經濟,使得汴州成為了運河的一個終點。很多從江南和兩淮運來的貨物,特別是糧食,直接就不運到長安了。

因為關中那邊政局的動蕩,商賈去了以後都不能確保自己還有小命能活着回來。所以直接在汴州卸船,然後採買新貨物,再轉運回去。這樣沿途路費最省,風險也最小。

“士安(劉晏表字)啊,你說今年秋天開一次科舉如何?”

本來是在閑聊,方重勇卻突然提出科舉的事情來了。

開科舉?

劉晏一愣,他是有多久沒聽到這個詞了啊!

自從皇甫惟明在幽州舉起反旗之後,朝廷就沒有再舉行過一次科舉。或者這麼說吧,天下人現在連誰真正代表朝廷正統都沒搞明白。

這個時候搞科舉,不得不說,方重勇想得有點多。

“現在我們雖然是輔佐永王登基,以李唐為正統。但朝廷草創,實在是要什麼缺什麼。

除了不缺糧秣與財帛外,其他的東西,都是因陋就簡。

短期這麼處理沒問題,時間長了,必然會出事的。特別是朝廷運轉缺乏人才,已經是火燒眉毛了。

唯有先開一次科舉,選拔國家棟樑,才能填補空缺。”

方重勇說得一板一眼的,劉晏聽得一愣一愣的,半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不能說對方的話沒道理,但劉晏總不能說:現在我們就是搭個草台班子辦事啊。這個政權還能存在幾年都難說,又何必想那麼遠的事情呢?

只不過這麼說太沒禮貌了。

想了很久,劉晏這才憋出來一句:“右相真是深謀遠慮,下官所不及也。”

他那副糾結的樣子,方重勇一看就知道是在想什麼了。

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

比如說一個人現在都餓得要飯了,又怎麼會想將來如果他得到天下,該如何規範國家制度的事情呢?

實屬想太多了。

“一個人如果家財萬貫,但他整日卻穿着破爛衣衫走在街上,會不會有不知道他底細的人,以為他就是個乞兒,或者落魄到快要餓死呢?”

方重勇停下腳步,眺望遠處運河上來往如梭的漕船問道。

“那是自然,說不定還會有嫌貧愛富之人折辱他。”

劉晏點點頭,顯然是很贊同方重勇的看法。

“同樣的,一個家徒四壁之人,若是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穿着精美的綾羅綢緞,大搖大擺的走在街上。

那麼會不會有人以為他家財萬貫,吃穿不愁。甚至會有人主動湊過來,邀約他合夥做生意呢?”

方重勇又拋出了一個問題。

劉晏再次點頭說道:“人之常情而已。”

“你看,我們開科舉,說明我們認為自己是正統,我們有一統天下之心,我們願意接納各方人才。

外人看到這些,就知道我們一定會是笑到最後的人。

因為只有那些認為自己可以活到最後的人,才會去做這些短期內沒有什麼收益的事情。

看到這些以後,那些外人便願意相信我們,投靠我們。

李寶臣不開科舉,我們開。外人看到這個,就會認為我們是正統,而他不過是個篡位的丘八。

包括開常平倉,建伎術學院,開科舉,甚至是武舉。這都是正兒八經的國家才會辦的事情。

在外人眼裏,我們便是立志掃平天下之人。

這些事情我們辦了,汴州這邊就是都城,我們統轄的地方就是國家的邊界。

長安雖是舊都,現在卻啥事也辦不了,那麼它也就不再是都城。

道理就這麼簡單。”

方重勇一臉淡然的說道,似乎覺得這些事情是理所當然的。

有些道理,只是隔着一層紙,讓人覺得好像有又似乎沒有,以至於拿不定主意。

誰都不去沒點破的時候,好像就是那麼回事。

然而一旦有人點破了,那麼殘酷的真相,就會赤裸裸的擺在人們面前。

國家構建中最重要的部分,永遠都不是國土,不是山川河流,更不是國都,邊境什麼的。

而是人。

只有人才是最重要的,排在首位的,什麼事情也沒有人重要。

沒有人的土地,就不存在什麼國家。是人構成了家國天下,而不是國家在製造人。

聚集最多人的地方,就是都城,否則,就只能叫“遺迹”。

而所謂的“正統性”,來自於國家機器的完善,來自於對治下百姓的掌控與服務。

軍隊是國家機器的一部分,卻不是全部。

方重勇不想跟顏真卿這樣的大儒辯經,爭論什麼才是國家正統,去爭論基哥的哪個皇子才是稱職的。

他只知道,我把一個正常國家該有的東西給配齊了,讓它運轉得更好。那麼,即便是“假的”,最後也變成“真的”了。

換言之,如果一個政權,不能把正常國家該有的東西配齊,那麼“真的”也會逐步淪落成“假的”。

就好像寶臣大帥,因為支撐不起長安城內那龐大臃腫的官僚機構,所以讓李史魚進行“減肥運動”,砍掉大量已經沒有政務要運作,人浮於事的衙門。

然後重新根據需要,打造必須的衙門,重新運轉改造后的中樞朝廷。

這便是從一個正兒八經的國家機器,慢慢跌落成草台班子的過程。

劉晏猛然醒悟,他這才明白,原來自己心中那個大唐,已經……實質性的滅亡了。

或許他從前就已經明白,只是刻意不去想罷了。

“科舉的事情,明日便可以對外公佈了,留幾個月時間醞釀一下。”

方重勇轉過身對劉晏說道。

“請右相放心,這件事一定辦好。”

劉晏叉手行禮說道。

他原本以為方重勇會對科舉選材比較抵制的,因為對方不止一次在私下場合說科舉制度很辣雞什麼的,擺明了一副不願意開科舉的姿態。

沒想到現在不僅要開,而且還要加入“伎術科”,這擺明了是要將科舉制發揚光大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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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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