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9章 月球往事（下）

（前情提要：公元3891年，周墨三人組因為被通緝，迫降在了一處未被標明的神秘生態星球，在這裏他們遇到了叫“蛋蛋”的鋼鐵巨人和自稱‘小花灑’的神秘‘女性’，之後他們得知，這裏是人類共同體創始人、文明道標、種族燈塔、周老的隱居地.而同時周瑞從破界技術中歸來，宣告着又一次探索無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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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子茵緩緩睜開了眼，窗外是溫和的晨光。

白色的窗帘被風攪動，在地上投出自由飄動的影。

她緩緩起身，揉了揉眼睛，好一陣子才清醒過來。

熟悉的卧室，熟悉的床，甚至空氣中的氣味都那麼熟悉那是家獨有的陽光味道，以及隱隱的烹飪香氣。

江灣翰林，1501。

她挪動修長的雙腿，踩上了自己的拖鞋，來到客廳，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復大的校園已經開始熱鬧起來，隱隱約約有許多人影，包括她工作多年的“周韓研究所”也清晰可見。

走到廚房，看到那個熟悉的、挺拔的背影，韓子茵輕輕的摟住其後腰，將臉埋在其後背，嗅着熟悉的味道。

那個身影微微一頓，溫聲道：“醒來了？”

韓子茵輕輕“嗯”了一下。

周瑞繼續擺弄着早點，一道金光從鍋中閃出，但立刻被他揮手攪散，不想打擾了此時的氛圍。

他用輕鬆的語氣說道：

“美齡粥、煎蛋，還有一份醉蟹.蟹黃很多哦~”

韓子茵卻問出了另一個問題：“現在是什麼時間？”

周瑞沉默了許久。

直到一顆簡單的煎蛋也發出光芒，才不得不回答道：“3891年，按地球歷的話，7月。”

韓子茵閉上了眼睛。

“這次蘇醒要更早一些，是有什麼事情么？”

周瑞搖搖頭：“是我回來早了.本以為上次你蘇醒挺愉快的，這次能提前一些，想帶你回地球轉轉”

為了勾起韓子茵的興趣，周瑞岔開話題：“你知道么？現在珠穆朗瑪峰已經是不是8848了.現在的高度是8865了.”

韓子茵溫聲道：“不了.地球已經沒有我熟悉的地方了.而且孩子們都葬在地球，我不想去。”

雖然依舊是二十齣頭的容貌，但她的心，已經褪色了。

這世間大部分曾經擁有的東西都已經失去，唯一不曾改變的，就是對周瑞的愛。

但人活着，對伴侶的愛並不是全部.

周瑞避開了這個話題，將早餐端上了餐桌，和韓子茵一起共進。

韓子茵看着筷子上的花紋，聲音依舊溫柔而缺乏情緒：

“雖然我蘇醒的間隔越來越長，你也理應有新的技術突破.但看到這些從分子層面都和曾經江灣翰林一致的東西，依舊感覺到迷茫”

周瑞將溏心煎蛋一口吞下，說道：“粒子生命技術有很強的潛力，這世間絕大部分物質都可以復刻和控制。”

韓子茵：“我想起來一件事你記得，當初我給你織過一條圍巾么？大紅色的.我在看話劇的那天晚上送給你的話劇叫什麼來着？”

周瑞微微一笑：“叫《暖雪》。”

他很開心韓子茵能對什麼事情感興趣。

任何事情都是好的。

“對是叫這個名字那條圍巾，你能復刻出來么？”

周瑞：“並難不倒我。”

他伸手懸在虛空，調動着無處不在的粒子生命。

這些數量無法計數的微觀生命，遵從着它們的造物主的指令，開始從粒子層面重組。

片刻后，一條蓬鬆、柔軟、針腳稍稍有些粗大的紅色針織圍巾，出現在周瑞手中。

周瑞起身繞至韓子茵身後，將圍巾搭在她的肩膀上。

韓子茵用臉頰感受着圍巾的質感.真的一模一樣.

她目光有些發散，柔聲道：“憑空造物周瑞，你現在和傳說中的‘神’恐怕沒有什麼區別了”

周瑞故作驕傲道：“不不不，這都是科學的力量.”

正要向韓子茵講述，自己在之前那個奇怪世界的遭遇。

講述那些戰鬥能力強的誇張，社會卻處於原始水平反差。

甚至他都想好了，該用什麼樣的語調，什麼樣的敘述方式，來讓故事變得更精彩，作為全人類最會講故事的人，他有自信能夠博得韓子茵一笑。

卻聽到韓子茵說：“你已經是神明了可惜，我只是人類，陪你走了這麼久，有些累了.”

“周瑞.你複製一個我吧，或者更多的我.二十多歲，青春明媚的我，讓她們陪你度過更悠久的歲月吧”

周瑞的手僵住了。

周瑞揮了揮手。

整個江灣翰林，乃至遠處的復大校園，和復刻出來的五星場大學區，都開始逐漸飄散

無數物質恢復了粒子狀態，掀起了猛烈的狂風，直達天穹。

就連那些遠處影影綽綽的“人”，也都一樣變成虛無。

當一切歸於平靜的時候，他站在一片荒蕪平整的土地上，身旁只有一個“永眠艙”。

不見有什麼動作，周身範圍內閃過六邊形的光芒，他消失在了這裏，再出現時，已經數百公裡外某處地下實驗室了。

這裏，安靜的躺着三個“永眠艙”。

永眠。

一種比“人體冬眠”，“人體冷凍”遠高出許多的技術。

本身和睡眠並沒有什麼關係，而是從分子層面固化一個人的全部，之所以叫永眠，不過是周瑞隨便起的。

但韓子茵的問題，其實在永眠前就已經發生了。

雖然依託周瑞的技術，活到了900多歲，依舊擁有年輕時的樣貌和身體，但時間沖刷下，靈魂終究會留下痕迹。

其他三人也是這樣。

李文倩、童欣、甘媛.

周瑞漫長的一生中，所有感情漣漪都在最初的十多年裏發生，此後無數年，再沒有過節外生枝。

一方面是心性和追求已經超脫凡俗，另一方面，這也是他對四人的承諾。

由於年歲漫長，四位夫人或多或少都對“活着”本身不再眷戀，其中最嚴重的是韓子茵，狀態最好的是李文倩。

周瑞有最少七種辦法，解決這種問題，包括但不限於“記憶封印”、“思維改寫”.

但都沒有得到四人的同意，某種意義上來說，周瑞也比較抵觸。

他自己也是走過了漫長的時間，依靠詞條的力量才能抵禦時間的沖刷，他很清楚那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韓子茵、李文倩、童欣、甘媛，是他的伴侶和愛人，但不是玩偶。

強留只會讓她們痛苦。

周瑞很清楚一件事情：此界的人類種族，沒有抵禦時間沖刷的天賦。

正因為如此，那些曾經陪伴周瑞的人，即便有周瑞的技術支持，也沒有一個存活至今，大多數在還沒達到周瑞延壽技術極限的時候，就選擇了離開，少部分在周瑞的勸說下，接受了永眠，但也不願意輕易蘇醒。

只有四個姑娘，願意為了他，一直忍受時間的沖刷痛苦。

五人約定每隔30年。

蘇醒一個人，陪伴周瑞一個月。

何其微小的比例.

所以這些年利用“破界技術”，穿梭在各個“新世界”時，周瑞也有留意這方面的事情，想看看有沒有更“直達本質”的解決方案。

雖然韓子茵剛才的表現很悲觀，甚至惡化的很嚴重，但周瑞沒絕望，他相信“破界技術”有着無限的可能性，終有一天，他能找到合適的方法。

恢復成當初，五個年輕人一起的樣子。

比如之前去過的那個世界.和自己莫名打起來的什麼“遁一境修士”並不是頂點，往上一個境界就是“至尊境”，據說能活上萬年，再往上還有。

當然，這也意味着危險即便有着虛空造物的技術，以及許多壓箱底的絕招，在那個世界也說不上安全。

正在思索要不要回去，還是重新捕捉世界的時候，少女形態的小花灑出現在了身邊。

她的形象，模擬的是周瑞的長女“周臨月”小時候的模樣。

小花灑忐忑的來到周瑞背後，好奇道：“韓博士這麼快就重新進入永眠了么？”

這才過去幾個小時罷了。

周瑞嘆息了一口氣：“子茵狀況不是很好.我得趕緊想想辦法了，小花灑，下次‘破界’，你和我一起去吧。”

雖然不確定是否要回去那個奇怪世界，但他想要提高效率。

小花灑作為最初的智械生命，這麼多年技術加身之下，純粹的戰鬥力並不比自己低，她同樣可以掌控粒子生命體，同時也有一些智械生命特有的特製，對於快速打開局面非常有效。

少女臉上難以抑制的出現了歡喜的表情：“遵命，最高權限！”

這麼多年來，她只陪周瑞“破界”過一次。

“另外準備一個小型無人艦隊，不需要太複雜，但要有‘殲星’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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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上千公裡外，記憶清除設施內，本該已經被洗腦的“周墨”三人組卻遲遲還沒來得及清洗腦子。

氣氛莫名變成了一種茶話會一樣的模式。

巨大的金屬巨人坐在地上盤着腿，聲音洪亮，侃侃而談。

“當時我的父親，也就是我的製造者車乾博士是‘太一天工’第二任執行官，也是最高權限的左膀右臂，殿堂中的第二人，你們應該聽過才對。”

周墨腦子裏並沒有這個名字，但“太一”他是知道的，共同體十大巨型企業之一。

原來以前後面還帶“天工”兩個字么，不過還是單純的“太一”聽上去厲害一些。

就像“開明”“靈樞”“夸父”“殿堂”一樣，這些已經不能用“企業”定位了，叫“組織”更合適一些。

接受過完整教育的楊天天道：“車乾車老，我聽過他的威名，是太陽系火星開發的先驅者，智能大師，留下了許多獨特技術。”

蛋蛋點頭道：“對，當時我倆配合無間，創造了許多前沿技術，即便最高權限也頗為認可，爸爸在前面亂殺，我在後面嘎嘎.可惜啊，人類種族對時間的概念過於敏感，爸爸他沒有堅持太久，600多歲就選擇了永眠.”

金屬巨人抹了抹眼角，雖然沒有眼淚更沒有機油，但看得出它很難過：“可笑的是智械生命的情感增加緩慢，當爸爸永眠的時候，我都不能完全理解他對我的感情，一直到幾百年後才後知後覺.”

似乎說到傷心處，金屬巨人發出了哇哇的哭聲。

這聲音又巨大又難聽，這處莫名空間都在微微震顫，周墨三人只能捂着耳朵忍受。

突然，六邊形的光芒閃過，兩個人影出現在這裏。

一個是高大健壯的男性，一個是則是之前那個小女孩。

那個男性看到這詭異的狀態，皺眉對金屬巨人說道：“蛋蛋，怎麼還沒有處理好？”

金屬巨人立刻起身：“不好意思最高權限，我好久沒和人聊天了，我這就殺了他們。”

三人：喵喵喵？

周墨眼疾手快，作為遊走在道德和法律邊緣的星際俠盜，立刻使出了自己的保命底牌。

一個滑鏟下跪，對着那男性一拜。

“老祖救命！我們真的是不小心闖入的！”

周瑞看着跪拜的年輕男性，默默皺了皺眉頭。

他不是很喜歡周家後人膝蓋這麼軟，當然他也理解對方的緊張。

小花灑早已經將三人組的事情告訴他了。

周瑞平靜道：“你父親是哪一支的？”

周墨擠出笑臉：“我我不知道，我從小貧民窟長大，母親也沒告訴過我。”

周瑞抬起手，在其頭頂上微微一撫，對方的記憶和血脈信息就已經被他獲取。

這種方法也可以用來清除記憶。

暗金詞條【心靈皇帝】的效果，血脈傳承中也隱藏着心靈的影子。

當然事實證明此界的“皇帝”到異界未必好使，之前那個“遁一境”的修士就是因為被周瑞查看記憶而當場開片的。

周瑞微微沉吟，這個周墨，居然是李文倩的後代當然隔的相當遠了

他所說的貧民窟長大也只算半句實話，對方母親是某顆星球貧民窟的幕後控制者，地理上是貧民窟長大，實際上一點苦沒吃過，比楊天天、特莉絲的家庭條件不要好太多。

之所以沒有接受基因改造，完全是其母親對於“周家血脈”的迷戀和崇拜，不過

之所以成為“星際俠盜”，大體是“如果不追求自由，就不得不回去繼承億萬家產”的老套故事。

畢竟這年頭“星際俠盜”也好，“星際海盜”也罷，門檻還挺高的，你高低得有一艘能曲率飛行的飛船吧？

不過對方的行事風格倒也算不上“罪犯”，說是冒險家也勉強說的過去，目前正在被通緝，原因是將某個非法製備化學“快樂物質”的黑工廠給炸了順便搶了他們所有的積蓄。

當然，周瑞依舊不鼓勵這種胡鬧般的“行俠仗義”，工廠被炸也影響了周邊很大一片區域，六個街區的人都嗨了，這也是他們被通緝的原因。

周瑞沒有多餘的評價，他的後人太多了，除了最初那些，並沒有額外的感情，即便他帶了兩個女朋友，頗有高祖之風。

尤其是子啊隱居數百年後，好奇是哪位夫人的後代，是他唯一的關注點。

探查完后，周瑞轉身準備離開，對蛋蛋說道：“按照原計劃處理吧，清除記憶，送出這片星域。”

三人組鬆了一口氣，他們已經不再奢求更多了。

雖然聽聞了這麼多秘密后又將遺忘，這點有些可惜。

結果周瑞正要瞬移離開，突然想到了什麼，又停了下來。

轉頭看向三人組。

“你們，喜歡冒險是么？”

周墨指了指自己，猶猶豫豫說道：“算是吧”

“追求什麼？錢？”

周墨乾笑一聲，有種被老祖突然抽查作業的感覺。

“總歸需要點經費，來支持我們活動”

周瑞的思緒迅速做出了分析和決定，說道：“那我有個工作交給你，或者說實驗。”

“可能會有點風險，不過以你的職業，應該不會在乎，相反我可以給你很多錢。”

周墨咽了咽口水。

“我們能力有限.能先問問是哪個方面的么？”

周瑞想了想。

“你可以理解為.去別的世界探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