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離殤一
這片山脈明顯乾旱很久了,本該是雨水充沛的夏季,天上卻連一朵雲也看不到,連綿的山上全是枯黃的樹木,乾燥的彷彿只需要一點火星,就可以引發蔓延整片山脈的熊熊大火。乾枯的樹林中偶爾不知從哪裏傳來一兩聲獸吼,也顯得是那麼的有氣無力。
在這山脈上有一座形狀奇特的小山,像貓的鼻樑一樣,當地人便以貓鼻樑來代指這座小山了。山上有一片平整荒地,往年是放牛放羊的孩童最喜歡的地方,只需將牛羊趕到荒地,孩童就可以安安心心三兩成群的玩耍去了。但此時這片荒地,卻一片荒涼。
在貓鼻樑的鼻樑根部,是一大片青松林。松樹是極為耐旱的樹木,此刻雖然還保持着翠綠,松針針尖卻也儘是枯黃。這片青松林極為茂密,松樹與松樹之間的間隔有的地方甚至沒有一米,最疏鬆的區域,間隔也沒三米,高大的松樹將森林遮的嚴嚴實實,連陽光也灑落不下來。這就導致林中的灌木成功的存活了下來,鬱鬱蔥蔥的,也惹得無數小動物在此棲息。這是這片山脈僅剩的凈土。
但今天,這片凈土的平靜被打破了,一群不速之客來到了這裏。七個人,六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走在前面,剩下五個人分為三個和兩個拱衛在身邊。很明顯可以看出,前面的那一對男女,便是整隻隊伍的核心。
領頭的男人相貌很是普通,屬於扎人堆里就認不出來的那種,但眼中的鋒芒,卻是怎麼也遮掩不住。男人三十多歲的樣子,皮膚呈健康的小麥色,身高近一米八,身材相當的勻稱。除了背上背着一個被黑布包裹的棍狀物體就沒攜帶其他物體了。準確的來說,除了他,其餘人都背着一個個大小不一的迷彩背包。
和他比起來,他身邊的女人就顯得亮眼許多了,身高大約一米六五的樣子,皮膚白皙,長得煞是好看,雖然此刻正一臉的淡漠。女人看起來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不過實際年齡可能會超過三十歲,畢竟女孩子的外貌總是與年齡不相符的,尤其是會保養的女人。
女人的後面是一個瘦瘦高高的男人,二十多歲,有一米八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是全隊最高的人,較高的身高顯得他很是精瘦。他的臉有些小帥,如果不是多了一道刮過鼻樑的疤痕,且滿臉痞氣的話,就更帥了。瘦高個後面是一個很矮很壯的中年人,三十多歲,身高比女人還要矮一些,但卻壯得像一頭牛一樣,充滿着力量的肌肉把衣服撐的鼓鼓囊囊,彷彿只要輕微的一個動作就會把衣服撐爆一般。他的皮膚很不好,黑紅黑紅的,還滿是坑坑窪窪,是那種長期處於風吹雨打日晒才會形成的皮膚。此刻的他正背着一個巨大的迷彩背包,背包比他半個身子還要大,此刻背包撐得鼓鼓囊囊的,巨大的體積顯得極為的駭人。但他卻腳步輕盈迅速,即使林中灌木叢生,也沒讓他被隊伍落下。但他額頭的細汗,也顯示出了他此刻並不輕鬆。
矮壯男人的後面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雖然可以看出他的身體很健壯,但頭髮卻幾乎全白了,這裏說他是老頭,似乎一點也不為過。“老頭”的臉皺紋很多,最突出的是眼角的魚尾紋,深的似是刻到骨子裏一般。“老頭”的位置是隊伍的最後面,他的警惕性很強,眼角一直注意着四周,防備着周圍可能發生的一切。
最後就得說說剩下的兩個人了,他們位於隊伍的左後面,也就是領頭男人的後面。為什麼最後才說他們倆呢?因為他倆長得一模一樣!沒錯,他倆就是一對雙胞胎。他倆很年輕,是隊伍里最年輕的人,二十齣頭的樣子,臉上的稚氣還沒有褪去。雖然此刻倆人都背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迷彩背包,滿頭大汗喘着粗氣,但卻還是滿臉驚奇的四處張望着。這裏,是他們從未見過的景色。
就是這些各異的人,組成了這支小隊。
小隊全體身穿迷彩服,踩着地上棕黃色的厚厚松針,快速的在林中穿梭着。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在林中停了下來。對的,目的地到了!
這是一個大約三米直徑的的洞窟,在一個兩米高的斜坎根部,垂直而下,深不見底。坎子上有一株巨大的豆金娘,斜斜的生長在了洞窟上方,將洞窟上空覆蓋。豆金娘從成人胳膊粗的主幹到鉛筆芯粗的細枝,都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尖刺。樹的枝葉長得相當的茂密,上面還掛滿了一團一團的小小的綠色果實,與小巧的碧綠葉子混在一起,不仔細看,根本就分不清誰是誰。
除此之外,洞窟的邊緣還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蕨草,蕨草普遍有一米多高,蕨葉再鋪展開,就將三米直徑的洞窟遮成了一米多的直徑,相當的具有欺騙性。若是有不知情的人來到這裏,就很容易一腳踩空,掉落洞窟里去。
小隊停下后,領頭男人便獨自一人走到了洞窟旁,他走的很小心,先把蕨草扒拉開,能看清地面后他才會下步。
不一會兒,領頭男人便走到了洞窟邊緣。扒拉開邊緣的蕨草,男人探頭望去,洞窟的周圍全是光滑陡峭的的石壁,石壁垂直而下,直至被黑暗吞沒,那侵吞一切的黑暗總會給人帶來一種莫名的恐懼。但男人卻面色不變,彷彿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隨後男人的眼睛就突兀的散發出了一道淡淡的藍光,這一刻,他看到了別的東西。
那是絲絲縷縷的黑霧,從洞窟底部向上飄逸着,直到飄到了洞窟口,才被風吹散。又看了一會兒后,男人這才抬起了頭,站起身,轉身對着眾人點了點頭。
眾人見此,臉上不禁浮現了一絲輕鬆,如果在這裏沒有找到蹤跡,在這偌大的山脈不知何時才能找到了。畢竟來這兒之前只是猜測,如今猜測成真,當然是極好的。
領頭男人走回了原先的位置,他並沒有輕舉妄動,帶領眾人冒然下洞窟,而是安排眾人停下休息,吃東西補充體力,畢竟,他們來這兒已經走了兩個多小時了,面對可能是那東西的存在,怎麼謹慎都不為過。
領頭男人坐靠在一棵青松旁,快速的吃了些東西后,將背上用黑布包裹的棍狀物體取了下來,他輕撫了一下后,這才從中間將黑布解開。隨着黑布一層層的剝去,裏面的的東西才顯現了出來,那是一把劍,裝在劍鞘里的劍。
男人將劍從劍鞘中拔出,將剛才還用於纏繞的黑布摺疊了一下后,便擦拭了起來。這是一把看着很漂亮的劍,劍長三尺,劍柄漆黑,劍身六面,呈暗黃色,上有條紋。劍刃雪白,隱隱泛着寒光。劍格暗黃,虎頭形狀。從劍身條紋和虎頭形狀可以看出,這是一把漢代的六面漢劍。
男人緩慢的擦拭着劍,很仔細,很溫柔,像是擦拭着自己的愛人一樣。這是他的習慣,從他還弱小時養成了。當他心開始躁動,開始畏懼,開始不安的時候,他都會去擦劍,對於他而言,擦劍就是在擦拭他自己的心,擦去心中那些負面的情緒,讓自己平靜下來,變得無所畏懼。
但這次,這辦法失效了!他的心依舊躁動不安着,根本靜不下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自從接受這次任務,他的心已經莫名其妙的躁動三次了。第一次是在離家的時候,剛上車就開始躁動,第二次是從村民口中聽說這洞窟存在的時候,第三次就是現在了。男人的眉頭不禁緊緊的皺了起來。這一切,都預料着這次任務的不同尋常。
就在男人沉思時,一隻玉手輕輕的探到了他的額前,將他緊皺的額頭
揉散了開。男人抬頭看向了面前站着的女人。女人很美,嘴角帶着淺淺的笑容,眼神很溫柔,帶着光,一如初見時那樣。
他將劍放到了一旁,轉而用手抓住了那隻正揉着自己眉頭的柔荑小手。輕輕一拉,便把女人拉到了自己身旁坐下。女人坐下后把頭輕輕的靠在了男人的肩頭上。溫柔的問道:
“還擔心着呢?”
男人點了點頭,道:
“這已經是第三次躁動了,阿敏,要不,一會兒你就別下去了吧,這次任務可能很危險,我們倆至少得留着一個,夜兒還小,需要人照顧。”
女人這時也收斂了笑容,輕輕的皺起了好看的眉頭,沉聲道:“你知道的,我不可能讓你一個人下去的,越危險我越放不下心你……”
“那夜兒怎麼辦?”
男人打斷道。
“夜兒今年才十歲,正是需要母親的時候,萬一我倆下去都交代在裏面,你讓夜兒一個人怎麼活?”
“難道夜兒這個時候就不需要父親了嗎?你一個人下去,萬一交代在裏面,是想讓我們孤兒寡母的活在世上受苦嗎?這樣還不如讓我們一家子整整齊齊下去實在呢!”
男人的臉上不禁浮現了一絲怒意,道:“都這時候了你還任性,你以為你還是小孩子啊,聽我的,這次你帶着王文王虎兩兄弟,留在上面,別下去!”
女人抬起頭,迎上了男人略帶憤怒的視線,語氣強硬的道:“我就不!我要跟你下去,讓我一個人留在上面,比殺了我還難受……”
女人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道:“其實在你和我說你第一次情緒躁動的時候,我就已經和夜兒他舅說了,如果我們倆回不去,就讓他照顧好夜兒……”
女人用手緊緊抱住了男人的腰,頭繼續靠着男人的肩膀,身體輕微挪動了一下,使兩人靠得更加緊密。這才開口繼續道:
“再說了,夜兒那純粹就是意外,咱倆才是真愛!明明結婚前說好的同生共死的,現在就想不認賬了!想一個人去死是吧?”
男人是個嘴笨的人,聽到女人這麼說,張了張嘴,卻又什麼也說不出來。他向來是說不過自己媳婦兒的。
男人緊緊的摟着女人的肩,想了好一會兒后才說道:
“一會兒你可以和我一起下去,不過如果發生什麼,你得趕緊上來!你先答應我,否則我就算把你綁了也不會讓你下去!”
女人見男人說的如此堅決,才終於是點了點頭,道:
“嗯嗯,聽你的!”
可眼中卻閃過一絲狡黠。如果下洞窟去真的遇到危險,女人會不會走,就真的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談話到此結束,兩人閉上眼,小憩了起來,補充起體力。
一個小時很快就結束了,時間也來到了下午五點。
男人自己走到了坎子上,一劍就把胳膊粗的豆金娘給攔根斬斷了,隨後把劍插到豆金娘的枝杈中,用力一挑就將這棵巨大的豆金娘挑一邊去了。洞窟的上方也瞬間敞亮了起來。與此同時,女人正帶着其他隊員將洞窟周圍的蕨草和小灌木除去,離洞窟近的就割掉,離洞窟遠一些的就放倒踩平,不一會兒,洞窟旁十米範圍就一片空曠了。
洞窟於此時也顯現了出來。
矮壯男人,將剛才放在一旁的巨大迷彩背包提了過來,打開從裏面取了一大捆尼龍繩來,繩子有成人食指粗細。男人將繩子一頭栓在了洞窟旁一棵成人腰粗細的青松主幹上,另一頭則用特殊的繩結捆住了一個磚塊大的石頭,站在洞窟旁放了下去。石頭放下去的很快,大約下去五十米左右,石頭就停止不動了。矮壯男人見此提了提繩子,然後晃了幾下,把石頭晃到了其他位置,才繼續放繩子。很明顯,剛才那個地方並不是洞窟底部。石頭繼續下降,不一會兒就到了大約一百二十米的深度,矮壯男人用剛才的辦法試了幾次,石頭都沒再繼續下降。這才用他那粗獷的聲音說道:
“周哥,洞窟深度大約一百二十米左右,咱們這次只帶了一百四十米長的繩子,現在上面大約還剩下二十米。洞窟往下五十米左右應該是有個石台的。和村裡老人說的相差不大。”
領頭男人點了點頭,掃視了一眼眾人。開口道:“這次任務王文王虎你們倆兄弟留在上面,看住繩子,負責接應。強拽三次繩子就是信號,趕緊拉人。”
被叫做王文王虎的雙胞胎兄弟一聽周哥這麼說,頓時就急了,連忙開口道:“周哥,我……”
可還沒說完,就被領頭男人一個嚴厲的眼神給制止了,道:
“服從命令!”
這倆兄弟見此,也只能滿臉鬱悶,不情不願的回了一聲:
“是!”
領頭男人接着道:“其餘人跟着我下去,打好十二分精神,這次任務,遠比你們想像的還要危險!一會兒我先下去探明情況,等我探明后,你們再下來!”
說完,領頭男人就將照明燈戴在了頭上,同時繫上了安全帶,隨後一隻手抓住繩子,一隻手提着劍,就降了下去,眾人均是趴在洞窟口往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