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
第7章(2)
第5章第四章(2)
晏傾雲面上的期盼轉眼變成失望,甚至還溢出幾抹陰冷。因為她拿出來的,不是五彩琉璃珠,而是一張紙箋。她一眼便認出那紙箋,是自己暗中傳給奕子軒的,現在,居然在晏傾君手裏!
“吶,姐姐的字,越發好看了呢。”晏傾君笑着將紙箋遞給晏傾雲,漫不經心道,“上次子軒到我這裏,落下這個,姐姐的東西,應該物歸原主才是。”
晏傾雲聞言,氣得面色發白,瞪着晏傾君,伸手打算接過紙箋。
“啊,不對……”晏傾君像突然想起什麼,巧妙地一個轉手,縮回就快到晏傾雲手裏的紙箋,“既然是姐姐給子軒的,應該還給子軒才是!”
說話間,拿着紙箋的手遞到了奕子軒眼前。
纖細的手指上,大紅的蔻丹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素白的紙箋在微風下輕輕顫動,時間好像在這一刻靜止,往情卻在指尖緩緩流逝。
那一年,是誰一身白衣徐徐,在鏡湖邊柳樹底,對她盈盈淺笑;那一月,是誰日夜相守不離左右送湯喂葯,笨拙地唱着曲調怪異的歌曲哄她入睡;那一日,是誰手指西方,對她柔聲蜜語,“阿傾,你看雲之彼端,你為落日我為彩霞。奕子軒定不負卿。”
奕子軒輕笑着,接過紙箋,指腹滑過冰涼的蔻丹。
“對了,傾君在此恭祝姐姐與奕公子百年好合!姐姐,傾君相信,奕公子——”晏傾君笑起來,與晏傾雲說的話,眼神卻是落在奕子軒身上,“定不負卿!”
四字落音,晏傾君反手轉身,艷紅的喜服在空中滑出優美的弧度。她微微仰首,目不斜視,大步走出宮門,走出過往,走向另一個,完全出乎她預料的世界。
***
紅妝蔓延數十里,一派華麗繁榮。
東昭國送嫁隊伍有近五百人,貢月國迎親隊伍五百人,合計上千人,浩浩蕩蕩地一路向西。
東昭與貢月東西相望,中間隔了祁國與商洛國,從東昭去貢月,穿越兩國交界處的一條祁洛山脈便是。
天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此時的晏傾君站在華麗的金色馬車前端,接受五百名東昭軍最後的禮拜。過了這雨山坊,前面就是祁洛山脈,也就意味着出了東昭國界。送嫁隊伍到此為止,拜過傾君公主后舉旗回朝。
夕陽下,明黃色的“昭”字大旗蜿蜒着越走越遠,似乎在昭示着晏傾君與東昭國的距離。
“公主這邊請。”一邊的貢元彎身引路,晏傾君還未正式與貢月國主成禮,喚聲“公主”比較合禮數。
“謝王爺。”晏傾君收回目光,微微屈膝還之以禮。
貢元滿意地瞅着晏傾君,笑得眉毛彎起的弧度都加深許多。這女子,且不說額頭的新月,單單會一支挽月舞就能籠絡不少人心。幼時又聲名遠播,如今這模樣長得也比傾雲公主耐瞧,他那皇帝侄兒定會愛不釋手!
晏傾君察覺到他的眼睛在自己額頭掃過,微微偏過腦袋。那硃砂剛點上去時,是無論如何都抹不掉的,可三日之後自動脫落,也是無論如何都留不住的。
“公主可要飲些水酒?”
他們在雨山坊稍作歇息,夜裏還是要趕路的。祁國和商洛兩國正在交戰,趁着雙方休戰過了祁洛山才好。
“用些茶水便好。”晏傾君微笑着回答。
貢元給下人使了個眼色,便有人恭敬地拿了茶水過來,茹鴛忙接過來給二人倒好。
茶香撲鼻,茶水甘苦,帶着清新的回甜。貢元喝了一口,瞥了一眼剛剛升起的彎月道:“二十八……咦,傾雲公主,應該是今日出嫁吧?”
晏傾君眼神閃了閃,笑應道:“是啊,姐姐今日出嫁,嫁給奕家長子奕子軒。”
茹鴛在她身後看不到她的表情,不安地動了動身子,悄悄瞪了一眼貢元,想要他停住話頭。哪知他仍是接着道:“對對對,那日可是貴國陛下親自賜婚。傾雲公主賢良淑德,品貌兼優,奕大公子也是謙謙公子一表人才,真是才子佳人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貢元見晏傾君笑容愈甚,開口還想繼續。茹鴛在旁邊一急,忙拿着茶壺倒水道:“王爺不如說說貢月國的陛下,讓公主略有了解,過去之後也更好適應。”
“茹鴛!”晏傾君的聲音裏帶了責備,這種場合,不是她的身份可以插話的。
“公主莫要責怪,這丫頭說得對!”貢元見晏傾君有了怒氣,開口解圍。茹鴛忙賠禮,垂首往後退了幾步。
貢元也未在意,笑道:“陛下是憐香惜玉之人,公主這番品貌,陛下必定寵在心頭啊!”
晏傾君微笑着,作出羞澀的垂首姿態。貢月國的新主,若她未記錯,登基五年,今年剛滿二十五。長得什麼模樣未曾聽說,倒是對“月神”的迷信,比起他那個荒淫無度的父親有過之而無不及。聽聞有一年疫病突發,那國主不是撥款賑災,尋醫研究治療疫病的方子,而是在月神台不吃不喝七個日夜求月神保佑。
所謂鬼神信仰,從來都是上位者用來統治百姓的手段,可是連帝王都被迷了心智,一味迷信,國之將亡!
思及此,晏傾君心頭一跳,有什麼東西在腦中一閃而過,卻未能抓住……很關鍵的東西……
“不過陛下最近勞心於東北礦產的開採,若是一時冷落公主,公主也莫要見怪。”他那侄子的後宮……五年時間已經有了近千名嬪妃,還是提前與晏傾君道個醒……
晏傾君卻是只注意到他的前一句話,“陛下最近勞心於東北礦產的開採”。
據她所了解,貢月為五國中最小,可是礦產豐富,且手握煉鐵秘術,曾經依仗這兩個優勢強極一時。
只是近兩代國主迷信神力,大肆修建“月神”廟宇,甚至妄得長生。時至今日,貢月其實不如表面那般風光,由她來猜,怕是岌岌可危吧?
祁國商洛空有礦產,無煉鐵之術,東昭用挽月舞換來煉鐵之術,卻苦無礦產,與貢月之間又有祁國商洛相隔,揮鞭策馬地打過去“搶”也是不可能,於是,貢月就在這樣微妙的平衡中得以生存。
這平衡一旦被打破……
晏傾君心中一亮,覺得閉塞了幾日的腦子突然通透起來。原來……如此么?
貢元又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晏傾君只是客套地微笑。暮色微薄,一行人回到原地準備出發,晏傾君回到馬車上便閉目沉思。
茹鴛以為自己剛剛的多嘴讓晏傾君生氣了,安靜地侯在一邊也不敢打擾。
車輪滾滾,馬匹嘶鳴。
晏傾君將最近發生的事前後想了一次,再把自己曾經不解的地方一一列出來。
為什麼晏傾雲要暗送紙箋與奕子軒談條件?為什麼晏璽選一個親生女兒去和親,卻又選了一個沒有旁騖牽絆與他沒有父女之情的女兒?為什麼晏珣不計後果地與她撕破臉讓經營了四年的“兄妹情”輕易毀於一計?
只要一個假設成立,這些“為什麼”全部有了理由!
晏傾君突然睜眼,眼裏攝人的光亮讓正猶豫着如何哄好她的茹鴛心頭一緊,本能般問了一句:“公主……怎麼了?”
“茹鴛,收拾東西!”晏傾君面色如霜,霍然站起身沉聲吩咐。
茹鴛被晏傾君突如其來的變化驚住,看公主的面色知道定是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可是,收拾東西,她們要幹什麼?
晏傾君自顧自地在馬車裏翻找起來,收拾東西,趁着還來得及,走人!
那一個可能成立的假設,是必然成立的!她的出嫁,根本不是和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