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姐又要撕傘了
氣勢顯赫的侯府，穿過層樓疊榭，來到雕樑畫棟的主院。
一個穿着華麗的小胖子揪着貴婦人的衣袖，大聲嚎啕，似要把房頂掀翻才肯作罷。
“我就要吃青菜！就吃那個青菜！”
貴婦人無奈的揉了揉太陽穴，轉頭看一旁的婆子，“侯爺還沒回來嗎？”
“回夫人，侯爺和同僚吃酒去了，恐怕要夜裏才能回來。”劉嬤嬤躬身回話。
侯夫人思索片刻，吩咐道：“設法打探將侯爺昨日的行程，務必弄清楚青菜的由來。”
…….
蘇棠月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青菜已經被人注意到了，昨日送走謝之尋后，她一夜輾轉反側。
對突然加的生命值開心到極點，又因為弄不明白為什麼而煩躁。
謝之尋昨天怎麼就不能多落幾次水啊！是落水不好玩嗎？
算了算了，左右不是什麼壞事！
蘇棠月揉了揉凌亂的雞窩頭，“桃紅，備車，去巡查鋪子！”
嘖嘖嘖，掌柜們又要倒霉嘍！小姐明顯是對昨日的公子一見鍾情，相思成疾，愛而不得，心懷怨恨了。
心上人得捧着，只能拿不爭氣的掌柜們撒氣嘍。
朱雀大街，京城最繁華的街道，小販們的叫賣，管事們的迎來送往，車水馬龍，好不熱鬧。
一輛表面樸素的馬車直直的停在了街道最中心的鋪子——玲瓏閣。
鋪子裏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的王掌柜早就候在了門口，親自擺了車凳，俯身等人下車。
一雙纖纖玉手“唰”的撩開車簾，不等丫鬟扶手，直接乾脆利落的跳到地上，若不是身形嬌細玲瓏，面若桃粉仙子，簡直就要懷疑是着了裙衫的怪癖男子了。
管事見狀，身子更低了幾分，偷偷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夭壽喲！小姐又來撕傘了！
“閉門謝客，準備賬本！”不等王掌柜回應，蘇棠月就徑直走向鋪子裏。
鋪子裏佈局簡潔，只一排排櫃枱橫列，櫃枱上飾品排列整齊，價格標明。每個櫃枱旁都候着一位能說會道的小廝和心靈手巧的丫鬟，小廝介紹首飾，丫鬟負責為客人試戴，配合的相得益彰。
蘇棠月只簡單一瞥，就發現了問題，一個小廝竟然向一個皮膚微黃的圓臉盤兒姑娘推薦一對圓形白玉耳墜。
嗚呼哉，這是要讓這姑娘和玉墜比誰更圓？還是要這姑娘承認自己不夠白？
蘇棠月皺着眉頭望着那個方向，桃紅瞬間心領神會前去解決。
怎麼還出了這麼個么蛾子！
王掌柜嚇得擦了擦冷汗，馬不停蹄的引着她去了二樓的主屋，生怕她再多看一眼店裏。
蘇棠月剛剛落座，王掌柜就趕緊奉上了清涼去火的菊花茶，還立在她身後打了摺扇輕輕晃動着。
蘇棠月豪爽的一口悶了茶水，翻着賬本開始細細核查。
時間緩緩流逝，蘇棠月漸入佳境，心也靜了下來，手裏的動作不疾不徐，一頁一頁翻動紙張，不時的還拿奇怪的黑炭筆在紙上寫寫算算。
不過半個時辰，兩本厚厚的賬本就被核查完了。
哪怕見慣了小姐神算能力的王掌柜，此可也再一次被驚艷了。
只見她放下墨筆，直起身子，王掌柜的小心臟立刻被高高懸起。
“這個月營業額同比去年此時少了一成。”蘇棠月直擊要害。
“今年長公主的賞花宴推遲到下個月了，各家閨秀都等下個月爭奇鬥豔呢！”王掌柜謹慎應對。
蘇棠月頷首，長公主家的賞花宴就像現代的相親會，京中小姐們恨不得花最多的錢買最華貴的首飾來裝扮自己，藉此尋個好夫婿。
蘇棠月雖然從來都不去這種場合，但卻希望這種賞花宴越多越好，畢竟
真的賺錢啊！！！
“小姐，有位公子剛剛到店，不肯離去，說要店裏的所有白玉首飾，很是急迫。”一位小廝突然進來稟報。
嘖嘖，這是什麼二百五冤大頭！！！
呸呸！親人！這是流落在外的親人！！
“賣給他！把去年剩下的也賣給他！客人就是玉皇大帝！怎麼可以把玉皇大帝往外推！客人的要求咱們要加倍滿足！”
蘇棠月滿臉笑意，激動的只拍桌子，之前的那些焦躁情緒早就拋之腦後了！
“讓所有夥計都去幫忙整理白玉首飾，對了，桃紅，讓圓墜兒小廝進來。”
蘇棠月翹着二郎腿，品着茶水，悠閑自在的吩咐着。
她倒要看看這麼沒有審美的夥計是怎麼被招進來的！
“求小姐，不要辭退小人！小人什麼都能幹！小人老母卧病在床，實在不能斷了這份活計！”
那小廝進門就跪，然後就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的宛若天塌了一樣。
蘇棠月被嚇了一驚，自己這般凶神惡煞不講情理嗎。
她細細打量了小廝一圈，十五六歲的樣子，雖然靈活瘦黑的身形像猴子，但黑亮的眼睛卻有些羞澀局促，半點不顯精明。
不像個常年干雜活的小廝啊。
一旁的王掌柜暗嘆一口氣，還是挺身而出，
“小姐，這小子名為李厚德，讀過幾年書，是遠近聞名的孝子秀才，原本今年要下場的。可半年前，老娘惡病纏身，他當即脫下長衫，開始打零工，哪裏工錢高就幹啥，只為給老娘治病，這個月才被我招來。”
王掌柜看小姐神色如常的喝着茶水，思量了一下，繼續道：“扣他半月工錢，我再教導教導，再讓他出工，小姐認為可好？”
蘇棠月摩挲着茶杯，看着背脊挺直的瘦弱男子，思索了片刻。
“放下讀書人的驕傲，來做小廝，不後悔？”
李厚德抬起頭，眼睛裏一片堅定之色，語氣更是果斷，“只要能治好我娘，這輩子不讀書也絕不後悔！”
老娘辛勞一輩子，獨自一人將他養育成人，甚至大冬日裏還給別人洗衣，只為給他掙讀書錢。
現下老娘生病，他要是不管不顧繼續讀書，才是負了老娘多年辛苦，枉費十年寒窗苦讀！
好一個把聖賢書真正讀明白了的小秀才！蘇棠月心裏狠狠點贊，這個時代有太多讀書讀傻了的迂腐之人。
他們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靠着榨乾一家人的血肉來豐盈自己。
“我資助你讀書考取功名，尋京城名醫，只要你娘親的病有的治，我保你無後顧之憂！”蘇棠月擲地有聲。
李厚德聞言並無喜色，不卑不亢回復：“小姐何求？”
“他日你金榜題名，莫忘我今日恩情！”
“好！”
只要能治好老娘，上刀山下火海他都在所不惜！
蘇棠月霎時露出笑容，此時窗外的陽光灑在她身上，彷彿為她渡了一層金光。
而李厚德更是看呆了眼，哪怕多年後，他位至高官，也一直銘記一位宛若神明的少女頃刻間改寫了他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