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九卿之首
第121章九卿之首
蔡邕悶頭倒地,令本來喧鬧的氣氛為之一靜。
“太常!”有反應過來的從官驚悚大叫,跑過去。
而憤怒的太學生、鴻都門學生以及被裁減的那些官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一定要他給個解釋!”忽然間,有人高喊道。
“對對對,一定要他給個說法!”
安靜的人群,陡然再次沸騰,衝鋒般的向蔡邕衝去。
蔡邕被砸中後腦,暈乎乎的被人架着往裏走,還不忘喊:“攔住他們,攔住他們……”
哪裏還攔得住,官吏們帶着蔡邕往後面飛奔。
他們輕車熟路,繞來繞去,倒是跑了出去。
但是憤怒的人群,還是將太常衝擊的七零八落,打砸一空。
等洛陽各處的差役趕過來,人群哄散,只零星抓了幾個人。
蔡邕躲在不遠處,拿着紗布按着後腦,神情難看,心裏惱怒異常。
“太常,回去嗎?”身旁的一個小吏問道。
蔡邕臉色變幻一番,恨聲道:“回去!”
不回去能怎麼辦?
太常不遠處的一個茶樓,二樓上。
楊彪與王朗並肩而立,目送着蔡邕頗為狼狽的背影。
楊彪摸着下巴,瞥了眼王朗,有些幸災樂禍的道:“你這洛陽令,有的難嘍……”
王朗是兩天後上任,寬和的的臉上不見絲毫憂色,道:“伱說,我這還沒上任,先彈劾你這丞相不作為,以此立名聲,你覺得怎麼樣?”
楊彪見他沒有吃癟,有點可惜,道:“你還是彈劾王子師吧,我感覺,他早晚得找你的麻煩。”
王朗沒有說話,看着蔡邕回到太常。
這還只是冰山一角,隨着裁減冗官的推進,洛陽城的各府寺還不知道要出多少亂子。
‘如果再推及到地方,會有什麼影響?’王朗心裏想着,不禁有些凝重。
各州郡可不是洛陽城,那些州牧、刺殺、抬手、縣令之類的,能壓得住嗎?
‘還是應該慢一點。’王朗自語。
“我聽說,陛下去了太倉。”楊彪忽然說道。
王朗不假思索,道:“陛下是要鑄錢了?”
新帝繼位,除了改元等事情外,最具特徵的,還有鑄造新錢。
楊彪道:“可能是,但太倉里沒有多少錢。”
鑄造新錢,除了稀少的礦外,只能用舊幣鑄新錢。
王朗低頭思索。
……
這會兒,劉辯在一干人陪同下,正在視察着太倉。
太倉令空缺,是太倉丞跟在劉辯身後,介紹着太倉的情況。
太倉丞手裏拿着厚厚的賬簿,道:“陛下,目前太倉存錢,五千萬,糧食總十萬石,勉強夠到明年三月的開支,前提是沒有什麼需要額外支出……”
這個前提,完全沒有。
劉辯暗自搖頭,看看錢庫,拍拍糧倉,而後一路來到了鑄幣房。
看着頗為陳舊,已經落灰的各種機器,劉辯站在一塊巨型磨具前,盯着一個個錢孔,面露沉吟。
他在想紙幣了。
銅錢,他是變不出來,賦稅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整頓見效,但是紙幣,卻能立竿見影!
倒不是說要發行紙幣,而是用紙幣去向有錢的世家大族,豪門大戶‘貸款’!
劉辯雙眼微微眯起,心裏迅速轉動着,推敲着這種方法的可行性。
“這銅錢,使用着不太方便吧?”劉辯突然問道。
太倉丞一怔,不方便?他用着很方便啊。
有些不明白劉辯的意思,但也不敢反駁,道:“是有些不太方便。”
劉辯嗯了聲,道:“一緡就二十多斤,這大戶人家有個幾萬緡,怕是得用一個大倉庫來裝了。再買點貴重之物,得用馬車去拉錢去交易了。”
“陛下說的是。”太倉丞陪着笑,心裏也不完全認同,因為貴重之物的買賣,很多時候會用以物易物的方式,當然了,皇帝陛下說的情況是有的。
劉辯抬頭看着屋樑,心裏推敲不斷。
太倉丞見劉辯不說話,等了一會兒,拿過一張縑帛,捧着向劉辯道:“陛下,這是根據尚書台的命令,制定的新錢圖樣。”
劉辯思緒被打斷,瞥了他一眼,伸手接過來。
沒有什麼特別的花樣,外圓內方,刻有‘五銖’字樣。
劉辯遞迴去,道:“將正面的五銖改為永漢,背面刻上駿馬以及麥穗長劍。”
“小人領旨。”太倉丞連忙應道。
劉辯又看了眼會兒,繼續向前走,心裏想的還是‘貸款’的事。
潘隱從後面悄步跟上來,在劉辯耳邊低語了一陣。
劉辯一怔,道:“傷的怎麼樣?”
潘隱道:“後腦破了口子,流了血,問題應該不大。”
劉辯思索着,繼而道:“他這也算是為朝廷受苦了,待會兒,朕去看看他。”
潘隱無聲的應着,退到一旁。
劉辯視察着太倉,走了一陣,道:“武庫……潘隱記一下,找個時間,朕也要去一趟。”
“是。”潘隱道。
劉辯這邊逛着,左栗也迎着劉璋入了洛陽城。
劉璋三十不到,白白胖胖,見誰都是笑呵呵的,說話溫溫吞吞,很是知禮。
左栗騎着馬,在劉璋邊上,指着不遠處的一個大宅門,道:“劉都尉,前面就是大鴻臚,你暫且居住在這裏。”
劉璋看了眼,臉上堆笑的道:“甚好甚好。”
左栗在馬上晃晃悠悠,餘光一直盯着劉璋。
他已經得到密報,說那劉焉在益州驕縱跋扈,所有一切器物,皆是比照天子,反心昭然若揭。
劉璋感覺到左栗的目光,仰着臉,陪個笑呵呵。
左栗回了一個越發陰翳的笑容。
劉璋臉色一僵,然後勉強的繼續陪着笑。
‘這傢伙……’
左栗眨了下眼睛,心裏有些怪異。這人是真傻還是裝的?
不久后,左栗將劉璋安排入大鴻臚,佈置好盯梢,迅速回到黃門北寺獄。
一間暗室內,只有一盞燈,將這個石室映照的一半亮一半暗。
亮處,左栗面無表情,雙眼冷肅。
他身前站着九個人,全都矇著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左栗挨個掃過他們,語氣冰冷,道:“你們的任務都知道了?”
九個人沒人說話,只是重重點頭。
左栗冷哼一聲,道:“做好了,榮華富貴,要什麼有什麼!做不好,你們心裏清楚!”
九個人猛的單膝跪地,頭磕在地上,一言不發。
左栗抱着手,俯視着他們,道:“你們的身份,只有我知道,暗語只有你們自己清楚,即日起,你們前往雒縣,綿竹,成都,按照我的交代去辦!”
九個人抬手,而後快步從密室走出。
左栗看着他們走了,自語道:“還得再派些人去豫州。”
……
太常大門前。
王允背着手,一臉淡漠。
他身後站着洛陽六部尉,左部、右部、東部、西部、南部、北部尉。
在他們身後,是林立的差役、兵卒,密密麻麻,佔據了所有道路,一眼看不到盡頭。
王允看着六人,道:“從現在起,一切不法事,即刻逮治,不論尊卑。”
他語氣平淡,好似尋常一樣,沒有半點威嚴。
“下官遵命!”六部尉卻心神一凜,齊齊應聲。
這位王公現在大權在握,掌握着天下人的官帽子,誰敢置喙,那就是‘冗官’!
王允嗯了一聲,轉身進太常內。
蔡邕苦笑着抬起手,道:“多謝王公。”
蔡邕以前是議郎,王允是尚書,官位差不多;現在兩人一個是太常,一個是佐相,一個在上一個在下。
王允面無表情,道:“太學、鴻都門學太不像話,要堅決裁減,決不能退讓!”
“是是。”蔡邕應着,心裏一直在考慮怎麼善後。
他肯定是不能退讓的,要不然,顏面何存?
但即便這樣,他也是丟了大臉,要被朝野嘲笑了。
蔡邕是讀書人,名聲卓著,更是要臉!
王允知道蔡邕品性,更知道他的能力,道:“北部尉,我暫時交給你。”
蔡邕神情猶豫,派兵卒進太學,可不是小事情。
王允見他猶豫,直接道:“我聽說,太常里,有內侍?”
蔡邕臉色微變,連聲道:“好,我聽王公的,不要驚動內侍。”
劉辯上次就覺得蔡邕做事拖沓,缺少魄力,是以派了個小黃門在太常。
如果讓小黃門介入太常,那蔡邕的臉面就丟的更大了。
王允對蔡邕還是不放心,但有北部尉盯着,倒也脫離不了他的掌控。
他很忙,沒空多耽擱,處理完太常的事,急匆匆的走了。
蔡邕送王允出了門,回頭看着亂七八糟,天翻地覆的院內,眉頭緊擰,心煩氣躁。
“父親。”
蔡文姬一身素衣,帶着面紗,出現在門口。
蔡邕一見寶貝女兒,快步走過去,道:“你怎麼來了?快快塊,進去。”
蔡文姬看着他的後腦勺,關心的道:“父親,沒事吧?”
蔡邕道:“沒事沒事,不是讓你在家嗎?你怎麼跑過來了?”
蔡文姬見蔡邕精神狀態很好,心裏沒那麼擔心,輕聲道:“父親找醫師看過了嗎?”
“一點小傷,不用。”
蔡邕帶着蔡文姬向裏面走,他現在一腦門子官司,哪還有空看這點小傷。
“怎麼就不用了,一定要看!”
突然間,他們身後傳來了一道清朗的聲音。
蔡邕太熟悉這道聲音,嚇了了一大跳。
蔡文姬轉過頭,就看到一身常服的劉辯大步而來。
蔡邕直覺後腦勺頭疼欲裂,急忙迎過來,抬手見禮道:“臣參見陛下。”
“蔡琰見過陛下。”蔡文姬跟着見禮道。
劉辯一擺手,笑着道:“免禮。朕已經傳了醫師了,給蔡卿家好好看看。”
“臣不敢。”蔡邕臉角僵硬,艱難的陪着笑。
他把事情做成這樣,哪有臉。
劉辯保持着微笑,直接向裏面走。
蔡邕躬身低頭的跟着,心裏惴惴不安。
他這太常才上任沒多久,要是被罷,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洛陽了。
蔡文姬倒是沒有多想,眨了眨眼,跟在她父親身後。
劉辯來到正廳,看到一眾官吏手忙腳亂的收拾,見禮,擺了擺手,道:“除了太常丞,太祝,太宰外,其他人都去吧,朕跟蔡卿家說說話。”
一眾大小官吏,比蔡邕還恐慌,急急忙忙的跑出去。
劉辯坐下后,與一臉忐忑不安的蔡邕道:“蔡卿家,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蔡邕神色一沉,道:“臣決意,所有裁減的官吏、生員,三日之內,必須離開,不然,強行驅逐!”
在場的幾個太常官吏聽着就是心中一驚。
今天的事情還不夠大嗎?真這麼驅逐,太常還得再被砸一次!
劉辯點點頭,微笑着道:“難得卿家這般有魄力,可。”
蔡邕聞言,緊繃的神經稍稍鬆緩。
其他官吏悄悄對視,眼神里都寫着驚慌——陛下也是不嫌事大嗎?
蔡文姬站在一旁,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劉辯,這位新陛下,在洛陽城有很多傳言。
有的說他行事果決,有說他凌厲霸道,有說他目無禮法,行事荒誕。
蔡文姬打量着,心裏輕輕道:倒是挺溫和的。
劉辯接過茶杯,餘光瞥到蔡文姬。
蔡文姬連忙收回目光,轉頭看向其他地方。
劉辯笑了笑,端着茶杯轉向蔡邕,道:“蔡卿家看過尚書台擬定的課綱了?”
蔡邕躬着身,道:“臣看過了,只是……有些疑問。”
尚書台轉來的課綱,近乎將傳統的儒家經典削除了大半,主考的算術、地理、技藝、兵法,甚至於,農、商的分量都超過了儒學。
劉辯喝了口茶,慢悠悠的道:“有疑問,可以與尚書台諸位卿家探討,不要對抗朝廷。”
蔡邕心頭突突直跳,急急抬手道:“臣不敢!臣,臣一定尊尚書台課綱教學。”
劉辯滿意的嗯了一聲,道:“關於太學、鴻都門學的學生的招募以及博士的選拔,要慎重,師長不能濫竽充數,學生更不能烏煙瘴氣。”
蔡邕緊張到了極點,頭上甚至出現了冷汗,不斷的應着:“臣明白臣明白。”
劉辯放下茶杯,注視着他,道:“關於朝廷這次的裁減冗官,卿家作為太常,九卿之首,理當為表率。”
蔡邕心慌意亂,聞言卻福臨心至,當即就道:“是。臣今日便聯絡九卿,上稟尚書台,一同行動,為陛下分憂,為朝廷紓困。”
劉辯這次是真滿意了,這蔡邕,倒不是完全不通世故。
這時,宮裏的醫師到了,劉辯擺了擺手,道:“免禮了,快給蔡卿家檢查一下。”
醫師應着,走向蔡邕。
蔡邕謝恩,坐到一旁,神色勉強的讓醫師檢查後腦勺。
醫師解開紗布,蔡邕頓時疼的嘴歪眼斜,咬牙不敢發出聲音。
蔡文姬見着,目中一片擔憂,走到了蔡邕身後,
醫師仔細小心的清理,上藥后,又給蔡邕重新包紮好。
“陛下,”
醫師抬手向劉辯,道:“太常的傷並無大礙,按時上藥,一旬便可恢復。”
“辛苦了。”劉辯點頭,站起來。
蔡邕見着,快速跟着起身。
“臣不敢。”醫師躬身,退後出去。
劉辯走向蔡邕,而蔡文姬要扶着蔡邕的胳膊,見劉辯過來,連忙要後退,卻不想,劉辯一腳猜到了她的裙擺上。
蔡文姬一個不穩,驚呼着,直接側身摔倒。
劉辯一驚,伸手抓不及,蔡文姬以臉着地,蓋在了坐墊上。
劉辯沒想到會有這一出,楞在了原地。
“醫師,醫師……”片刻后,劉辯陡然驚醒,向著門外大喊。
蔡邕倒是心疼女兒,急急將蔡文姬扶坐起來,擔心的喚道:“女兒?女兒?”
蔡文姬額頭透紅,鼻子處隱有血跡,坐在那,緊蹙着眉頭,目中都是痛苦色。
劉辯走過來,看着蔡文姬,有些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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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