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每逢大事
第115章每逢大事
劉辯隨後在眾臣的簇擁下,開始祭祀靈帝廟。
基本上不需要劉辯做什麼,即便是祭文也是事先擬定好的,不需要他宣讀,只要跟着做煩瑣的儀程就行。
這一套下來,足足一個時辰。
而後開始是漢代歷朝皇帝,都要一一拜祭。
接着要是祭祀天地,分為五個環節,獻帛、獻酒、奠牲、作樂、祝文,還要出宮,到南郊與北郊。
劉辯穿戴整齊,坐在御駕上,領着文武百官出宮。
祭祀由太常蔡邕主持,他已經早早的在等着了。
宮外的百姓還沒有散去,呼喊着跟隨。
北郊祭祀天帝,過程十分煩瑣,劉辯如同機械木偶被被操弄來擺過去,對於那些奇怪的儀程,他看不懂也聽不懂。
足足又一個多時辰,一眾人回宮,而後又是一番儀程,出宮轉向南郊。
這次,是祭祀天地,是這場祭祀的重頭戲。
洛陽城的大小官吏幾乎都到了,外圍還有無數百姓圍觀。
在蔡邕近乎半個時辰複雜的動作之後,王允上前,將一道縑帛遞給蔡邕。
蔡邕滿臉肅容,又是一番儀程后,開始沉聲朗讀聖旨:“惟中平六年十月丙午,皇帝辯敢用玄牡,昭告皇天上帝後土神祇:漢有天下,曆數無疆。曩者……”
劉辯站在高台一旁,無聲聽着。
祝文到一半,蔡邕開始如數家珍的將劉辯的功績上稟,尤其是大勝匈奴,斬滅匈奴單于,直言遠勝於世宗武皇帝。
劉辯在一旁聽得,不自覺的臉角發熱。
但是周圍的百姓不管,已經紛紛跪地,高呼萬歲。
“陛下萬歲!”聲音如雷,滾滾如潮。
等到祭文結束,群臣再拜,百姓更加激烈,高呼聲震動遠野,彷彿天霄都在顫動。
劉辯神情不動,環顧着身前跪拜的群臣與百姓,雙眸灼灼,好似在燃燒,心中豪情萬丈,壯志干雲。
群臣之中,有太多人在激動,在憧憬。
漢室頹廢,是近十幾年所有人的共識,在黃巾之亂打到洛陽邊上,在羌人危急三輔,不知道多人在哀嘆,漢室將終。
現在,無數人的目光在劉辯身上,積攢着他們對漢室的希望,對大漢中興的狂熱!
“禮畢!”
在一聲長喊中,群臣起身。
這也意味着,今天的祭祀結束。
“陛下萬歲!”
百姓還是不肯散去,高呼不止。
劉辯這次沒有揮手,坐上御駕,開始回宮。
一路上,朝臣們三五成群,議論不斷,語氣振奮。
百姓們還在跟着,翹望着劉辯的御駕。
到了皇宮,劉辯就想一頭栽倒,睡個一天一夜,但還有事情得做。
先是與楊彪,皇甫嵩,王允等人簡單敘話,而後去了永樂宮,陪何太後用膳,直到天色微亮,他才抱着唐姬沉沉睡去。
劉辯睡得着,朝臣們卻鮮少有人能睡得着。
整個洛陽城彷彿都燈火通明,所有人都在討論着劉辯的御駕親征,溢美之詞充斥着洛陽城上空,黑暗中,如有霞光閃爍。
自然,暗地裏,也有些魑魅魍魎在竊竊私語。
第二天一早,尚書台就聚齊了人。
楊彪,王允以及四個尚書,廷尉都在。
李儒氣質儒雅,坐着躬身道:“下官認為,當改元。”
何顒道:“這,明年才改元,再改是否不合適?”
按照大漢的傳統,每逢大事,須改元。
問題是,劉辯繼位,明年才會改元,這還沒到時間。
鍾繇面色肅容,道:“是否,再次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也是慣常操作。
楊彪坐在主位之上,面色威嚴,沒有說話。
王允漠然不動,還在考慮着論功行賞的事,晌午過後,就要頒佈了。
他要在那之前見到劉辯,勸說劉辯改變主意。
李儒見王允不說,目光一動,道:“是否,請渤海王一同商論?”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李儒,神情各異。
小小議事廳,一片安靜。
李儒見着,神色如常,道:“渤海王聽政尚書台,是陛下的旨意。”
眾人目露疑色,又看向王允。
王允心裏微動,當即道:“此事理當由尚書台決議,由渤海王呈報陛下。”
荀攸看着王允,陡然會意,道:“下官贊同王公之言。”
鍾繇,何顒等人也明白過來,道:“下官附議。”
楊彪愣了下,這轉眼間,都支持王允了?
他小眼睛眨了下,看了眼李儒,笑呵呵的道:“此番恭賀陛下大勝匈奴,確實是少了渤海王的奏本,我去催一催。”
說著,楊彪徑直起身,準備去找劉協。
“下官陪同。”王允哪裏肯放過這樣的機會,跟着起身。
由劉協上書稱頌,那就是表示劉協沒有那種心思,讓朝野看到皇家團結,消除朝野的一塊心病。
最重要的,這是取悅宮裏陛下的好手段!
荀攸等人目送着二位大人物的離開,轉頭繼續討論。
荀攸沉吟着,道:“改元的話,我們先擬定幾個,由陛下決定改或者不改。”
眾人點頭,何顒道:“大赦,我覺得不必了,已經赦了三次,再赦也無意義。”
李儒見幾人抱團,微笑不語。
這時,一個中黃門進來,端着一堆奏本,道:“諸位尚書,這是今天的奏本。”
荀攸伸手接過,分給其他人,隨手也打開一本。
看了幾本,他就不由抬頭,其他人幾乎也一樣,對視之下,面面相窺,而後沉色擰眉。
這些奏本,來自全國各地,全部是彈劾盧植,董卓,曹操等人,總共有十多本。
李儒掃了幾人一眼,拿着幾道奏本,故作思忖。
荀攸不動聲色的看了他一眼,與眾人道:“送入景福殿?”
其他人也都點頭,這件事,他們做不了主。
如果是以前,肯定會朝野沸騰,盧植最低是罷官,董卓,曹操必然入獄。
但是在現在,得看宮裏的意思。
何顒這時看向荀攸,道:“豫州的事情你聽說了?”
荀攸給了他一個眼神,道:“聽說了。”
何顒接收到,立即轉移話題道:“我打算待會兒去見唐公,一同前去?”
‘唐公’,是朝臣對唐瑁的一種尊稱,畢竟這位是劉辯的老丈人,而且是司隸校尉,眼看着就要步入尚書台了。
荀攸想着司隸的改革陷入停頓,道:“好,等宮裏的旨意。”
他們還需要等待宮裏的封賞詔書,而後是晚上的群臣大宴。
李儒見着‘潁川黨’已然沆瀣一氣,臉上從容微笑,心裏暗自道:難怪王公對這些人深為警惕,如此抱團結黨,阻斷政通,誰人能放心?
宮裏。
經過楊彪,王允的勸說,劉協寫了一道恭賀的奏疏,而後與兩人一同前往景福殿。
劉辯昨天累的夠嗆,醒的卻很早,但又不想起床,半躺在床上,一邊用扇子扇風,一邊看着曹操的奏本。
唐姬穿着單衣,跪坐在劉辯邊上,手裏是一碗羹湯,拿着勺子在輕輕攪動。
“這是將功補過?”
劉辯自語,隨即歪頭,咬過唐姬遞過來的勺子。
曹操用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剿滅了三十多個大小匪窩,更是收攏了一萬三千多青壯,籌集了近十萬石糧食。
禁軍大營現在有一萬多人,從兗州,青壯的招募正在進行,盧植還會調集一些人過來,加上曹操的兩萬多人,這瞬間飆升到了七八萬!
劉辯想着,不自禁皺眉。
手裏有兵了固然是好事情,但他得養得起!
“鹽政,是勢在必行了……”
劉辯看向門外,目光幽幽。鹽政相比於其他賦稅,是最容易在短時間得到大筆錢的方法。
潘隱悄步進來,看了眼,低着頭道:“陛下,渤海王,丞相,左僕射求見。”
劉辯收回思緒,從床上起來,道:“到書房去。”
唐姬連忙過來,給劉辯穿衣服。
書房內。
劉協小臉平靜,跪坐在劉辯對面。
身後的楊彪一本正經,圓潤的胖臉恭謹又有一絲嚴肅。
王允神情漠然不動,又好似心事重重。
劉協舉着奏本,道:“臣弟恭賀陛下大勝匈奴,凱旋而歸!”
劉辯看着他,微笑着接過來,道:“你有心了。對了,祖母還有兩個時辰左右到京,你代朕去迎接一下。”
劉協一怔,道:“臣弟去接嗎?”
劉辯看了眼他的奏本,中規中矩,放到一旁,道:“嗯,伱以後依舊聽政尚書台。”
劉協挺直腰板,直視着劉辯,心裏惴惴不安,各種念頭涌動。
他完全猜不透,這位皇兄到底要幹什麼?
劉協壓着心頭不安,起身道:“臣弟告退。”
楊彪,王允沒有說話,他們同樣不理解。
等劉協走了,楊彪沉色道:“陛下,尚書台在商議改元一事,請陛下示下。”
劉辯頓了下,想起了之前那個不喜歡的年號,點點頭道:“你們擬定幾個上呈,朕來定。”
“臣領旨!”楊彪道,眨了眨眼,心裏有種莫名的舒坦。
王允見狀,抬手道:“陛下,關於曹操等人的封賞,臣有不同意見。”
他這是投石問路,沒有將盧植,董卓一股腦的倒出來。
劉辯面露好奇,道:“卿家懂兵務?”
王允神情不動,道:“略知一二。”
劉辯沉吟片刻,道:“朕在上黨,已經赦免了曹操。”
“那也當將曹操從封賞名單摘除。”王允道。
楊彪瞥了眼王允,這位真是一根筋,非要跟陛下過不去,順嘴答音有那麼難嗎?
劉辯也覺得王允有點不懂事了,靜靜一會兒,淡淡道:“卿家,朕這次御駕親征,是大獲全勝。”
王允抬着手,道:“陛下,那也不能縱容……”
他話音未落,就迎上了劉辯冷漠的目光。
王允臉角動了動,心有不甘,還是放下手,道:“臣明白了。”
劉辯見他神情黯然,神色一轉,笑着道:“卿家與丞相的聯合奏本,朕看過了。裁減容官,確實厄需,這件事,朕交給卿家來總理。”
王允目光一振,連忙抬手道:“臣領旨!”
劉辯注視着他,道:“卿家,朕說的是裁減冗官冗吏,對於各官寺的必須官吏、設置,不得動。”
王允自然聽懂了劉辯話里的潛在警告,抬着手道:“臣領旨意。”
他說完這一句,又道:“陛下,臣認為,朝廷里有諸多官寺權責重疊,奏請合併。”
劉辯抬舉尚書台,削弱九卿,造成了很多權責重疊。更何況,在以往的三公府逐漸失勢,很多權責本身就已經重疊,權責的重疊,意味着干一樣事情的官吏翻了一倍。
劉辯對於王允這句話,倒是很贊同,微笑道:“好,這件事,也交給卿家去辦。”
王允見劉辯交給了他這多事情,剛才的落寞一掃而空,再次抬手道:“陛下,關於豫州牧……”
“越過明年,”
劉辯打斷了他的話,道:“朕會派遣太尉總理豫州軍民,平定亂事。不過,這是咱們君臣的話,暫且不能傳出去”
王允神情一肅,心底思索,隨即就道:“臣明白。陛下,太尉一人,恐有不妥。”
劉辯嗯了一聲,道:“到時候,怎麼配置,尚書台再議。”
王允沉默一會兒,放下手,不再多言。
他對董卓一百個不放心,但董卓已經失去了兵權,沒了根基,派去豫州,凡有一點過錯,那就是死罪!
劉辯見堵住了王允,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道:“關於收回鹽政,朝廷專營,二位卿家怎麼看?”
楊彪沒有遲疑,張口就道:“陛下,臣贊同。鹽政之要,在於冀州、益州,須冀州牧與益州牧配合。”
大漢最重要的產鹽地在冀州與益州,而冀州牧由朱儁兼領,但青州黃巾軍熾盛,朱儁缺兵少糧,堪堪支持,根本無力對冀州進行強力管控。
益州牧則為劉焉,州牧制度的始作俑者。
“二位卿家贊同就行,具體的,朕會讓民曹去辦。”
劉辯看着兩人,道:“朕有意調益州劉卿家入京,二位怎麼看?”
楊彪,王允都是認識劉焉的,卻下意識的對視一眼,轉瞬又分開。
王允率先抬手,道:“陛下,臣建議,可以私信試探。”
劉辯目光微動,道:“卿家的意思是?”
王允躬身,臉色不變,道:“臣擔心劉使君過於忙碌。”
劉辯眉頭動了動,心裏若有會意,看向楊彪。
楊彪躬身,言簡意賅的道:“臣也有此擔憂。”
劉辯審視着兩人的表情,輕輕點頭。
‘看來,他們也都知道劉焉有不臣之心。’
劉辯面無表情,這益州在西北,有險關阻礙,本地人傑地靈,土地肥沃,是一處安身立命的好地方。
劉焉選擇去益州,本身就存了某種心思。
對於劉焉,劉辯心裏另有想法,道:“二位卿家以為,何人為冀州牧?”
青州的黃巾軍勢力太大,軍情如火,朱儁應接不暇,幾次上書,請辭兼領的冀州牧。
王允立即就道:“臣舉薦泰山太守應劭。”
劉辯心頭一動,目露異色的看着王允,這個人,偷進他書房了?
旋即,他瞥了眼楊彪,微笑着道:“丞相的意思?”
楊彪根本不想摻和政事,在沒摸清楚劉辯的心思情況下,道:“臣聆聽聖訓。”
劉辯點點頭,道:“好。那就定為應劭,明日下旨,命他即刻啟程前往冀州到任,朕會派吏曹尚書前去宣旨。”
王允沒想到劉辯這樣就同意了,心中是又驚又喜,連忙道:“臣領旨。”
劉辯按着桌子站起來,笑着道:“就這樣,諸位卿家去忙吧。”
兩人剛要抬手應聲,劉辯又道:“關於擴建禁軍、羽林軍一事,朕也准了,這件事,交由大司馬府去辦。”
楊彪,王允哪裏會想到,劉辯居然會打算將禁軍擴大到十萬人的規模,沒有異議的抬手道:“臣等領旨。”
等他們一走,劉辯拿過荀攸的奏本,看着看着,臉上不自覺的浮現笑容。
這道奏本令他十分欣慰,因為補缺的名單很長,不止是朝廷里的空缺基本補齊,各州郡也有的是人才,不像前兩月那樣捉襟見肘。
“好起來了!”
劉辯猛的拍桌子,大笑道。
自從他大勝匈奴,斬殺匈奴單于的消息傳回來,洛陽城已然沸騰,不知道多少畏觀的人開始出仕。
劉辯躊躇滿志了一會兒,自語道:“人是有了,就差錢了。”
他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兩個字:搞錢。
裁減冗官是為了節流,而鹽政,是開源!
另一邊,楊彪,王允在尚書台傳達了劉辯的旨意。
李儒等人是一怔,王允這麼容易就改變主意了?
倒是荀攸明白的很,也唯有宮裏的陛下能夠製得住倔強剛愎的王允。
掃除了王允這個反對者,尚書台瞬間陡然通暢起來。
各種封賞的詔書、公文,在尚書台與景福殿之間,由黃門帶着來來回回穿梭。
晌午之後,陸續頒佈出去。
這次封賞,最大受益者是盧植,被加封為益鄉侯,次之的是公孫瓚,為奮武將軍。曹操,孫堅等人官職沒有變動,只得了一些封賞。
但是這次封賞又非常不同,因為主角是劉辯,順帶着要通傳全國,聲名會遠超以往!
朝廷的輿論機器在全力開動,力圖重塑朝廷的威望,掃除洛陽城上空的陰霾,重振大漢民心士氣。
不止是洛陽城茶餘飯後討論的都是劉辯御駕親征一事,必然也會傳遍大漢各州郡的角角落落。
可以清晰的預見,天下士人對東都的看法會改觀,將有更多的人才來到洛陽城。
自然,那些野心家也會感到敬畏,收斂。
陽城以及整個大漢,各種亂象、叛亂會比以往少上不少。
……
中平六年,十一月底。
朝廷本來忙着很多事情,卻被‘裁減冗官’一事給搶了風頭。
隨着王允擬定的草案被傳出去,整個洛陽城彷彿震了三震。
大司農,劉岱府。
劉岱今年四十六,圓臉上滿是皺紋,留着八角山羊鬍,十分暮氣。
他坐在客廳里,垂着眼裏,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眾人。
“大司農,”
有個官員一臉不安的道:“下官在大司農府二十多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說罷官就罷官了?”
“是啊,下官不貪不佔,兢兢業業,怎麼就非要罷官?朝廷沒這種先例……”
“大司農,之前說好是調我們去六曹,這一轉眼成了罷官,朝廷,未免太無信了!”
劉岱面容暮氣,目光卻銳利,語氣冷淡,道:“你們想我如何?”
他從兗州到了洛陽,是因為朝廷空缺太多,本盤算着以他的身份,再走動關係,必然能夠得到一個稱心如意的官職。
費盡心思,得到了以往風光無限的大司農,進來之後才發現,幾無實權,真正權力,都在尚書台!
而且,朝中的人各有朋黨,他又自持身份,不願低頭做小,已然被邊緣化,在朝廷里根本說不上話。
劉岱身前的一眾下屬,相互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道:“大司農,下官等若是被罷除,這大司農府,怕是沒人為大司農效力了。”
劉岱心中陡驚,神情立變。
他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任由這些人被罷除,那不是少了幾個人,而是他威信盡失,更加的虛空了!
‘必須要做點什麼!’劉岱雙眼變得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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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