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今夜有月
子時二刻。
我的武器店。
胡亂的忙碌過後,三個樣狀古怪的晴天娃娃被我掛在了門口,它們在瀝瀝的雨聲中飄搖掙扎。我順勢把老大送了回去。
麟應當想和我單獨交談,但我認為我把老大送走已經是很大的讓步。
許是最近的事情太多,我有些睏乏。
胸口沉悶,腦袋飄忽。
直接在店裏聊的話,不濟待我厭煩,將夢狐叫醒便是。
呵,世界名畫,某人在睡覺。
“所以呢,你想要說什麼?”我閑散地坐定,發問。
“不,沒什麼要說的。”她沖我笑着說道。
“……”心頭升起了煩躁的感覺。
“只是你覺得我要與你訴說啊~易。”麟靠近我,自顧自地將蝕狼從我的腰間順走擺弄,“不過是被抓了個現行,隨隨便便走掉的話你會難過,還會胡思亂想,所以…哪怕是讓你惱怒,也比讓你陷入悲傷得好。”
聞言,我不禁甩了甩腦袋:“孤可沒有那樣脆弱。”
“你已不能專斷,我的皇狼。”她的語氣篤定。
這下我是真的不悅了。
很任性啊,麟。明明像小孩子一樣篤信着我擁有專斷的能力,卻在認識到我的疲累之後,立刻作出我已無心無力的結論嗎?
我起身,一板一眼地吐出字來——
“僭越。”
“我知道的,易是那種會在關鍵時刻爆種的傢伙。但無論如何,易不覺得由一人承下所有總歸是殘忍的作為嗎?”她沖我點點下巴,“還沒到那種時候。況且比起我的僭越,易不是更討厭麻煩么?”
“不,區區睏乏。”我捂住額頭,“可說到該不該一人承下這個話題…你知曉的,比我更多。”
“那便尋找除我以外傾訴對象吧。”
“完全不在一個頻道吧,我們。”
“也可能是我不想讓你說出來啊~有時候,就算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也不該擺在明面上哦。”她摩挲着衣角,又冒出來一句:“就像你和鈴奈庵的那個孩子。”
我愣了一下,思索片刻,於是生笑:“比方打得不錯,下次別打了。”
啊啊~連生氣的力氣都省了呢,易。
“這不就開心起來了么?”
“嘖。”
“那麼,就到這裏吧,好好享受和從者的夜生活吧~”
“說起來…”
其他從者的消息…
話沒說完,她就已經不見了。
一起不見的還有桌子上我方才用作刻刀的曉星殘月。
算了。也許她拿着有用。
我看向世界名畫的本體Archer,她熟睡着,如我先前所說的那樣毫無防備。
也許是沒感覺到危險吧。
至於信任?我從不認為自己是值得信任的傢伙,不管是安全,友情,還是更深邃的東西,都不該交付於我。
在胡思亂想什麼呢,易。
我搖了搖頭,忽又覺得自己疏忽,便摘下我掛在門口的風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嘆息一聲,然後回到卧室,躺到床上,眼帘昏沉地垂下。
……
困是很困,但是感覺很難入睡呢。
動彈是不想動的,完全不想。
我抱住被子,身體不自覺間蜷成了一團。
吐槽自己的慾望從心頭升起,可在我眯起眼睛睹見灑在床上的月光時,莫名有了釋懷的感覺。
雨停了呢。
完全沒有注意。
該說些什麼呢…我不知道,華麗的詞藻在此刻成了褻瀆——那是本就完美之物。
我想了想,到底穿上鞋子,翻出了窗戶。
鞋子踩在地面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不時吹來的風叫我打了寒噤。
疏忽。
歸結起來也是不錯的體驗才是。
我飛上屋頂,遙遙望去——
沙條的店已經黑了,想來是關門休息了。
可惡,此等美景,我差的酒去哪裏補啊~
啊呀,那邊還有賭場來着。
在那等紙醉金迷的地方,沒有酒作為調劑,肯定不合理。
說辦就辦。
喚出斷星影月,頃刻間就到了。
熟悉的門衛呢,還是先前那個試圖要攔住我的男人。
“您…”
“還是有做過功課嘛,你。”我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只是因為最近的事情…”
說的是“戰爭”吧。
“因為這種事才發覺我也是‘自衛隊的大人們’的一員?還真是傷人~”
“抱歉。”
“這種時候可以說謊來着哦~無力的傢伙總該有自己的處世哲學才對。”我打了個哈欠,說。
“……”
他不語,我也就越過了他,推開門走了進去。
隔音還真不錯。
起碼在外面的時候,我可是聽不見裏面怎樣怎樣喧鬧的。
“歡迎光臨…您是…”
好吧,是我苛責了,原來還有消息更不靈通的傢伙。
“易,自衛隊的易。”我朝迎上來的女孩點點頭。
“啊——實在抱歉——”誇張的鞠躬。
“不,接待還是免了吧…”我挑眉,“雖然有着怡情傷身之類的說法,但我主要是來找人的來着。”
“啊…嗯。”
“並不熟練呢,小姐,第一次?”
她當即漲紅了臉,支支吾吾。
“我說的是在這裏工作。”
“嗯。”
“如果是有什麼問題的話,可以去問問稗田家哦?說是我介紹的就好。”
想來比起錢財,稗田家會對我的人情更感興趣一些。
“啊——萬分感謝!”
“說起來還真是古怪,按理說你這樣子不會被賭場的主人叫去責怪嗎?”
“啊…那位是我父親來着…”
……
本以為是家境不順孩子被迫去這種地方來工作的劇情…結果是家主將繼承人派到自家產業歷練積累工作經驗的劇本嗎?
可惡。
“啊,先不管這些了,有酒吧?”
“有的。”
“四瓶清酒,那邊,她來付。”我循着氣息找到了碎夢的位置,指向她。
“沒關係嗎?”
“我會去和她說的。”
“嗯。”
分開。
我走到碎夢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對女孩子還是有些禮貌的好,易。”她說,眼睛還釘在桌面的牌上。
“去賞月嗎?”我問,“順帶可以的話就把日出也看了。”
“我聽見了哦?幫你墊四瓶酒的錢還不夠嗎~”她把牌一推。
“這個是請求啊~”
“……”
“吶吶吶?”
“隨你好了。”她給荷官一個眼神,荷官心領神會,當即說道:“實在抱歉,碎夢小姐有些事情,先失陪了,作為賠禮,這一局碎夢小姐贏的籌碼都會還給三位。”
當即爆發出“不愧是碎夢小姐——”“碎夢小姐萬歲——”之類的怪話。
“看不出來,你還是招牌。”我從接待小姐那裏拿到了酒,鼓鼓囊囊地塞進兜里,朝碎夢調侃。
“如果你不出千能幾乎一直贏,誰出千立刻就能抓住,一直用兜帽遮掩面目,突然被發覺其實是個美少女,你也會這樣受歡迎的。”她突然話多起來,“一群變態。”
她付了錢,拉着我走出去。
門口的男人揉起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走了哦,新川先生。”
“一路順風,但這位…”
“我也是變態,沒錯的。”我立刻接話,“還有我是黑毛,沒有騎鬼火。”
“你再這樣我覺得我可以失陪了。”
“嘖。”
……
沙條家的屋頂。
我和碎夢墊着墊子,坐在那裏。
“惡趣味的傢伙…這不是誇獎。”
“不是誇獎我也會當做誇獎的哦?”
“為什麼想到來找我呢?”她問。
“賞月這種事還是要配上酒比較好吧。”我指了指下面,“沙條關門了。”
“不是還有居酒屋嗎?”
“我不認識。”
碎夢哂笑一聲。
“說起來也是呢…我新認識的人,基本都是認識的人拽着我去認識的呢…”
“少在這裏惆悵了。”
“哈依哈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