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如破竹

勢如破竹

周旭快馬加鞭趕到格安。

此時,為數不少的流民從格安往外逃。

“為什麼跑?”

周旭下馬,急切地拽起一個壯漢的領子,極其不解地問。

“沒看見嗎?北境人打進宮裏了!還不逃等着死嗎?”

壯漢推開周旭,怒視之後,拔腿就跑。

周旭抬眼愣住了,火光已經從遠處的宮牆根蔓延至山頂。四周除了驚慌失措的叫喊,就剩下刀劍弓弩鋒芒處的廝殺和哭泣。

“不要殺我!不要!”

周旭疾步前行,逆着逃難的人,五步並成一步向朱府衝去。

“那不是周旭嗎?”

“快叫住他!”

朱渠坐在馬車上,掀開帘子,朝着馬車前的楚閻喊到。

楚閻快速翻轉下馬,伸出劍柄擋在周旭的身前。

“朱大人在馬車上,快上去。”

周旭點了點頭,快速鑽入馬車。

“朱大人!我是不是來晚了?”

周旭被嚇哭了,戰爭的混亂場景打破了他的安全防線。

朱渠長吁一聲,抬起手將周旭的頭埋入自己的懷中。

“沒事,孩子,你來不來已經成了定局!”

“我就不該走!”

周旭哽咽地說到。

“是時候讓咱們的主子回來主持大局了。”

朱渠言語並無波瀾,想必已經有了什麼妙計。

“九長天在哪裏?”

“邊境遼城。”

宮牆裏邊,薛任君已經被北境的先遣軍控制住。

這人也沒有出宮逃難的意思,而是躺在美人靠上休憩。

似乎這外頭黑煙四起戰火瀰漫和百姓的慘叫與他都並無關係。

“薛王,別來無恙。”

王妖走了進來。

“誰呀?”

薛任君幾乎沒了骨頭的樣子強撐着起身。

眼前是一個遮着一隻眼睛的熟悉面孔。

“嘖嘖……半年多不見,我的薛王怎麼如此憔悴了,真是讓人心疼!不知那些囂張都去了哪裏?”

王妖緩緩地走上前,試圖上手攔住薛任君的肩膀,被他拔劍擋了回去。

“原來是獨眼王妖,怎麼,一隻眼夠用嗎?”

薛任君廢了些力氣起身,有些站立不穩。

“哎……”

王妖起勁了,感覺演繹英雄救美似的拉回即將摔在地上的薛任君。

“連瀟果然是個用香高手,連薛王這等火辣的性子都被他制服了。”

“你說什麼?”

薛任君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快消失,卻心跳加速,血脈澎湧上來。

“你還不知道連瀟是我的人吧,你還不知道你的母親俞境也是我的人吧,你能坐上天啟的小王,應該感謝我!”

王妖貼近薛任君的耳旁,極其狂妄地說了幾句。

薛任君沒有言語,而是閉上了美麗的眼睛,暈暈沉沉地睡去了。眼角不知不覺地出現一些滲出的紅色液體凝結在臉頰上。

“來人!”

王妖伸手撫摸了薛任君的臉,鮮紅如血的淚水沾到他的手上,讓他有些驚慌。

“妖王,請吩咐。”

“傳,傳宮裏的太醫!”

王妖抱着薛任君,看着他眼角處的紅色液體不停地流淌,焦急之餘,竟然開始失聲痛哭。

儘管這人曾經弄瞎他的眼睛,而在王妖的心裏這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他做什麼便都沒了意義。

原先對他外表的衝動早已幻化成對這人無法自拔的想念和感慨。或許,那時候的他並不知道這就是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虐戀。

雖然,在外人看來這樣的魔鬼是不配有愛的,但是,在某種程度上,他還有一片接近於人的領域,還不算罪惡至極。

殿內空蕩蕩地只剩下這兩人。

“九長天,別哭了!如果你能一直這麼抱着我,即使我死了,我也心滿意足。我累了!你也可以如願以償了。”

薛任君意識恍惚地胡亂言語。

王妖緩緩地收起哭聲。

“從我入宮開始,我就不再快樂,像一個陀螺,被人抽着鞭子。很多事你都不知道。至此,也沒必要知道。”

薛任君說著,提起手指向呼吸處探去。

王妖痛苦的臉皺成了數條麻繩,喉嚨底發出吞咽的聲音。

“薛任君,我十歲的時候在格安見過你一次,那時候,我就想着長大了一定要跟你做朋友。可是,我漸漸變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不敢正常接近你。直到有人給我出了一個主意。現在想起來,是我魯莽了。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做這一切就沒什麼意義。你得活着!”

“十歲?我可沒有印象來過格安。那時,我在姚陽。我們還不認識呢!我只知道父王口中有個不乖的哥哥,整天在宮裏耍寶,要出去看看。而我,那時候,多麼羨慕在父母身邊生活。”

薛任君往那人的懷中鑽了鑽,臉色又蒼白了一些。

“你肯定來過,那時候也許你睡著了,我看到你身邊的女人是俞境。”

王妖將薛任君緊緊地擁入懷中。

薛任君嘴角上揚,手指放下的瞬間,全身涼了許多。

“怎麼才來?!”

“在下!”

“別跪着,趕緊看看!”

王妖對着年邁的御醫,一陣訓斥。

“這?已經沒了!”

“誰!誰沒了?”

御醫探了探薛任君的鼻息,把了脈搏。半晌都沒有任何活人的跡象。

“薛王,仙去了!”

“你再說一遍!讓你腦袋搬家!”

王妖眼睛奪眶而出,像要吃人一般。

“不可能,我只是讓連瀟用了一些讓人犯困的香料。”

“難道?”

王妖撕扯着自己的髮絲,沉醉於混亂的思維當中。

“看面相、脈搏,還有這血漬,多半是飲了毒藥了。”

御醫在美人靠另一側的地上找到一個通體白色的酒盞。在杯沿處聞了聞,嘆息一聲。

“妖王,戒靈草,怪不得涼地如此之快!”

御醫走了幾步,背着手,像是專註研究了多年。

“也不是,不能救,就不知道還要不要救!”

王妖忍受到了極點,抬眼拿出大刀就要朝這人的腦袋砍去。

御醫直立於二人身前,未移動半步,強大的內力讓王妖彈了回去。

“你!究竟是誰?”

“我是來救他的。你想不想救?”

御醫拿下帽子,甩到一邊。

隨後,摸了摸鬍子,挑着雪白的眉毛說道:

“這情景,宮中那幫不中用的太醫早跑了。也就是我,還惦記着我這侄孫子。”

“你是?”

“我是俞境的伯父。薛任君的祖父輩。”

王妖扔掉刀,右腿屈膝跪地。

“你能救他?”

“我能救他,只是,他可能至少十年不能在世間露面,你可願意?”

“為何?”

“我的治療時間就這麼長,你決定吧!”

老頭還挺傲嬌,翹着二郎腿,拿起桌上的點心往嘴裏送。

“好!”

“就這麼定了!我帶他走。”

“等等,我總要知道你帶他去了哪裏吧?”

“不遠,天啟城外十里路的不顯山。你要去看他,只要按照這張圖找去就可以了。”

這老頭扔下一塊破布,轉身架起薛任君癱軟的身體,兩三步之後,便消失了。

朱渠的馬車避開北境的軍隊,用了四個時辰才到了遼城。

在濃烈的煙霧中,朱渠等人尋了好久,才在不經意間碰觸到九長天獨有的鞭子。

“我是朱渠!”

“格安怎麼樣了?”

二人隔着一層薄紗似的霧氣,焦急地交談起來。

“失守了,也不是,應該說周懷玉壓根就沒有抵抗。全部俯首稱臣。老百姓很多人被殺!你也知道北境一向的做事風格,就是不留活口。”

“那你怎麼出來了呢?朱大人,你不應該跟他們拼了嗎?”

朱渠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接話。

“對呀!我應該跟他們拚命!可是,上頭不抵抗,我拼什麼?做無謂的犧牲,然後,將你也拖下水。咱們都死了,北境可就真的陸續將天下收入囊中了。”

九長天後槽牙磨得“咯咯”作響,拳頭上的青筋暴起。

“還有一事,城中北境軍隊說是有一個人授意他們來的。”

“屠蒙吧。”

“不,說是屠蒙的老友!”

“誰啊?”

“你,九長天!”

“呵~”

九長天撓了撓耳朵,苦笑了一聲。

“這哪兒跟哪兒?”

“你看看身上有少了什麼嗎?”

朱渠懷疑地貼近九長天的眼睛,轉而打量起眼前這個粗枝大葉的男人。

“呀!我的玉佩呢?”

“哪個玉佩?”

“就是原先父親給的。完了!”

“你那東西城中之前還有愛慕的人仿冒過吧!”

朱渠瞟了九長天一眼,有些看不下去。

“不好!要是薛任君看到,會不會以為你要殺他?”

四個時辰之前,薛王聽到宮牆外頭廝殺聲逐漸靠近,便拔劍站在宮殿門口,準備誓死不屈。

“主子!”

“連瀟,你的腿還沒好,趕緊回去躺着吧!”

薛任君原本對連瀟有些失望,但只從蘇曉死後,他忽然覺得連瀟還算是一個忠誠的奴才,便也好生待他。

“快逃吧!”

連瀟淚如雨下,臉上的愁容是真切的,話語也充滿了溫情。

“不!”

“這回,並不是北境王要滅我們,而是九長天!”

連瀟雙目忽閃着淚花。

“不可能!他已經走了。”

“你看,這是外頭北境人捎進來的東西。”

連瀟遞上一塊玉佩。

“這?真的是他的!真是!如此複雜!”

薛任君拿起玉佩,仔細地摸着上面獨有的龍紋。

“這鬍鬚還在呢?原來我的手藝也挺不錯的。哎……那就這樣吧!”

薛任君收回“三悅”,握緊手中的玉佩,步履極為坦蕩地走人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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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荒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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