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上一大課

第393章 上一大課

三皇子總想和南次商量正事,可南次就是不給他機會。

只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張崇准閑扯:“你跟安余在無眉倉的時候,一直被關押一處?”

“當時無眉倉的吏員,有兩個是遺民轉了良籍,都是因為及時降服,主動獻出了田宅才換取了良籍,並被征為小吏,他們兩個倒是心善,看着徐老漢就只有安余這麼一個尚在襁褓的孫女了,要是將他們分開,祖孫兩個定都無法活命,才給予了照顧。安余能活下來,實在不容易,她也的確受過不少苦,剛走得穩當,就跟着一塊干苦力,我們被押去山上伐木,她就跟着那些女奴們撿柴火,雖然不比我們出的力氣多,可丁點大的女娃,餓得皮包骨,大冷天的,別說吃飽穿暖了,累得眼淚花花的,都不敢多坐一陣歇口氣。”

“無眉倉的奴婢,到底指不指望着被發賣?”

“當時在無眉倉,根本就談不上什麼指望,不被發賣,就是為官府賣力,被發賣了,也是為主家賣力。”

“那也難怪安余現在看上去,比當日更加愁郁了,越是有了指望后,越是擔心突然失了指望。”

“對於無眉奴來說,活着才有指望。”

南次從這話中更聽出了些意思,頷首:“安余確有可憐之處。”

三皇子實在失了耐性:“五弟要是看中了安余,日後回了建康,我讓安余跟着你就是了。”

“三兄可別中傷我。”南次翻了個大白

眼:“我可不比三兄這樣憐香惜玉,只是不憤遺民受到如此苛虐對待,又眼看着安余這幾日驚懼不安,想着她和張崇准相熟,才多管了這樁閑事,拜託張崇准多勸慰她,不然她總是這麼楚楚可憐又手足無措,萬一引起他人的誤解就不好了。”

“什麼誤解?”

“她現在可是三兄的婢女,還是唯一的婢女,整日裏怯怯不安的,三兄覺得還能有什麼誤解?”

三皇子的臉就黑了。

南次乾脆說:“我們雖然又不是離不開婢女貼身服侍,而且更衣梳髻這樣的事體安余暫時也學不會,清理打掃大可由館驛里的侍從負責,三兄為免閑言碎語,還是先莫讓安余單獨服侍才是,要不然三兄原本沒有歪心思,只怕連安余都會心生誤解了。”

“我可五弟真是杞人憂天。”

“張崇准,我問你,是否有人對無眉奴用強?”

“這……的確發生過這樣的事。”

“三兄可聽見了?安余不像我們從前的婢女,是先經過調教的,知道選為貼身婢女不至於遭受迫辱,更不懂得主人身邊的大婢女,露出憂怯的神態會有損主人的聲譽,我看三兄也沒有耐心去安撫她,我們現在可還在北漢,安余不是普通的侍女,三兄將她解救出苦海,關係到了主張撤除無眉倉的國事,就算安余本沒有這樣的誤解,可也得防範居心叵測的人挑撥誤導,我哪裏是杞人憂天?”

三皇子狠狠瞪

着南次。

但心裏卻也有了幾分明了。

他又不是清澈愚蠢的人。

“你跟我過來,我們好好掰扯下這事。”三皇子起身就走。

南次弔兒郎當的跟了過去,眼看着三皇子這回沖正在住房裏賣力擦拭地板的安余,用手指門外的方式發號施令,無視安余眼睛裏打着轉的憂慮,飛快就要凝結成兩泡淚花,很堅決地清了場。

他才微微一笑。

“你在懷疑安余是耳目?”三皇子問。

“她演得太過了。”

“她是我主動買下來的,客曹令甚至不知道我們那天會去逛西市。”

“她本不是耳目,但有了機會接觸我們,難道也不可能被收買成為耳目?”南次道:“無眉奴連活下去都是奢求,尤其是像安余,她是在無眉倉長大,三兄莫不是還指望她能夠判斷利害,明白我們真的能保她餘生安寧?

這裏可是北漢,我們連自身都難保,安余不會有榮華富貴的野心,她是好不容易才在無眉倉里活下來的人,對她來說,活下去才最重要。”

三皇子緊緊蹙起了眉頭。

還從來沒有遭遇過背刺的人,就是這麼盲信不會遭遇恩將仇報。

“瀛姝前些年剛接手管理墅庄私產的時候,從不會輕信墅庄原有的管事和賬房,這些人,忠事於王侍郎和陸女君,多少年來,確然不敢貪瞞主家的財物,欺壓佃戶、庄奴,可換成了瀛姝掌事,他們就心存僥倖了,無非是欺瀛姝年幼,覺得有

空子可鑽,瀛姝突巡墅庄查賬,果然查出不少虧空,另有不少佃戶主動檢舉管事的罪行,三兄猜一猜,瀛姝是怎麼處置的?”

“必然是趁機培養自己的親信。”

南次笑了一聲:“瀛姝又不必爭家財,培養自己的親信幹什麼?她目的是立威,爭得人心向服,相比起那些欺她年幼的管事,她更不會輕信投機檢舉的人真有能力管理好墅庄,不過嘛,固然將管事們留任,卻也給予了舉告者正當競爭的機會,瀛姝跟我說過,王侍郎和陸女君掌管墅庄人事時,佃客、庄奴從未遭受過管事的欺壓,他們和管事們其實並沒結下仇恨。

當她接手墅庄后,雖然說有的管事開始了胡作非為,可多數佃客、庄奴仍記着過去的情份,日子尚過得去,只不過略有損失,不願意和管事翻臉。

那麼出面檢舉的人,分兩種情況,一種的確忠事於主家,另一種就是企圖投機取巧,但就算是動機不純,並非罪大惡極,因為人性本來就極其複雜,至少向主家檢舉的行為,十分正當,因此不應給予懲處,不過也得讓他們明白,檢舉之後,未必就能夠將對方取而代之。”

三皇子越發鬧不清,南次為何又借左副使的處事原則給他上這一節大課。

“三兄,安余和張崇准身份特殊,咱們既然將他們解救出無眉倉,就沒有將他們留在北漢的道理,可他們二人,當歸大豫之後,

如何安置,才是一個難題啊,至少應當先摸清他們的性情,今日三兄沒聽見,張崇准已經在暗示我,安余其實會聽說漢話。”

“什麼?!”

“無眉倉的無眉奴,是有很多人不會聽說漢話,可安余有幸一直跟着祖父長大,身邊還有張崇准這樣本就會聽說漢話的舊鄰。”

“這樣說,這兩人都不可信?”

“我剛才為會舉例瀛姝如何處理墅庄的人事?張崇准對安余是真的飽含同情,他意識到安余可能已經被利用成為耳目,但他不忍心眼睜睜看安余陷入絕境,其實耳目的作用十分有限,只要三兄防範得當,大可不必處死安余,至多不過……三兄帶她歸去大豫后,放在莊子裏做個庄奴婢,她對他人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也不必干苦力,就能保證衣食無憂。”

三皇子不知為何,鬆了口氣。

於是也明白了南次真正想說的話。

“我們自滿十歲,就有了自己的府邸,可我們還真沒如何操心過府邸的人事,我們更沒有真正經遇宮廷爭鬥,左副使的經驗比我們豐富許多。”

沒有真正經遇宮廷爭鬥的是三兄,我反正是嘗到了莫名其妙冤入囹圄的苦果,我甚至被虐害的時刻,都還在自我懷疑,不敢相信真是我那看上去寬仁溫良的太子兄一手主導,使我身陷生不如死的境地。

“五弟,我不是不信任左副使,我其實是不服輸。”三皇子頗苦的惱撐着額頭:

“我之前認為全天下的女子,大抵也只有我的母妃有在權場一爭的實力,因為母妃的身後,有長平鄭整個家族為後盾,我其實也知道,江東賀的賀九娘被賀氏一族鼓吹為早慧多謀,我不知道賀九娘的本事,但抱以嗤之以鼻的態度。

賀遨的腦子就那樣,被他看重的孫女,至多就是賀夫人這樣的資質,我從來都不相信,女子不靠家族,具備在權場一爭的實力。”

“我不敢保證能夠順利解決現在我們遭遇的困境,我想和五弟商量的是,這個時候,我們或許應該想辦法送書回朝,諫言父皇調動禁軍,進逼漢中,給予北漢更加實際的威懾。”

“三兄現在改變主意了?”

“不能說改變主意,我其實一直猶豫不決,我害怕。”三皇子重重搔了幾下脖子,很煩躁的把衣領都扯鬆了些:“我甚至拿不準,我朝是否具有和北漢一戰的實力,我更拿不準,如果我們和北漢開戰,北趙等國圍攻襄陽,襄陽能否守住,我有時候甚至產生了猶疑,我有一個非常陰暗的想法,如果我們將計就計,讓殿君的身份被北漢公然否決,是不是對大豫而言,才是最有利的。”

南次依然還是不大適應傾聽他三皇兄掏心窩子的大實話。

“瀛姝不可能贊同這麼陰暗的計策。”

三皇子有氣無力翻了個白眼。

他知道了,左副使光明正大,左副使冷靜沉着,左副使才真正是那

個不打沒有準備的戰爭的人。

“左副使不願跟我說她的詳細計劃,就是擔心我會露出馬腳來,我的確直到現在都難以置信,安余竟然原本就會聽說漢話,她一直在裝模作樣,我居然從來沒想過要提防她。枉我過去一直……我非但不是左副使的對手,我甚至不是五弟你的對手,我以前,真是太過狂妄了。”

三皇子又把腰一挺:“好了,我還是先讀書吧,五弟要和我一起用功不?”

南次:……

他的經史知識已經很紮實了,而且早就醒悟了,讀死書死讀書的模式是個天真清澈的,恐怕連個縣令都難以勝任的模式,他不必再讀書,他得努力趕上瀛姝的思維,他有所感覺,有許多事,瀛姝連他都瞞在鼓裏。

他並不擔心,他們曾經面臨過更加緊迫的危險,那時的他十分憂懼,害怕無法阻止司空北辰這個混賬臨死之前還要拉瀛姝陪葬的惡行,瀛姝當時卻無比堅定——我能活下來,絕不會

跟着司空北辰一同下地獄。

她乾脆利落封禁乾陽殿,到司空北辰咽氣時。

這次,瀛姝也是同樣的堅定,她承認早已準備好陪同殿君出使北漢,沒有誰逼她涉險,她早預料到了北漢的建交議和,就是針對神元殿君。

可他現在還是很想去寶光殿,想陪在她身邊,把瀛姝放進自己的視線里。

為通靈塔失火事件擔心的人,當然不僅僅是三皇子。鄔還雖然已經做好

了不久后就要從北漢撤離的準備,並將多數事宜都交接給了他的繼任,他現在的任務,僅僅只是看顧好白媖和玄媖,可他當然不會真置突襲漢中的計劃不顧,默默擔憂着不知道北漢王利用焚毀通靈塔,進一步煽動輿論,質疑大豫根本沒有建交的誠意這件事,是不是一件節外生枝的變故。

他在北漢已經待了許多年。

他明白通靈塔以及塔內供奉的雲靈珠對北漢的臣民來說是多麼重要的存在,鄔還完全沒有想到江泰居然會為了找到順理成章扣留神元殿君的借口,竟然會毀掉北漢臣民的信仰,不惜自己給自己降下噩預!

更重要的是,如果北趙朝廷中計,真的相信江泰這麼做是為了徹底“銷毀”神宗後裔對於一統天下具有“天命所歸”的影響,北趙就不會用兵干預,北趙不攻北漢,大豫就難以迅速攻下漢中,北漢的京畿不受戰亂波及,神元殿君就無法全身而退。

鄔還根本不知道,通靈塔起火當天,崑崙神廟外居然死了一個人,更想不到那要去看熱鬧的玄瑛,就是兇手。

在他看來,白媖和玄媖兩個丫頭根本就沒把通靈塔起火這件大事放在心裏。

當然,兩個丫頭其實除了打聽關於大尚臣府邸內的消息,也的確無力改變什麼,而現在這樣的緊要關頭,還真不能冒險去打聽風吹草動。

鄔還的東家支速於已經親率商團前往北齊,支速於

原本就時常來往於漢、齊之間,他倒是認定了通靈塔的事件一鬧發,議和建交必定擱淺,豫、漢兩國還不知要扯多久的皮,在武都設立榷市的事也不知道要拖到何年何月,目前還是應該將商事的重點放在義州榷市上,這回支速於回北齊,途中得經過義州,短時間內是不會再返回北漢了,支速於這一走,鄔還乾脆就讓白媖、玄媖留在了住處,尋常無事,連商行都不必要再去了。

模豎現在,僱工們都知道鄔還認了兩個義女,白媖和玄瑛遲早都能脫籍,跟普通的僱工不一樣,就算幫手商行里的事務,也全憑鄔管事直接安排。

鄔管事倒還是日日都守在商行,這天,有個小夥計遞進來一張拜帖,有位自稱是從北齊來的,某家商行的少東家,提出拜會管事,訪客還稱,他的父親與鄔管事是舊友。

可鄔還對那間商行卻毫無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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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把皇子們卷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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