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入長安

第378章 入長安

從來出使他國,入他國國境,即由他國備車,北漢備下的這張供使臣乘坐的車華麗無比,可瀛姝卻提出了質疑:“此輛車輿,不符規制,且自來主使登車,副使及衛團乘馬隨行,馬匹就不需貴邦另備了,還請按規制換一輛青蓋彩幄車。”

青蓋彩幄車,是使臣入城時所乘的車,不設廂輿壁擋,這當然是為了昭示代表一國出使的使臣,堂堂正正被迎入北漢的都城,縮在車廂里是什麼情況?畏畏縮縮見不得人么?

“可兩位貴使畢竟是女兒身,怎能任由眾人評頭論足?”

“高女君,在我國,無論男女出行,都可乘坐軺車。且主使及我雖為女子,卻乃我國陛下正式授命的使臣,不可損墜我國威儀。”

瀛姝轉身,沖姜白基道:“高少君非貴邦官員,還請姜太尉依從使交的儀製備車,莫再耽延。”

姜白基微蹙眉頭。

漢豫建交的事雖然已廣為大京的民眾知悉,可平民們卻並不知道建交的內情,大京城中,又有不少趙、齊等國的客商,陛下的意思,最好是別讓民眾目睹豫使竟是神元殿君,雖然神元殿君來使的事瞞不住趙齊等國,可神元殿君只要不拋頭露面,大豫究竟是否派遣了殿君來使,趙齊等國到底是拿不準,這是為防範節外生枝。

可現在王瀛姝卻如此強硬,應當是洞悉了陛下的打算,如果不滿足她這左副使提出的合理要求……事態無

疑會更加糟糕。

姜白基做為北漢的太尉,又是姜泰的叔長及親信,授命於姜泰前往漢中迎接使團,手裏是握有特權的,正如他在郿城時可以臨機立斷暫止刑懲無眉奴,將劉康安革職沒入無眉倉,此時已經到了長安城外,不過就是換一張符合規制的軺車而已,自然也可以臨機立斷。

定安門裏,白媖和玄媖已經混進了夾道等候着,準備看熱鬧的人群。

長安現雖為羌部霸據,不過仍有不少的遺民,有一部分遺民雖然田宅都被北漢的貴族富賈霸佔了去,不得不投誠北漢朝廷,卻因此保得了民籍,日子雖然過得艱苦,好歹好有相對的人身自由,又加上其實不少的羌人,他們在西豫時其實就生活在中原,如今來了長安定居,日常其實都以漢話交流,白媖、玄媖倒是能聽懂許多議論。

“如果這回兩國真的建交了,我們是不是有希望分得田宅?”說話的人顯然是遺民。

“這就別想了,只望着咱們能少加納些田租,隔上三五日,還能吃上幾個蒸餅吧。”

“如果建交,兩國是不是就通商了?現在咱們鋪子裏的茶葉都是從趙國、齊國輾轉買入的,本金也太高了,如果能和東豫的商行直接交易,利潤就更可觀了。”說這話的顯然是商賈,既是商賈,就不大可能是遺民。

“你倒是打聽清楚沒,東豫派的是哪位使臣?有沒有可能是延陵公?”

“你為

啥總盼着延陵公出使啊?”

“不是說延陵公是東豫新任的大中正么?豈不好比咱們的大尚書?官職越高,越能拍板決定。”

“看看看!是不是使團過來了!”

玄媖個頭高,卻還是伸長脖子踮起腳,立時就看見了神元殿君乘坐的青蓋彩幄車旁,騎在馬上的女子,正是她家的女公子!

非常激動的往白瑛腰上掐了一把。

白媖:!!!

“咦?當先不該是主使的乘車么?主使怎麼是女子?還有,旁邊的副使怎麼也是女子?”

“難道……是和親?”

“如果是和親,哪會一點風聲都沒傳出,且和親怎麼也不會這麼快吧,漢人的禮矩繁複得很,別說和親了,貴族婚嫁,六禮走完都要個一、兩年。”

“主使居然是神元殿君!”

白媖忍不住看了一眼低呼出聲的人,是個高高壯壯的男子,濃眉深目,一頭捲髮,穿着翻領胡服,耳垂上還掛着個大銀環,一看就不是遺民。

“你見過神元殿君?”茶葉商問。

“去年秋天,我被東家差遣去建康,正好趕上東豫的秋狩禮,神元殿君隨駕參加狩禮,車輿過御街,我遠遠看見過神元殿君的模樣。”

“你怎麼可能去建康?”

“我又不是漢人,是齊人,怎麼去不得建康了?”

“哦,原來你是齊國的客商,你們齊國的茶葉商行可真黑心!”

“神元殿君是神宗後裔,擔任主使不奇怪,可另一個女子是誰,看上去不是

婢女,應該是副使吧?”

那是我家女公子,白媖挺起胸膛,不過當然沒有把心裏話說出來。

玄瑛甚至看見了聞機,飛過來站在附近的樹梢上,聞機似也認出她來,歪着雀腦袋盯着她,扇扇翅膀又飛走了。

瀛姝也看見聞機飛過來,又飛過去,在一片頭頂上打轉,然後就看見了玄瑛。

她微微一笑。

就忽然引起了一片歡呼聲。

騎馬走在最前頭的姜白基蹙着眉頭,不知道人群中為何響起了歡呼聲,就算有人認出了神元殿君,也不至於興奮得歡呼出聲吧。

“那個女副使生得真是好容貌,她應該不是東豫皇帝的妃嬪吧?還沒聽說過派妃嬪出使的。”

“或許是東豫的公主殿下?”

“公主和親的多,聽說過出使的么?”

“我看後頭那些女子,應該才是神元殿君的女官,伴在殿君身邊這位,應該是左副使……不管是左副使不是右副使,都太年輕了吧!”

“既然是使臣,又這麼年輕,肯定身份尊貴。”

“我們派的主使是鎮原王,東豫派出的使臣,那位右副使,應當也是個親王!”

“東豫的親王不就是皇子么?別不是東豫的太子吧!”

“嘿,那位北齊的客商,你可認得出右副使是不是皇子,是哪個皇子?”

“我當時緊顧着看神元殿君了,根本就沒留意東豫的皇子,東豫的皇子都孱弱,沒啥好看的。”

白媖忍不住撇了撇嘴,我們大豫的皇子哪裏

孱弱了?沒長得跟你們似的五大三粗就叫孱弱?我們大豫斯斯文文的心宿君殿下,把北趙幽王都斬於馬下了,你這麼健壯,斬個幽王來看看?

使團已經向前走遠了,白媖才拉着玄媖擠出人群,她二人現在的身份是一家商行的僱工,持的是北齊的符籍,那商行的東家其實是北漢貴族,不過並不在長安,說是在什麼青唐城,商行就交由了姻親管持,東家的姻親就是北齊人,極其信任鄔管事,鄔管事正是將她們薦入商行的人,鄔管事的真實身份是飛鷹部的諜間。

這段時間在鄔管事的“啟發”下,白媖覺得自己的本事突飛猛進,等回去之後,再也不把浮白放在眼裏了。

“剛才女公子看見我了。”回到商行后,玄瑛才跟白媖咬耳朵。

“是看見我了,女公子是沖我在笑。”

“怎麼可能看見你,你那麼矮。”

“你!”白媖氣得咬牙。

比個頭她的確比不過玄瑛,比拳頭……那還是別比了。

“這段時間打聽到的事,也不知管不管用,但好歹盼到了女公子來,女公子一定會儘快聯絡我,對了,等下有些事我要和鄔管事談,到時你留些心,不要讓人偷聽我和鄔管事講話。”

玄瑛倒是很聽白媖的話。

她們潛入北漢前,女公子有過交代,她的任務是保護白瑛安全,一切行動也必須聽白媖指揮,她雖然是個智勇雙全的武婢,但論起如何刺探消息情報

來,的確不如白媖,女公子知人善任,反正女公子無論說什麼都是對的。

鄔管事是個慈眉善目的,已經年過四旬的大伯。

他是正正經經的北齊籍民,如假包換,當年西豫亡國,鄔管事故意留在了琅琊郡,成了遺民之後,靠着他一手好雕工,以及察顏觀色的本事,爭獲得北齊一個小貴族出身的商賈的看重,提攜他入了北齊籍,後來還把他帶來了北漢,幫姻親掌管着長安這家大商行。

鄔管事十五歲時得了一場大病,為曾經的琅琊郡王,現在的大豫皇帝所救,他是第一代飛鷹部的諜間。

現在,鄔管事直接聽令於司空月狐,而白媖、玄媖兩個丫頭,是飛鷹令親自拜託給他的人,雖然兩個丫頭並不隸屬飛鷹部,鄔管事對她們卻十分看重。

他既未娶妻,當然也無兒女,最近有這兩個“一文一武”丫頭在身邊,由他庇護照顧,他也覺到不少趣味。

此時,一見白媖進來,還抱着一撂賬簿子,鄔管事就知道白媖有事請教,問:“這些賬薄子你都整理完了?”

“有些賬目,實在是計不明白。”白媖陪着笑臉。

“你也就是看着聰明罷了!”鄔管事輕哼一聲:“莫在這裏擾着別人的差事,跟我去側廳吧。”

側廳的門敞開着,不怕有人偷聽,側廳窗外有玄媖盯防着,十分安全。

“阿伯,剛才使團入城,我聽見一個自稱是北齊客商的人指明了神元殿

君的身份,說秋狩禮時,在御街邊上見過殿君,此人必定是夷部人,但我覺得他並非北齊客商。”

“為何?”

“去年秋狩大典,因為帝后及諸嬪妃、皇子都要出宮參加狩禮,御街兩旁雖也允許民眾圍觀,不過防範森嚴,我當時也去看了熱鬧,且我一貫喜歡在人群扎堆,還是流動着看了場熱鬧。

御駕出巡,非同小可,接近宮城的一段御街只有世族才能進入,再往下的一段就是寒門,卻也富裕的階層,再往後,才能允許平民百姓接近御道兩旁,這一段最擁擠,我只能依稀看清神元殿君的眉眼,我連我家女公子都沒瞧見。

而那類一看就是夷人的客商,被盤查得更加嚴格,他們根本就不許接近御道,我能斷定,那個自稱是北齊客商的人,根本不可能認出神元殿君來。”

“謊稱是北齊客商,為的就是指明神元殿君為大豫的主使。”

“是,此人必定不是客商,應當是諜間。”

“你覺得他是哪國諜間?”

“我猜應是北燕。”

“為何?”

“首先,此人目的是想讓北趙的探子確信神元殿君已入長安,他不是北趙的探子,其次,他自稱北齊人,有掩飾國籍之嫌,而且北齊其實並不樂見北趙侵吞北漢,北趙國力大增,下一個目標就是侵吞北齊。

北晉與北趙關係最緊密,並無必要用這樣的方式唆使北趙和北漢開戰。那就只有兩個可能了,北燕或

北遼,我是從這兩國中擇一,猜測是北燕。”

二選一的幾率。

鄔管事一邊搖頭一邊笑:“差之毫厘則謬之千里,諜間絕對不能僅憑猜測給出諜報,不過你並不是諜間,前頭倒是分析得頭頭是道,已經很不錯了。”

“如果不是這段時間經阿伯提點,我哪裏懂得這許多國家大事啊,阿伯,你說北趙那些探子會中計么?”

“北趙的探子,可不會僅從市井傳言的渠道去確定情報,這些事你們兩個丫頭就不用操心了,對了,我指點指點,你剛才說的那個探子,不是來自於北燕,而是北遼。”

“請阿伯詳細指教。”

“六部之中,唯有北遼的諜間……手段相當稚趣。”

原來如此,白媖的自信心絲毫沒有受挫,她又不是諜間,哪裏知道幾個國家的諜間水平,橫豎二選一,框定的範圍對了,輸於識見,輸得心服口服。

正事說完了,鄔管事就真教着白媖如何規整核察賬目,誰知大半個月沒露面的掌事,卻突然來了賬房,正看見鄔管事兢兢業業在指導個妙齡女子,往窗戶看出去,外頭亭子裏竟然還有個妙齡女子在鑿玉石。

掌事姓支,是商行大東家的小舅子,其實也在姐夫的商行里注了股,稱得上是小東家了,他是以玉器鋪為業,機緣巧合結識鄔管事這麼個好工匠,如獲至寶,支掌事雖然是北齊的貴族階層,但他本人卻不好弓馬,自詡為商事奇

材,一心一意要成為舉世聞名的大富賈,他長年在各國折騰,其實鮮少來商行,如今這間商行的人事,主要是鄔管事在處理。

支掌事摸着他的山羊鬍,把白媖笑看幾眼,就拉鄔管事去了茶廳說話。

“我早勸你娶妻,你一直沒放心上,沒想到,突然開了竅,一相中就是兩個!”

鄔管事趕忙起身:“東家可別誤解,這兩個丫頭都是遺民。”

支掌事其實素來不問商行的人事,鄔管事也沒想着要強調白媖、玄媖的身世,可支掌事今日忽然來商行,留意見她們,鄔管事就乾脆提了一提,兩個丫頭是江南的口音,持着北齊的符籍,遺民的身世才符合情理,當年北齊曾有侵吞徐州的戰計,後來雖沒能守住徐州城,卻是把徐州的遺民強擄了不少到齊都,雖然幾十年過去了,不過那些遺民鄉音未改,北齊相較北趙、北晉、北燕而言,國力更弱,最先意識到只靠強權政策難以使比齊人多出數倍的遺民真正降服,因此雖說編冊戶籍時,齊人持白籍,遺民持黃籍,白籍戶才能入仕、參軍、經商,黃籍戶又細分為佃戶和奴戶,絕大多數的遺民都不能擁有自己的田宅,人身自由受到極大的限制,仍然是受到奴役和剝削的地位,不過北齊朝廷非但不曾強迫遺民禁說漢話禁寫漢字,甚至北齊的皇族一直倡導齊人學習華夏中原的文字語言,北齊的公文,皆

以漢字書寫。

北齊的官員中,文臣武將皆有投誠的遺民,他們當然取得了白籍,如鄔管事,就由黃籍戶轉為了白籍戶,他現在雖然是受雇於支家的商行,卻是正正經經的良戶,取得了入仕、參軍和經商的資格,不過也僅有資格而已,若無過人的才幹或者北齊貴族的舉薦,當然也難以受到北齊朝廷的賞識。

支掌事對鄔管事倒是很賞識,可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資助鄔管事另立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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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我把皇子們卷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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