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來人
“……奴婢不知。”
季管事短暫沉默了下過後,躬身回道。
皇帝卻站起了身,像是認定了這點,眼裏閃爍不定。
“如若如此,如若如此。他們是想從京城逃走?他們就是想從京城逃走,所以才未阻攔流民被驅逐出城。”
“逃出去城裏的,不僅是旬報的人,還有更多的人?”
皇帝像是想清楚了些事情,但依舊有些事情想不通。
這個隱秘的勢力,和他作對的勢力,就捨得放棄京城這個權力之地?
原本城中數萬流民他們不用,
他們想做什麼?
“……朕不信他們真能放得下京畿之地的力量。現在,立刻封鎖全城,不允許任何人私自出城。
季管事,朕授予你全城搜捕之權限。朕要看看,究竟有沒有漏網之魚!”
皇帝轉過身來,想不通的事情讓他感覺事情不受他控制,
這讓他有種強烈的不安感,在帘子后反覆踱步幾次過後,轉回身來時,已經滿眼通紅,有些猙獰可怖地盯着季管事命令道。
“是,陛下。”
季管事低身應下。
皇帝如此紅着眼睛陣,再臉上重新平淡下來許多,
“嗯。香樓,祛疫堂,都消失不見了?”
“是,陛下。祛疫堂先前大多數進入了各處流民聚集處,在城中流民往城外移出時,也跟隨出聲,后城外流民營炸營,大量流民湧入了城外深山中,那些祛疫堂大夫也不知所蹤。
城中祛疫堂則是在先前為京城衙門查封,但祛疫堂內大夫及其他人並未被帶回京城府衙,隨後同樣不知所蹤。”
“香樓同樣如此,香樓例行休息一日,但次日卻未曾如往常一樣開門,不知何時,香樓內從上到下都已經不知所蹤。”
“真是好謀划,真實早有預謀。”
皇帝眼裏帶着厲色,不光是香樓,祛疫堂似乎早有預謀的動作,
還是因為依舊有些事情想不通,
如果香樓,祛疫堂屬於那京城中隱秘的勢力,
那為何不不留下幾個人繼續經營,
即便暴露,也不過死幾個人……此刻全走了,反倒顯得刺眼。
這種不受控制的事情,不符合預期的事情,
讓他作為皇帝,愈加沒有安全感,甚至有些莫名的恐懼。
即便是隱約能想到解釋這些的可能,但他似乎還是下意識不願朝那方向想。
而這種強烈的,沒有安全感,表現到反應上,
就是皇帝有些怒不可遏,氣極反笑,
“香樓,祛疫堂背後是誰?”
“……祛疫堂背後找不到多少有聯繫的人。香樓之中有聯繫的人有很多。”
季管事回答道,
“那季管事給朕說說吧,香樓背後都哪些人?”
皇帝收斂了神情,重新坐回了寶座,有些漠然地問道。
這其實一點不奇怪。
祛疫堂就是個撒錢的地方,雖然動靜大,但京城之中的權貴還真不會輕易去賺取這個名聲。
香樓就不同了,這真是個日進斗金的地方。
而在京城,這樣的地方能夠屹立不倒多年,背後沒有點什麼反倒奇怪。
“回稟陛下,其中關係最大的,應當是京城府尹。府尹府上有許多錢財來歷不明,大概和香樓有關係。還有禮部尚書,刑部侍郎……”
“府尹,尚書,侍郎?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管事,你去將京城府尹帶來見我。朕要問問,他和這個謀逆作亂,意圖不軌的香樓究竟是什麼關係!”
其實皇帝和季管事都很清楚,
這京城府尹和這香樓本身估計關係不大。
香樓背後真正隱藏着的人,那平等王只會藏得更深。
但這並不影響此刻皇帝的憤怒,
因為京城府尹和香樓有利益往來,也是事實。
“是,陛下。”
……
“……管事,京城府尹已經奉令給陛下送去了。”
“他有沒有說什麼?”
“他只是哭喊着冤枉,說他是收了些香樓的孝敬,但真不知道香樓在做什麼勾當,在做謀逆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
專划給新衛做辦事之地的一處大殿裏,
季管事思考着什麼。
有人來彙報,
季管事應了兩聲,吩咐了兩句,那人就再退出了屋子。
整個大殿裏,一下重新恢復安靜,乃至於有些死寂。
季管事抬起頭,望了望這大殿,
殿裏雖然寬大,卻似乎遠沒有在採購房小院裏,那個窄小的屋子讓他感覺安心。
面對這寬闊的大殿,只感覺,似乎有些空蕩蕩。
季管事略微有些出神。
可能過了有半個時辰,也可能只過了片刻。
他有些不願意去記時間,
潛意識裏,有種下意識的拖延。
然後回過神來,
目光從空曠的大殿,重新低下,落到手裏捏着的一張紙上,
“一個年輕人。”
五個字,簡短的一句話。
那京城之下,海州,南塞州,可能更廣大地方都有在觸及的蔭蔽力量,
雖然組織似乎很嚴明。
但只要在活動,無可避免的還是會有些遺留下來。
這些天,瘋狂搜捕下,新衛,總歸還是獲取到了一些關於那隱秘組織的一些信息。
這五個字,就是新衛得到的最重要的信息,
那位平等王,那信奉‘平等自救’,想要創造一個‘新世界’的組織,
他們的頭領,或者說領袖,是一個年輕人。
望着這紙條上的字,季管事又再沉默了許久一陣。
然後將這張紙揉戳,隨後想借旁邊煤油燈點燃,
然後才赫然發現,煤油燈已經變成了先前皇帝賞賜的電燈。
再這麼停頓了下,季管事拿出火摺子,將這紙條引燃,燒了。
又就這麼坐在原處,有些出神地想着些什麼。
好一陣過後,
季管事提起了筆,拿過張紙,
再紙上勾勒繪畫起來。
畫得是個人像。
……
採購房,
院子。
隔着推倒的院牆,季梁看着那夜色中,逐漸浮現出來的身影。
是季管事。
他難得的,未曾穿新衛統領的衣服。
就穿着一身簡便,尋常百姓的衣裳,面容上,沒有作為新衛統領的煞氣,也沒有作為太監管事的陰柔,
就如同尋常人家,來走親戚的哪位長輩,收拾了一番,穿了乾淨衣服,手裏還拿着東西。
季管事左手上是個竹編撮箕,裏面擺着些菜苗,
右邊拿着捲紙,似乎是卷畫。
身後也沒再跟有其他人,就僅有季管事一人獨自前來。
“快走吧,不要回頭。”
季梁看着季管事,臉上神情未曾變化,只是再催促了聲旁邊的邊顧。
邊顧則是看了看臉色平靜的季梁,再望向那圍牆外,步步走來的季管事,
臉上神情不定,他好像一下明白過來什麼,然後望向季管事,眼裏閃過狠色。
他不介意做壞人,為梁爺掃清障礙。
階級的鬥爭,容不下半點仁慈。
但漫長而短暫的時間裏,他最終還是選擇聽梁爺的命令。
沒有遲疑,他轉身就朝着另一邊,沒入了夜色中。
而那邊,似乎夜色遮掩之下,走來的季管事還未曾看到邊顧的動作,沒有加快,也沒有停頓步伐。
只是一步步,最終從那推倒了的圍牆缺口走了進來。
“咱說,還是要堵圍牆,不然咱這兒就直接踩進來了。”
季管事說。
“那還請管事讓開,不要踩到我種下的菜苗。”
季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