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54章 老媽的堅持
重新走進人形廠,所有的東西還是沒變,只是這無情的時間,讓整個廠子有了歲月的雕琢。
“你是……杜娟吧。”
是門口開大門的大叔,這一轉頭,早已是滿頭白髮。
“路叔叔?”
“呦,長這麼大了,你可是好久沒來了,你媽媽可沒少提起過你。”杜娟永遠是媽媽口中的自豪,看到門衛大爺的那一瞬,杜娟心裏是酸楚的。這些年,時間也沒有放過母親,沒有放過這裏的每一個人。
杜娟的記憶幾乎是停留在小學、初中……至少在廠里是這樣。轉眼間多年已過,再給他們打招呼時,一切都在變。
老媽已經是廠里一位領導了,一邊自己忙着手裏的活,一邊還指導着手下的人,見秀芬阿姨過去了,兩人就如陌生人一樣。那時候杜娟心裏就已經明白,這恩怨是完不了了。
“你怎麼過來了?今天放假?”母親完全是忘記了時間
“媽,今兒周末,過來看看你。”
“等媽一會,再過一小時,媽就去找你。”雨燕從桌上抓起鑰匙,“給,你先去二樓的宿舍休息會兒。”
杜娟拿了鑰匙,打開門,是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簡易的衣櫃。上了大學,杜娟便住校了,看來母親也是很少回家,這裏已經成了母親的第二個家。
躺在床上,牆壁上貼着的都是絹人的設計圖,床頭櫃的鬧鐘下壓着幾張新圖紙。等了不一會兒,或是很長的時間,雨燕進了屋,手裏端着飯菜。
“閨女,就在這兒湊活兩口吧,一會媽還得忙。”
杜娟一頭扎進雨燕的懷抱,抽泣起來,這兩年在大學的委屈,也在這一刻全部倒了出來,雨燕不知道閨女因為什麼哭,自己倒是自責起來,“是媽太忙了,都沒去學校看你。”
“媽,不是你的錯,就是不想看到你這麼累。”
“嗨,這有啥,媽不就一直干這個嗎?這幾天又有一批絹人要送出國,單子比較緊,所以時間都比較緊張。”
“出國?”對廠子的事情,杜娟關注的並不是很多,她只知道媽媽一直在做着絹藝,絹人能夠出國,在杜娟這兒根本是不敢想的,“媽,如果是個人做絹人的話,能讓更多人熟知嗎?”
雨燕知道閨女要問什麼,也能感覺到閨女在大學的絹花社發展的並不好,“絹人屬於是老祖宗留下的文化遺產,想要更多的人熟知,這可是一條很長的路。”
母親字字有力的說著,杜娟聽出了堅持的力量。這天,杜娟跟母親不知道聊了多久,她更明白了這門技藝的傳承之難,也始終記得那天臨走時母親說過的話,“閨女,絹藝再過五年,十年,或是更長的時間,它可能會消失,也可能會沒落,現在大家聚在一起,在人形廠做了無數絹人;可能未來大家就散了,可能不會再從事這個行業,那麼就看有沒有想要一隻堅持下去。”
“從小,您就帶我到這兒,我對這裏有着很深的感情。今天剛來的時候,見到門衛路叔叔,已經是滿頭白髮了,他在這裏堅持了這麼多年,我也一定會堅持下去。他在這裏守着人形廠,媽,我想我一定也會守住這份技藝。”
只記得那日,跟母親攀談了好久。那一年對杜娟來說是幸運的,她認識了閨蜜文欣,也從那一刻起堅定了自己的內心。
“你們啊,就別為難我家閨女了,能有什麼意思?”雨燕一句話將杜娟的回憶拉回,她原本還想回憶下去,可她明白,要再回憶下去,不管對母親,還是對在場的阿姨們來說,那就是痛處了,雨燕拉回的及時,“咱廠子那麼多人,能跟絹花社比?唯一能比的就是我家閨女守住了這份技藝,這就足夠了。”
母親的一番話讓之前還對京華坊失望、對杜娟質疑的老師傅們不再言語,她們贊同雨燕說的話,可此時的杜娟內心如五味雜陳。母女倆一前一後走在回家的路上,杜娟欲言又止,雨燕道,“閨女,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剛才看你想說,又不想說的,是因為她們嗎?”
“媽。”杜娟上前一步,跟上了母親的步伐,“我並不打算聯繫之前絹花社的那些同學們,我打算重新找人,組建咱們的團隊。離開大學這麼久了,她們也應該有自己的事業了,我不想去打擾。”
杜娟說出這個想法,也是看到了母親一個個聯繫老關係時所碰的壁,杜娟不是不想去碰,而是覺得沒必要了。雨燕瞭然閨女的心思,“京華坊需要壯大,就像你說的要吸收新鮮的血液,閨女,這塊你就看着拿主意吧。其實我也不應該去找那些老關係的,到頭來自己碰了一鼻子灰不說,還浪費時間。你的想法不錯,但一定要看準人,可能這一招人,就需要陪伴咱們京華坊走過一段很長的時間了。”
“我明白,媽。現在王府文創對我們拋出了橄欖枝,咱們京華坊更需要一個新的開始了。”
倆人邊走邊聊,就到了衚衕口,杜娟大老遠就看見文欣提着點心匣子站在門口。
“文欣!”杜娟沖她喊了一聲
“這姑娘怎麼不進去啊,家裏沒人嗎?”雨燕上前一瞧,門上掛着鋥亮的大鎖,“這老頭子又去哪兒了。”
杜娟開了門,拉着文欣的手就進來了,“你說說你來就來,還拿什麼東西,快進來!”
“這次回北京還沒來你家呢,算是第一次來了。”
“娟兒,你先帶文欣進去坐,我給你爸打個電話,這倆是不是出去遛彎了。”
杜娟直接把文欣拉回了自己的屋,一路上文欣看着四合院的景緻,“這麼多年了,還是沒變,還是上大學那個時候來你家的樣子。”
“那時候你是學校的小太妹,第一次領你來我家的時候,我媽還以為我交了什麼不良少年呢。”
文欣大笑起來,“好多年不見了,你還挺會說話的,都大學生了,還少年呢?”
“哈哈哈……”
“就是咱們離別的太匆匆了,我記得臨近畢業那年,咱們的絹花社有不少人報名了。咱們這一屆走了之後,之後就沒聽到過什麼消息,這絹花社真的到你這兒就沒了,但也好,正是那樣,才有了現在的京華坊。”
杜娟對那段時光記憶猶新,“畢業后的第二年,我打算考研。可人形廠改制,我媽她們都失業了,自然而然的學校也不再對口做絹花社。”
“我聽我爸說過,說後來廠子倒了,很多人都轉行了,現在像你跟阿姨還能堅持下來的太少了。”
“是啊。”
“不說過去的事兒了,越說越傷心,這種事情就得等我哪天喝醉了,一起說個痛快。”文欣敞亮的說著,緊鎖着眉頭,而後是一言不發。
杜娟道,“怎麼了,今天看你的情緒不對。”
“我沒事兒。”
“欣欣,有什麼就說出來,我不是說過嗎,你這次回到北京,有什麼困難說出來,咱們一起面對。”
這青年間,有情有愛;奔着未來與事業,老北京的文化,哪能是一個“娃娃”說得清——傳承非遺,絲塑絹人——《京華天嬌》精彩不斷,感謝各位的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