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人市

雲端之上，王魃抬頭出神地看着遠方。

時間終會沖淡一切……

孤身回到道場，他找來了藤磨鬼王，安排其帶着擅長隱匿的阿大，一起離開小倉界，去和晏直交換一些信息，以避免小倉界躲在仙絕之地中，失去對外界消息的把握能力。

閉塞耳目，絕非明智之舉。

甚至很多時候，情報比起很多寶物都要來得重要。

安排完這些事情之後，他便再度開始鞏固突破之後的境界。

全心沉入，似乎也是想要藉此忘卻一些什麼。

元神初步跨入合體層次，整個人便如脫胎換骨一般，除去對規則的感知之外，對於道的領悟也會隨之而有新的變化。

原本以為是對的，在新的境界往回看，卻未必便是萬世不移之理。

同時他也藉助規則，反向對道域進行梳理。

也發現了新生的五階道域中，存在着的錯漏和虛浮。

就像是一個人在孩童時搭建的小屋，待到長大之後再去看，便會看到數不勝數的錯誤。

所以即便他並未去刻意參悟道域，僅只是沉下心，靠着對規則的認知去梳理道域，高屋建瓴之下，在極短的時間內，他對道域的鞏固和調整，便足可以抵得上尋常合體修士的數百年苦功。

“不過相比之下，這元神的進展倒是慢了許多。”

感受着靜修一段時間后，元神的前後變化，王魃雖然心境平和，不急不躁，但卻也清晰地認識到依照眼下元神和道域的成長速度，只怕二者要不了太久，便又會出現失衡的情況。

他倒是不擔心會出現道化的情況，但二者的失衡，卻會影響到實力的發揮，同樣也會反向遏制住元神的提升。

相輔相成，才是最合適的修行方式。

沉思了一下，他終於還是嘗試着服用了仙髓玉液。

上一次使用仙髓玉液還是在煉虛的時候，如今跨過了一個大境界，因此也可以再次使用。

相比於上一次只用了幾滴，便失去效果，這一次，他足足用了近二十滴，才感覺到仙髓玉液效果的消失。

“二十滴仙髓玉液不算少了……可是相比於我如今的元神底蘊，卻還是有些不夠。”

感受着元神微乎其微的提升，王魃微有些失望。

二十滴仙髓玉液，足可抵得上尋常合體修士千餘年苦修。

但因為萬法脈的原故，王魃的元神根基遠勝常人，甚至在煉虛階段，便能夠承受和駕馭極品先天道寶，不遜於一般的合體前期修士。

而如今在融合了元磁道人的元神之後，終於跨入合體，元神更是有了質的飛躍。

若說尋常合體前期修士的元神是河流湖泊，那王魃的元神便可稱得上是茫茫大海，深不見底，亦是看不見盡頭。

對於別人來說，二十滴仙髓玉液足夠看出效果，但對他而言，這效果卻幾乎看不出來。

這也算是根基雄厚者最大的無奈。

同階之中無人可敵，但想要走到更高層次，卻也需要付出比常人多得多的努力。

想了想，他收起了仙髓玉液，轉而又取出了一件蘊含著二十二道先天雲禁的上品先天道寶‘碧雲璽’。

此寶是王魃從晏直的手中得來，乃是一件可以鎮守元神，同時能夠滋養元神的寶物。

此寶價值極大，尤其是對於許多界外修士而言，幾乎不遜於一件極品先天道寶，晏直之所以拿出此寶，多半也是存着交好王魃這個大粗腿的心思。

畢竟妙感境的存在，放眼整個界亂之海，之前也不過寥寥三人而已。

將這碧雲璽初步煉化了幾道之後，王魃便將其收入了元神之中。

倒是果然察覺到元神彷彿多了一處核心一般，有所憑恃。

同時還能感受到自身的元神明顯活躍了一些。

感受着元神的變化，王魃微微頷首。

到了他這個層次，之前對他來說助益極大的那些靈獸、道兵等等外力，明顯已經有些落後，對他的直接幫助也已經不大。

雖然他仍舊沒有停止對靈獸們的培育，但顯然一時半會，他是指望不上了。

“元神和道域，還是不能放鬆……得等等喜猜了。”

道域可以速成，元神卻不行。

那麼便可以藉助《三重苦》對道域的提煉，和對元神的反饋，從而加快對元神的修鍊，這便是他提升修行速度的解決之法。

這裏面的關鍵有兩個，一個是足夠安全的《三重苦》，另一個是可以破解三重苦之術的阿二。

二者缺一不可。

現在便只等喜猜鬼王完成對《三重苦》的改良，他便可以嘗試用這個辦法來修行。

而在這之前，他也沒有閑着。

從袖中取出了一隻瓷瓶，輕輕撥開，隨後法力一激。

一團火紅色燃燒的液體便即快速升騰了起來。

這是重華之前開界胎時得到的道火液，能夠大幅提升修士對於火屬道意的領悟。

王魃沉吟了下，法力再度一激，便即從中截取了一小部分，送入了自己的元神之中。

幾乎是一瞬間，他便驀然感覺到自己對於火屬道意的感悟猛地暴漲！

四周的火屬道意就如同是撲上來一般，予取予求……

王魃心中微動，抬手一招，便將‘界海星辰圖’招來，目光從其上微微一掃，便即找到了其中蘊藏着火屬道意的星辰，參悟起來。

頭頂之上，玄黃道域無聲散開。

只是隨着時間的推移，玄黃道域之上，竟無聲地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火紅之色。

沒過多久，王魃便驀然停住了修行。

皺着眉頭掃了一眼界海星辰圖。

曾經他覺得這星辰圖奧妙不凡，連看一眼都不敢多看，生怕被抽幹了神魂。

如今雖然依舊覺得其中玄妙，但不知為何，這星辰圖在他眼中，卻少了幾分精彩、幾分啟發。

思索了許久，他終於想通了這星辰圖差在了哪裏。

“我明白了！這星辰圖之中，只有道意，卻沒有規則。”

“便像是一幅畫，只有形，卻沒有魂，只有精妙的筆法，卻沒有立意……所以觀此圖，只能學到技法，卻學不到真正的‘道’。”

“而我見過規則，也就是真正的‘道’，所以對於這些技法，自然會覺得差了一些。”

他隱隱間有種余無恨當初看到這幅星辰圖的感覺。

雖然明知道這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寶物，但對他而言，卻已經沒有太多的用處，頂多是對他當前的道域有些提升，卻終究有其極限。

這個極限，也許便是六階，也許是七階。

等到他到了那個層次，這界海星辰圖對他來說，也便再無幫助。

之後的路，便需要他自己去摸索。

不過那時想必也已經過去很久了。

王魃也不再多想。

隨後又取出了一隻瓷瓶，輕輕撥開，一團翠綠液體飛出，這是王魃在坊市中特意收集來的‘道木液’，與道火液一樣，都是有助於道域修行的至寶。只不過對於界外修士，甚至是三界修士來說，都是弊遠大於利的毒物，因為這會導致修士道域和元神的失衡，即便對於界內修士而言，這也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是以在界亂之海匯總，除了一些百藝類修士會用其作為材料之外，根本無有人重視。

若王魃沒有《三重苦》這個應對之法，也不敢貿然使用。

不過也正因為有了解決的預期，是以王魃特意安排了人手，收集了不少類似於道火液這樣的寶物。

照樣是元神服用了道木液，隨後參照界海星辰圖中對應的星辰，快速領悟相應的道意。

約莫和之前的火屬相差不大之後，又轉而取出了‘道土液’、‘道金液’等等。

界亂之海中，各勢力培育界胎的習慣蔚然成風，而界胎道種的來源，也大多是各家勢力的先輩人物，這些人修行類型之龐雜，難以想像，其隕落之後所化道種培育出來的界胎開出之後，往往也會有對應的各類道液。

是以即便王魃修行萬法脈涉及的本質極多，卻也都有着對應的道液配合。

逐次修行，總算是又將玄黃道域恢復至一個均衡的狀態。

“這般修行，果真是要比正常苦修要快上許多。”

王魃仰觀自己的玄黃道域，微微頷首。

雖然其中因為對道意領悟得太快、太過粗糙，使得整個道域都顯得虛浮、臃腫了許多。

但完全可以通過‘三重苦’，對道域進行提煉，去蕪存菁，且又能反饋到元神之上，可謂是兩全其美。

以此重複，便能夠達到大幅提升修行的目的。

而就在玄黃道域再次恢復平衡后沒多久，喜猜鬼王也終於帶着王魃期待了許久的《三重苦》姍姍來遲。

恭敬行禮：

“還請道主原諒，喜猜調整了許久，才總算是在這海珠中，推衍出了全新的《三重苦》。”

海珠可以推衍，不過也需要使用者有一個相對明確的方向，同時這個方向本身便是一件有可能達成的事情。

若是本身不可能達成，海珠也無法推衍出來。

當下他便將記載着改良版《三重苦》的玉簡雙手奉上。

高坐在道台上的王魃，神識感知了其中的內容，隨即微微頷首：

“這想法倒是不錯，危險性降低了八成以上，雖然效果也下降了不少，但也節約了不少時間和材料……有試過嗎？”

喜猜鬼王遲疑了下，隨後看向王魃，抬手認真道：

“喜猜願意親身一試。”

“你要試？”

王魃微微一怔。

喜猜鬼王認真點頭道：

“此法雖然是按照我的想法推衍而來，但未有驗證之前，我也不敢確定便一定可行，由我自己親身驗證，即便其中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也能夠心中有數……我已經備好了一應材料，希望道主成全。”

王魃微微皺眉，掃了眼喜猜鬼王，倒是明白了他為何這般迫切：

“你要道化了？”

雖是詢問，語氣中卻十分肯定。

喜猜鬼王恭敬道：

“瞞不過道主，喜猜雖然已經服用了仙髓玉液，也停止了對道域的修行，但道域還是一直在提升，即便有道寶可以壓制，但終究只能管得了一時。”

“道域還在提升……”

王魃眉頭緊皺。

目光落在喜猜的身上，隱隱間，能夠看到其周身似有一道道黑白絲線交錯。

這些黑白絲線看起來和界內的那些規則沒什麼不同，但王魃卻敏銳地感知到彼此的細微差別。

“看來是這界亂之海的規則所致，讓他們即便來到了界內，卻還是不斷地受到影響。”

“連躲在界內，都不能完全隔絕這些規則嗎？”

“難怪三界修士大多數人都很少在外，看來也是有這方面的原因。”

在外太久，往往便會沾染了界外規則，若是沾染了太多，即便回到界內，也同樣會受到界外規則的影響。

心頭微沉。

思索了下，他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我親自來施展吧。”

“多謝道主成全！”

喜猜鬼王恭敬地長身一禮。

兩人當下也不耽擱，喜猜鬼王佈置祭台、一應材料，王魃則是將玉簡中記載的改良版‘三重苦’都認真記下，閉目細細反覆演練了一番，隨即便開始施展。

這厭勝之術對王魃而言自然沒有半分難度。

施展之後，喜猜鬼王便很快遇到了第一重苦，也是之前困住了王魃和喜猜鬼王許久的重要關卡。

不過相比起之前，這一次，王魃明顯感受到喜猜鬼王遭遇的第一重苦難度低了太多。

幾乎只是轉眼之間，喜猜鬼王便順利度過了第一重苦，隨後便是第二重、第三重……

一株黑色藤蔓出現在祭壇之上。

隨後抽芽、長葉、開花、結果……

幾乎是一轉眼的功夫，這黑色藤蔓上，便結出了一顆略有些乾癟的虛幻果實。

王魃看了一眼，並無多少意外：

“危險下降了許多，但結出的果實看起來也遠不如原版……阿二。”

一條後背上夾雜着金絲黑色紋路的石龍蜥無聲地從他袖中滑落了出來，四爪撐地，吞吐着藍色的舌頭。

目光掃過眼神空洞的喜猜鬼王，阿二後背上的金絲黑色紋路隨即便如黑霧一般流淌下來，迅速包裹住了喜猜鬼王。

下一刻，王魃面前的祭台上，黑色藤蔓結出的果實後面，一團隱隱帶着一縷金色的黑霧忽地無聲浮現，瞬間便將這果實包裹住。

而也幾乎是同一時刻，喜猜鬼王忽地睜開了眼睛。

那顆凝聚了他道域、肉身、元神的道果也落在了他的面前。

他福至心靈，一口吞下！

下一刻，喜猜鬼王的頭頂之上，道域坍縮，但卻驀地飛出了一道扭曲醜陋矮小的元神，這元神滿臉喜色，竟隱隱有着朝合體層次邁進的跡象。

雖然已經到了關鍵時候，但他還是第一時間朝着王魃快速詳細描述道：

“效果比原版低了六成，危險性和預估的差不多，很低，只要是能夠靠自己提升到煉虛的修士，九成都能撐過去，術法沒有問題……”

話音未落。

喜猜鬼王的頭頂上空，竟是開始出現了一團似有似無的微小烏雲。

王魃一愣。

隨即立刻反應了過來，猛地扭頭看向喜猜鬼王。

對方身上的那些稀疏交錯的黑白絲線依然存在，然而這一刻，卻似乎悄然發生了一些極為細微的變化。

王魃心頭驚疑不定：

“這改良的三重苦……”

“難道竟然能夠改變喜猜鬼王身上沾染的界外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