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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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箏起了個大早,昨晚她睡得不太好。

殺父仇人就睡在幾丈開外,她哪裏還睡得好。坐在梳妝鏡前略施薄粉,阮箏打開柜子開始挑衣服。她就穿了身絲質的薄綢睡衣,頭髮鬆鬆地散落在肩膀上,露出一大半片香肩。睡裙不長,只到膝蓋部分,她那兩條修長白皙的小腿也就這麼露在了外面。

徐啟琛睡眼惺忪地從書房出來時,正巧看到這麼一副畫面。阮箏大方地回頭沖他打了聲招呼,徐啟琛依舊睜不開眼睛,胡亂回了一句就鑽進了衛生間刷牙。

這就是找個gay當未婚夫的好處。阮箏這麼想,作為被動的一方,徐啟琛在她眼裏基本上就是個閨蜜。他跟她的女性朋友沒什麼分別,就算她脫光了站在他面前,他最多也就皺着眉頭跟她說一句:“姐,穿點衣服吧,當心着涼。”

如果徐啟琛不是徐天頌的兒子,阮箏其實很願意把他當作知心好友。畢竟他擁有閨蜜的功能可又兼具男人的體力,是個不可多得的朋友人選。

兩人快速地洗漱完畢,換上各自精心挑選的正裝,下樓去見徐天頌。作為青膺幫的創始人,徐天頌沒有睡懶覺的習慣,以前是情況不允許,經常半夜就得拿槍衝出去拼殺。後來條件好了,他年紀也大了,生活變得很有規律。每天早上晨跑一小時,或是游泳兩小時,幾乎沒什麼事情能打亂他的計劃。

這天因為知道徐啟琛小“夫妻”要來見他,於是他特意留在家裏,只是在泳池裏來回打了好幾個轉兒,游是正興起時這兩人才姍姍來遲。

於是他就這麼濕漉漉地趴在泳池邊兒上,一點上來的打算都沒有。阮箏到底年輕,看着這樣的情景,眼睛有點不知往哪裏放,只能假裝看室內泳池的裝潢,盡量不將視線落到水中那個男人身上。

徐啟琛不是天生的演員,面對父親時有些唯唯喏喏,又因為心虛,一開口竟有些結巴:“爸、爸爸……”

徐天頌抬眼看他,目光看似平靜實則透着凌厲。

徐啟琛更緊張了,張了幾次嘴都沒把話說出來。阮箏有些替他着急,輕輕握了握他的手,暗中給他打氣。像是受到了鼓勵,徐啟琛深吸一口氣,終於開口了:“爸,有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在美國的學業還沒有結束,這次是請假回來的,我想明天回去繼續上課。”

徐天頌:“那阮箏呢?”

阮箏的視線正落在遠處的一片休息區域,聽到自己的名字后趕緊斂神靜氣:“我已經畢業了,不打算再回美國了,我想留在國內發展。”

“那你們豈不是要兩地分居?新婚夫婦最忌年少離別。”

徐啟琛啞口無言,他準備的問題里沒有這一條,應該說他壓根就沒想過父親會問他些什麼。阮箏見他這樣,只能代為回答:“不會的,我跟阿琛感情很好,只是暫時分開幾個月罷了。等到了假期他還會回來,我們又可以再見面了。現在網絡這麼發達,我們每天還可以視頻聊天。”

她本想說可以微信,後來想想算了。徐天頌這種老古董大概是不懂這種年輕時髦的玩意兒的。

徐天頌低頭沉思片刻:“其實你美國那個學不上也罷,不如回來……”

“爸爸,我要上的,我不想半途而廢。”

徐啟琛過於急躁的回答似乎引起了徐天頌的懷疑,他微眯着眼睛望著兒子。室內泳池光線不是太亮,沒開燈,全靠整片落地玻璃牆透出外頭的陽光。徐天頌整個人處在背光中,側臉的線條與陰影融為一體,更顯得一雙眼睛透着奪人的光彩。

他慢悠悠地開口:“我倒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學了。”

徐啟琛是典型的富二代,從小不學無術最厭煩讀書。送他去美國也是權宜之計,以他的破成績,國內無論哪個名牌大學都不會收他,勉強塞進去也會惹人笑話。

父親的話讓徐啟琛有些臉紅,但為了遠在美國心愛的男人,他還是鼓起勇氣解釋道:“我想拿到這個學業,不想讓您再失望了。而且我也答應小箏了,我會好好學的,這是我給她的禮物。”

“呵呵,你這一學位送兩份禮,倒是算得很精。”徐天頌一面說著,一面雙手撐在泳池邊緣一用力,甩着一身水就上了岸。他身上的皮膚比臉上更白,近乎於透明的顏色。透明的水珠一串串從身上滾落下來,被玻璃外射進來的陽光一照,閃着細微的光芒。

他就這麼大喇喇地從兩人身邊走過,完全不在意阮箏是他準兒媳婦的身份。阮箏沒料到他會突然從水裏出來,視線沒來得及調開,無意中看到了他胸前結實的肌肉和清晰的人魚線。

本來看他的臉以為他就是個白面書生,一直到瞥見他半裸的身體,阮箏才意識到這人曾是個黑道老大的事實。

精悍、強壯,渾身充滿了力量,絕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事實上徐天頌壓根兒也沒讀過幾天書,從小父母雙亡的小混混,哪裏有錢去讀書。要不是他長得足夠漂亮,心腸也足夠狠硬,現在大概早就死得連骨頭都好去打鼓了。

徐啟琛握着阮箏的手開始滲汗了。阮箏掃他一眼,覺得他還沒有自己鎮定。她琢磨着要怎麼開口跟徐天頌解釋,語句還沒組織好,就見對方已經披了身浴袍直接向外面走去。他最後說的那些話清晰地在室內泳池裏回蕩。

“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再當課,打斷你的腿!”

有那麼一瞬間,阮箏心裏堅定的決定居然有些許的動搖。她開始懷疑自己來徐家的決定是否正確,徐天頌不是個好對付的人她當然知道,可是這麼的不好對付還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她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一場硬仗,更可怕的是她已經深陷其中,無路可退。

徐啟琛完全不知道她的內心活動,歡心喜地地打電話讓人給他訂明天最早一班飛美國的飛機,掛了電話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朝阮箏笑笑:“不好意思阮姐,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

“沒關係。記得我們的約定就好。”

徐啟琛又有些苦惱,他本來想今天一次性全說了的,沒想到父親連開口的機會都沒給他。他剛才的態度已經將自己完全鎮住了,短時間內徐啟琛沒這個勇氣再去碰釘子了。

他有些抱歉地道:“對不起阮姐,明天上飛機前我一定說。”

阮箏微笑着沖他眨了眨眼睛:“一言為定。”

那天接下來的時間裏,阮箏再也沒見過徐天頌。他是大忙人,青膺現在是上市公司,他是集團的董事長,每天有簽不完的文件開不完的會,等着見他的人從城市的這一頭排到了那一頭。

這兩年青膺迅速向外擴張,已經不滿足於在香港這個彈丸之地小打小鬧了。這次在s市開分公司就是青膺立足內地市場的一個重量級舉措。一系列後續行動正要展開,買地、投資、建樓、出售,要做的事情很多,要打通的關卡也很多。

在這個時候替自己的獨子舉行一場訂婚典禮,或許是拓展人脈進行社交最好的辦法。徐天頌從不做虧本買賣,阮箏再次體會到了這一點。

徐天頌不在家,阮箏也沒亂跑,本想窩在房間裏看會兒書,卻被打包行李的徐啟琛吵得不行,索性拿了書出去,在院子裏挑了個安靜的地方待了一下午。

第二天一大早,阮箏被迫早起,送徐啟琛去機場。聽說以前從不送機的徐天頌這次一反常態,竟也裝模作樣地陪着一起前往機場。車子在高速公路上飛馳前行,車裏三個人誰也沒說話。

徐啟琛搭過無數次飛機,對流程已相當熟悉。他託運了行李,換好了登機牌,提着手提行李到了出發口,轉過頭來的時候表情有幾分糾結。

已經要出發了,再不說就沒機會了。阮箏的臉上一直帶着淡淡的笑意,但這表情給了他巨大的壓力,迫使他不得不開口。

“爸……”

“進去吧,道別的話就不要說了。”徐天頌看了兒子一眼,轉身要走。

徐啟琛急了,趕緊叫住他:“爸,小箏就托你照顧了。”

徐天頌皺着眉頭看了兩人一眼,不置可否。徐啟琛抓緊機會又補了一句:“爸,你要是方便的話,能不能給小箏在公司找個工作,讓她學點東西,不過……”說到這裏,他看了阮箏一眼,想起了她之前囑咐自己的話,“……別讓她太累着了。”

如此簡單的一番話,徐啟琛卻說得後背冷汗直流。說完之後他也不敢看父親一眼,灰溜溜地就想要跑。

徐天頌卻開口叫住了他:“你的女人我會看着辦的。既然一走幾個月,你多少得對人家有點表示吧。”

徐啟琛一臉不解地望着父親,阮箏略一琢磨,剛品出點味兒來,就聽徐天頌又說道:“你們新婚燕爾的,不得學老外來個kissgoodbye什麼。就這麼走了,你讓人家小姑娘心裏怎麼想?”

徐啟琛完全傻眼。他極其渴望逃離這裏,就是擔心父親要他跟阮箏真的做點什麼。如果他一直留在國內,說不定還沒結婚就會被逼着生孫子給他老人家玩了。沒想到,臨了還是沒逃過,當眾接吻什麼的他哪裏做得出來。

可徐天頌一雙清亮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自己,徐啟琛進退兩難,唯有一臉無助地望向阮箏。

阮箏心裏不禁冷笑兩聲,轉頭沖徐天頌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然後快步上前,微微踮起腳尖,吻住了徐啟琛的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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