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晉江獨家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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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嵐搖了搖頭,“堯媽媽沒說。另外,太夫人已知曉此事,讓夫人回來之後即刻去相府一探究竟。”

葉昔昭便又轉去相府,逕自去往孟氏房裏。

孟氏正在手把手地教芳菲持家之道,炕桌上擺放着算盤、賬冊、筆墨等物。葉昔昭進門時,芳菲正坐在孟氏身側,凝神聆聽教誨。

見到葉昔昭,芳菲連忙下地見禮,笑盈盈喚道:“大嫂。”

葉昔昭笑着回禮,又給孟氏行禮,之後就坐到孟氏身側,欣喜地道:“娘這是——”

“在教芳菲怎麼看這些賬冊。”孟氏笑眯眯的,“與你一樣,算盤打得好,也精於心算,偏偏不精通管賬的竅門。但是沒事,是個聰慧的,一點即通。”

“母親謬讚了。”芳菲笑着轉身出門,“我去沏茶來。”

葉昔昭這才道:“這也怪我與太夫人,只讓衛先生教芳菲算術,卻沒將她帶在身邊打理家務。”說到底,是因為婚事倉促,時間上根本不允許。

“哪一家的家務事都不一樣,兒媳就該是做婆婆的手把手地教。當初長房——”孟氏說到這裏,語聲頓了頓,“也是我一手教出來的。”

葉昔昭這才細細打量,見母親雖然笑吟吟的,細究之下卻是顯得很憔悴,眼角的魚尾紋愈發清晰了。她鼻子有點酸酸的,喚了一聲“娘……”卻又不知還能說什麼。

孟氏抬手拍拍葉昔昭肩頭,“我有芳菲幫襯着,又有濤哥兒每日逗得我笑個不停,挺好的。”之後細凝了女兒兩眼,“嗯,氣色很好,堯媽媽說你身子已無虞,看起來是真的了。”

“是啊。”葉昔昭笑着點頭,“早晚我也能與您一樣,兒女雙全,您別急。”

“只要身子好好兒的,我就沒什麼好心急的了。”孟氏笑得愈發舒心,又嗔道,“怎的沒將忻姐兒帶來?”

葉昔昭解釋道:“本來是去關家探病,太夫人就沒讓我帶上忻姐兒。回府後還沒進垂花門,就聽說了您喚我回來,我連房都沒回,就急急忙忙地趕過來了。”

“這也怪我,沒告訴堯媽媽原由。”孟氏這才提及喚葉昔昭回來的目的,“二姨娘怕是時日無多了,過幾日就要下猛葯緩解疼痛。昨日喬宸與昔朗說了,昔朗也應下了。我是想着,你與芳菲去看看二姨娘。二姨娘心裏什麼都明白,眼下想見的也只有你與芳菲,你們去見見她,她走得也踏實些。至於芳菲,先前倒也不時去二姨娘房裏坐坐,顧忌頗多,總是點個卯就回房——也是我與長房的錯……這次你與芳菲一起去見見二姨娘,她是明理的人,放下心來,走的時候也只會規勸昔朗一如既往恪守本分。”

葉昔昭會意,點頭應下。

孟氏則是尷尬一笑,“其實你早就看到了這一日,比我明白這些,我啰啰嗦嗦說這麼多實在多餘。”

“娘,”葉昔昭笑着依偎着孟氏,“您別忘了,我是您教導出來的。”

孟氏卻無意居功,笑道:“你是嫁對了人。”

說著話,芳菲過來了,將茶盞送到葉昔昭手裏。

葉昔昭笑着道謝,啜了口茶,一面與芳菲閑話家常,一面打量着她。

芳菲一襲天水碧小襖棉裙,容色淡雅,清冽的目光多了幾分溫和、沉靜。相府的是非風波,沒能讓她心浮氣躁,反而讓她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沉澱了心性,着實難能可貴。

之後,孟氏吩咐芳菲:“你與昔昭去看看二姨娘,日後得了空,也要多去她房裏坐坐。”

芳菲頃刻訝然之後,恭聲稱是。

**

二姨娘又消瘦憔悴了許多,手背上的青筋乃至細小的血管清晰可見。她怎麼也沒想到,葉昔昭會與芳菲一起來看望她。

二姨娘強撐着坐起身來,喃喃地道:“大小姐……”

葉昔昭抿出個微笑,坐到床畔,握住了二姨娘的手,“夫人讓我與芳菲過來,陪你說說話。”

芳菲強掛上了笑容,屈膝行禮,“二姨娘。”語聲有些悶悶的,眼中儘是不忍。

二姨娘又轉頭看向芳菲,笑容中滿是欣慰,連聲道:“少夫人快坐,快坐。”緩了片刻,滿含感激地對葉昔昭說道,“幸虧有良醫診治,我才多活了這麼久,看到了二爺娶妻……即便明白夫人與大小姐是為著二爺為著相府,這份恩情我也一直記在心裏,沒齒不忘。”

與聰明人打交道的好處就在這兒,全不需費唇舌,她就能明白你的意圖。葉昔昭笑應道:“姨娘言重了。”

芳菲坐到床前的椅子上,微微笑着將話題岔開,與二姨娘說起後花園梅園的花已全開了,明日她就會折幾支開得好的帶過來,又說與孟氏學會了一道羹湯的做法,過兩日就做了讓二姨娘嘗嘗。

似是不經意間,就已在話里話外表明孟氏待她很好。

葉昔昭看向芳菲的目光,有着一份欣賞。

二姨娘笑着聆聽的時候,眼中有着真切的喜悅。

說了一陣子話,葉昔昭和芳菲見二姨娘有些乏了,便笑着道辭,回了孟氏房裏。

葉昔昭這半日,大半功夫全耗在府邸間的路程上了,是以,未到正午就已有些餓了,落座后便笑道:“娘,快命人傳飯,我真是飢腸轆轆了。”

孟氏便笑着吩咐下去,隨即才打趣道:“我原本以為你會急着趕回侯府呢。”

葉昔昭不解,也笑着打趣道:“這話怎麼說?您都沒打算留我用飯?”

“我這不是怕你放心不下忻姐兒么?”孟氏笑意更濃,“誰知道你根本就不擔心她。”

葉昔昭哪裏聽不出母親這是在打趣自己,“有什麼法子,您的寶貝外孫女誰都離不開,唯獨離得開我,我百般記掛反倒是自作多情。”

孟氏開懷地笑起來,“你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葉昔昭與芳菲也隨之笑起來。

芳菲幫丫鬟擺飯之後,便尋了個由頭告辭回房,給母女兩個騰出說話的功夫。

孟氏與葉昔昭落座之後,堯媽媽進門來稟道:“夫人,大少夫人求見。”

“知道了。”孟氏的臉色立刻轉為沉冷,“她若是再來,不必通稟我了。”

堯媽媽低聲稱是退出。

席間,孟氏神色才稍有緩和,說了許氏私受賄賂的事,又對葉昔昭道:“我真是做夢都沒想到,她竟是那般不知深淺,竟連有辱門風的事情都做得出!幸虧發現得還不算晚,否則,怕是遲早釀成大禍!”

葉昔昭先是訝然,許氏因着侯府之事私受賄賂的事是她不曾想到的,消化掉之後,無聲嘆息,問道:“娘是如何打算的?”

“怎麼打算?”孟氏苦笑,“這話也就與你說說——也是因着今日我對長房百般冷落,下人們才敢稟明那些見不得光的事,你大嫂苛待芳菲與昔朗的時日已不短了。”

葉昔昭不由挑眉。

孟氏對她這反應很是意外,“怎麼?芳菲不曾與你提及?”

葉昔昭頷首道:“自然不曾提及。”

孟氏沉吟片刻,握了女兒的手,笑意恍惚,“你與太夫人……真正為相府選了個好媳婦。”

葉昔昭笑道:“我也只是聽從太夫人吩咐,我看人的眼光可不行。”

“有你婆婆熏陶,日後你自然可以慧眼識珠。”孟氏寬慰之後,才回答葉昔昭先前的問題,“日後我看情形吧。長房不是心心念念盼着分家么?到時候我真就分家——將他們兩房全部分出去!想憑藉嫡系便能為所欲為?做夢!”

“……”葉昔昭說不出話,滿眼驚訝。

孟氏笑道:“我如今也想明白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再怎麼為他們打算都無用,況且我之前的錯已鋪就,日後昔寒前途還要靠他自己,我如今能做的,不過是略盡綿薄之力。”

母親如今做派、風範,宛若換了一個人,讓葉昔昭自心底的欽佩,之後便是打趣地道:“若是哪個也不想分家呢?”

孟氏微笑道:“那自然是最好,我也已想過了。日後長房若是有個體統,我盡釋前嫌,讓她與芳菲一同幫我主持中饋。我也看出來了,芳菲那孩子,一切都是看着昔朗的做派為人,着實難得。既是如此,我也不要苛待他們小夫妻——一直寬容相待,昔朗與芳菲又是識大體不屑鬧出醜事的,總不會還生出異心的。自然,我也不會放下嫡母、婆婆該有的做派——這個你只管放心。若是如此,總不會還會生出事端吧?”

葉昔昭久久凝視着孟氏,說不出話。

孟氏便因此生出狐疑,“這樣還不行?那到底該怎樣?你與我說說,你婆婆是怎樣對待庶子的?”

“娘……”葉昔昭語聲有些哽咽,探手握住了孟氏的手,“我只是太意外了,沒想到您能做到這等地步。”

孟氏先是因着肯定欣喜地一笑,隨即便是包含心酸落寞,反手拍拍葉昔昭的手,“你不是我,也該明白,若不是到了這等地步,我也不會做到這等地步。說到底,若是皇上徹查此事,若是你大哥因着髮妻被牽連進去,相府能指望的還有誰?最要緊的是,這一段日子,昔朗與芳菲一如既往。甚至於,昔朗曾去問過你爹,又去找過侯爺——他到底是不同於我這般的女流之輩,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心心念念的,是相府滿門的前程。而芳菲自是不用說了,平日裏只是當吃虧是福,等我要她相助了,又是盡心竭力,卻從不僭越。我是到這時候,才明白了你與你婆婆的心思。”

“娘……”葉昔昭自心底透着感激,“不說這些了,您好好兒的,心裏敞亮些,萬事看開些就好了。”

“自然是早已看開了。”孟氏會心笑道,“你大哥是由着我發落他枕邊妻,甚至於幫我約束他房裏的人,你與侯爺也是過得舒心愜意,我還有什麼好愁悶的?我稱得上心煩的事,也不過是調·教長媳,權當個樂子便是了。”

葉昔昭聽了不由失笑,“您將事情看得這麼輕描淡寫,自然是再好不過。”

“看開了看淡了一些事,就是如此。”孟氏笑得雲淡風輕,隨即便笑着攆人,“你這慣於偷懶的,也不要讓你婆婆太辛苦,吃罷飯便回侯府去,別讓忻姐兒擾得你婆婆連個午覺都睡不成。”

葉昔昭連連笑着稱是。

便是如此,用罷飯,葉昔昭就回了侯府。到了太夫人院中,聽鴛鴦說忻姐兒已與太夫人一同睡下了,這才心安,回了正房。下午因着記掛着二夫人一早的話,特地去了二夫人房裏一趟,詢問太夫人是怎麼與她說的。

二夫人歡喜地道:“太夫人說我分明就是因着懷胎無理取鬧,說侯府根本就不曾聽說過那等荒唐的事,更不會放在心底,只讓我安心待產。”

“看看,你這不是自尋煩惱了么?”葉昔昭笑容柔軟,“既是如此,日後可要好生安胎,再不可胡思亂想了。”

二夫人感激笑道:“嗯!大嫂放心吧。”隨即便又關切地問道,“聽說大嫂這段時日在服藥,是哪裏不妥當么?是不是太過辛勞所致?”

“不是,都是養身之物。”葉昔昭的笑容變得清朗,“不要為我擔心,眼下照顧好你與胎兒才是正道,缺什麼短什麼只管與我說。”

“我會的。”二夫人握了握葉昔昭的手,“我生昊哥兒前後,大嫂與大哥遠在千里之外,不怕大嫂笑我心胸狹窄,那時的確是吃了點苦頭。如今這第二胎,自初時就被大嫂百般照顧着……我真的是很是感激。”

葉昔昭自然明白二夫人這話里話外的意思,柔聲笑道:“人與人想的要的都不一樣,待人處事也就不同。”

“我自然明白,只是有時終究是意難平,便是如今一團和氣,偶爾還是會出於惡意的打趣。”二夫人笑得從容坦蕩,“與大嫂說明白這些,我心裏也就更踏實了。”

葉昔昭不由想到了芳菲出嫁時二夫人打趣三夫人的幾句話,到此時才知由來。在當時還只當是兩個人相處久了說話太過隨意,此時才知二夫人那些話也不是無心之舉。可想而知,二房三房在一段時日內其實是面和心不合,那種事不知發生過多少次。可是那樣的計較,終究是聊勝於無,可見二夫人真不是與人爭長短的心性,當下也就釋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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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八早間,喬安的貼身丫鬟吉祥前來傳訊:喬安昨夜開始陣痛,即將產子。

葉昔昭從聞訊之後便開始坐立不安,生怕喬安在產子時出了閃失——畢竟,之於她的切身經歷,產子的過程意味的只有兇險、鮮血、生死攸關。她自心底害怕喬安如自己一樣,也是自心底希望喬安母子平安。自來不禮佛的她,都想去菩薩面前拜上一拜了。

巳時,吉祥又奉蕭旬喬安之命前來告知喜訊:喬安產下一子,母子平安。

葉昔昭這才放下心來,長長的透了一口氣。

午間用飯時,虞紹衡回來了,看到葉昔昭神色有些疲憊,不免詢問:“怎麼了?”

葉昔昭便說了蕭府的喜事,末了道:“難免有些提心弔膽的。”

“是么?”虞紹衡亦是自心底為蕭旬高興,“以往那廝最是記掛忻姐兒,如今總算有了自己的孩子,可以恣意寵溺。”之後還是記掛葉昔昭的疲態,“你沒什麼不妥吧?”

“沒有。”葉昔昭擺手笑道,“產子時三兩個時辰是尋常,可是因着我與喬安的情分,便多了一份擔憂。”

新竹在一旁聽着,暗自挑眉,心說三兩個時辰是多久啊?已經是常人不可承受的了……夫人卻說是尋常……隨即想想夫人生產時被折騰的時間可不止三兩個時辰,也就釋然。

虞紹衡卻是根本不知道這些細枝末節,唯一能了解到的也不過是葉昔昭生下忻姐兒時經歷了太久的磨折與隨之而來的磨難,聞言笑意盡失,無言握住了葉昔昭的手。

葉昔昭只是報以沒心沒肺的一笑,給他往碗裏撿了幾筷子菜,“快吃東西,怎麼比忻姐兒還不讓人省心?”

虞紹衡這才意識到餐桌上少了他的心頭寶,“忻姐兒睡了?”

“她能在這時候睡覺?”葉昔昭挑眉笑道,“才怪。在娘房裏呢,她喜歡娘喂她吃東西,你又不是不知道。”

虞紹衡不由笑開來,“有什麼法子,娘願意遷就她,一勺東西喂她三五次都行,你卻沒那份耐心。”

“……”葉昔昭對這一點是沒辦法否認的。

虞紹衡探手颳了刮她鼻子,“也難怪,你還是孩子心性,哄不了忻姐兒也在情理之中。”

葉昔昭又是挑眉,之後便是頹然,“隨你怎麼想吧,反正你跟娘的確是比我更會哄忻姐兒。”心裏卻道:分明是女兒被他與太夫人慣壞了,自己自然就是怎麼做都比不過,又總忍不住要訓斥或無視忻姐兒一些任性的要求……明知約束無用還要如此,說到底,是她不識趣。只是,她卻偏偏是明知不識趣,還是想自小就讓忻姐兒知道對錯,不會成為另一個曾經任性、一根筋的自己。

對於她而言,生命傳承的意義,是盡量避免重複自己走過的錯路、犯過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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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皇上給了自己以及朝臣一個長假,假期自除夕至正月十六。知道的是明白皇上在連年勞碌之下想多陪陪太后、妻兒,不知道卻會揣度皇上這是荒廢政務的不良開端。幸好鍾離燁這皇上心寬得很,你愛說什麼就說什麼,他就算是猜到、聽到,也不以為意,在年節期間送到他手裏的隱晦罵他懈怠的奏摺,一律當做沒看到。

大年初一,葉昔昭與虞紹衡循例前去宮中拜年。

葉昔昭與太夫人自從虞紹筠傳出喜訊之後,便沒再進宮相見。因着虞紹筠已非往日,一些可有可無的顧忌反倒看得更重。

如今的虞紹筠已是大腹便便,可是容顏卻不似懷着皇子時的圓潤,依然如平日瘦削,下巴尖尖。

太夫人與葉昔昭見了,心頭俱是不安,不知虞紹筠眼下是害喜太厲害,還是辛勞、憂思所致。

與一眾命婦相見之後,虞紹筠也沒顧及什麼,逕自離座,命人先後讓太夫人與葉昔昭到偏殿說話。有些分寸,她一直懂得把握,可是之於娘家,她亦明白,自己該隨心的時候便隨心,顧及太多反倒反常。

虞紹筠與太夫人說話,自然還是秉承先例,報喜不報憂,對於自己如今身懷有孕卻消瘦,只以肚子裏的孩子調皮不讓她安生為託辭,話里話外,只讓太夫人心安。

太夫人對着自己最為擔心的女兒,便是猜測太多,便是不能全然相信,最起碼也會半信半疑,不至於為之滿心牽挂生出萬般擔憂。

而虞紹筠在與葉昔昭說話的時候,相告之的自然又是另外一副情形,她很平靜地道:“在宮裏,與朱門內宅其實大同小異,後宮不過是妻妾之分。我自妾室熬到了正室,這樣的正室又是夾在太后、皇上、嬪妃之間左右為難。太后想讓皇上子嗣昌盛,嬪妃想着為皇上生兒育女,皇上對我便是有着幾分真心,又能撐到何時?況且如今虞、秦兩方便是傻子也能看出是明裡暗裏相爭,斗得越狠,皇上越是心安。想來嫂嫂也聽說了,皇上如今待淑妃不論真心假意都很是看重——戲弄淑妃假孕的事,是再也不會發生了——今時淑妃又有喜脈,皇上讓我全力照顧。”

葉昔昭聽了,笑容有些牽強,“深宮之內,苦的只有女子。”

“可不就是么?”虞紹筠的笑容透着心寒,“有些人,說到底,還是將天下看得最重,為了這天下,他可以賠上任何人。”之後,語聲便有了些許諷刺,“你若將他當成枕邊人,就錯了。是以,不論怎樣,也別將他看成姻親,該防的始終都要防着。”

葉昔昭自然明白這話中深意,會意點頭。

虞紹筠輕輕嘆息,素手落在了隆起的腹部,笑容、語聲中的諷刺更濃了:“我自己都是身懷六甲之人,還要確保旁人的胎兒無虞……真不知這是什麼道理!卻偏偏,他想在年節落得輕鬆,還要以陪伴我與皇子為由……”沉吟片刻,低聲說了一句,“着實的狼心狗肺!”

敢於這樣質疑、責罵帝王的皇后,恐怕只有一個虞紹筠了,全然不感念那帝王一度的盛寵的皇后,也只有一個虞紹筠了吧?

虞紹筠不待葉昔昭搭話,便又笑道:“與嫂嫂發幾句牢騷而已,切不必掛懷。我該做什麼,還是要做,正如你一樣,或為家族,或為枕邊人,有些事便是萬般不情願,還是要做。”

“你放心,該說的不該說的,我心裏有數。”葉昔昭予以一個笑容,“你也放心,你的處境,侯爺一清二楚,侯府亦是一清二楚,誰都會為著你與皇子謀划諸事的。”

“我明白。”虞紹筠的笑容欣慰而又悵然,“不是明白我有着這樣的家人,如今早無氣力支撐下去了。”

這話讓葉昔昭心酸難忍,剋制不住地濕了眼角。

這份感傷,在離宮回到侯府之後,一直不能淡去。但是之於這件事,她明白,虞紹衡能做到的不過是在方方面面護得虞紹筠周全,卻不能保證虞紹筠獲得一份平寧喜樂。而太夫人與她一樣,所能做的,不過是每日裏挂念着身在宮中的家人,為她的處境喜樂予以一聲喟嘆。是以,她也只能獨自消受所思所想,不讓任何人發覺。

太過重親情手足的家族便是如此,親人獲殊榮時,難以為之欣喜,滿心記掛的是殊榮背後需要親人付出的心酸……

這人世,終究還是太傷人。

這世道之下的九五之尊,到底還是會讓人心寒。不讓女子心寒過於好、重情重義的帝王,又不是做明君的料——說到底,哪個女子遇到這般男子,絕非幸運。

便是因此,年節的忙亂之中,九重宮闕中的帝王時常縈繞在葉昔昭心中。久而久之,便因着皇后的緣故,對那帝王生出幾分怨懟,卻因此而多了幾分清醒理智,少了幾分沒來由的敬畏。

初四那日,自丑時開始,天降大雪,至晨間方歇。

虞紹衡、葉昔昭帶着忻姐兒去問安之後,陪着太夫人說笑。便是在這時,城郊別院的管家前來報喜:別院後院的梅華林整個冬日不曾開花,在大雪之後,晨間竟然全部盛放,情形是前所未有的讓人驚奇、驚艷。

太夫人與葉昔昭聽了,俱是一喜,分別命丫鬟打賞。

虞紹衡則在這時候有了個提議:“娘,不如我們午後便趕去城郊的別院賞梅,過三兩日再回來。”

葉昔昭聽他這麼說,先是不以為意,隨即就想到,在他眼中值得一賞的景緻,想來是有些不俗之處的,也便有了幾分期許。

太夫人看着夫妻兩個,沉吟片刻,笑眯眯地道:“我就不去了,有賞梅的功夫,寧可哄着忻姐兒。這樣吧,你們去別院住上三五日,留在家中也不過是迎來送往,反倒不如去偷得幾日清閑。你與昔昭都忙了一整年,也該好生歇息幾日了。再者,昔昭也還未去過那棟別院,此時你陪她去看看兩千株梅一併盛放的美景。”

葉昔昭不由低嘆,“兩千株梅?!”

太夫人笑着頷首,“千真萬確,否則紹衡也不會起意前去,我更是不會想讓你去看看。”

“那也不行……”葉昔昭瞥過正專心致志玩兒着九連環的忻姐兒,“我們去了,忻姐兒……”

太夫人笑出聲來,“忻姐兒最是不喜你管着她,這話還需我說么?紹衡就不需提了,這段日子總是七八天才見忻姐兒一次——忻姐兒每日離不開的,可只有我。”

“……”葉昔昭無從否認,唯有沉默。

虞紹衡笑道:“娘還是與我們一同前去為好。”他自然還是願意一家人在這種日子裏聚在一起。

“我現在說什麼,你們權當耳旁風了是么?”太夫人故意板了臉,“要你們去,就只管去。回來之前,別忘了去別院附近的寺里上柱香,給我與忻姐兒、昊哥兒求個平安符回來就是。”

夫妻兩個又與太夫人商量了一會兒,最終結果還是沒辦法違背太夫人的一番好意,便笑着應下,保證快去快回。

之後,虞紹衡將管家喚到面前,讓葉昔昭將之後幾日的事情全部交代下去,管家自然是一一記下,保證必不會誤事。

葉昔昭因此放下心來,想到忻姐兒,便是苦笑——女兒不依賴她,卻不代表她能篤定自己能受得了幾日不見女兒。回想一下這件事,真不知去別院的事怎麼就變成了一件勢在必行的事,卻也明白,太夫人是一番好意,想讓她在忙碌許久之後去散散心,由此,也就自心底接受下來。

下人打點好一切,虞紹衡與葉昔昭啟程之前,佳年前來通稟一件從宮裏傳出來的一樁事——在這樣喜慶的日子裏,太后授意之下,皇上要為唐鴻笑賜婚,選定的女子,是定遠侯的嫡長女——井之然。

虞紹衡與葉昔昭同時看向彼此,片刻后,虞紹衡問道:“依你看,唐鴻笑是領旨謝恩,還是抵死不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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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媚授魂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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