叄
兩人在那天不歡而散,糜屠覺得一號膽小如鼠,處事這般瞻前顧後只會錯失良機。
一號則覺得糜屠衝動魯莽,有點小聰明就開始算計這算計那,早晚要吃虧的。
於一號來說,他並不需要太過穩固的關係,像白芨這樣的若即若離是最好的,既給了他足夠的喘息空間,又不會有太大的壓力。
只是他不知道白芨這麼做能從他身上得到什麼,想得到什麼,這讓他心中還有點不安,怕善意的背後是更深的深淵。
可他除了這條命外,已經再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
——
又是一星期的踩點,糜屠已經確定了,每天晚上十點整,白芨都會準時的走進二樓右側盡頭的房間,第二天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去的,但晚上確實有這麼個舉動。
糜屠再三確定好后,也沒跟一號說,在這個陰天的夜晚,過去敲開房門。
“白芨小姐,是我,糜屠。”嘴上雖是打招呼,但人已經推門進入。
屋內沒有開燈,只能看到月光從窗外撒入,一室沉寂。
屋內擺放簡單隨意,毫無章法,四周的牆壁上掛滿了不明所以的長畫卷,長至拖地,在整面地板上像地毯一樣平鋪開,有的被壓在桌椅的下面,因為不平,有的桌椅都是歪的。
正中間是一張大圓床,被子裏鼓出人的形狀。
糜屠想那應該就是白芨,只是不知為何要把自己蒙在被子裏,還有這房間,陳設看着非常怪異。
給自己鼓好勁,糜屠緩緩朝床走去。
“白芨小姐,您睡了嗎?”
“白芨小姐,這麼晚打擾了,我有些事想找您,得跟您離近點說。”
糜屠每一步都是踩實的,但不知為何,就是走不到床前,兩人之間的路好像在無限延伸,又好像一點沒變,只是糜屠自己在原地踏步。
“白芨小姐,您醒着嗎?”
無人回應。
糜屠有些不耐,他停下腳步緩了下,又再次向前邁出。
這次他沒有再在原地踏步,四五步就走到了床邊。他下意識的吞咽,然後一隻腿跪上床沿,伸手揪住被角,慢慢抽開。
“白芨小姐,我,我來幫助您。”糜屠也很緊張,他渾身止不住的輕顫,真到了這一步,他自己心中也充斥着恐懼。
說不出是對他要做之事的恐懼,還是對後果的恐懼,又或者白芨不喜,若是因此出手殺了他的恐懼?
被角抽開的地方,露出精緻小巧的腳,和那瑩白的腳腕。
糜屠的另一隻手摸上去,手心是濕的,聲音是抖的,“我也是第一次,我很乾凈的,之前沒有干過這些事,但被教過,如果我做的不好,請白……”
“你今年多大了?”
糜屠身體僵住。
是白芨的聲音,但卻是從糜屠的身後傳來。
“我問你,你今年多大了。”
糜屠不敢轉身,也不知怎麼開口。這段時間裏他非常確定的就是房子只有他們三人,此時白芨在他身後,那被子裏的又是誰?
“六,六歲。”糜屠放下手裏的被角,跪坐在床沿,不敢回頭,“對不起,白芨小姐,我不是故意冒犯,還有打擾您的朋友我……”
“什麼朋友?”
這次的聲音,是從床上響起的。
白芨平躺在床上,髮絲隨意鋪展開,她掀開被子到胸口的位置,微微抬頭,一雙黑眸死死盯住糜屠,見糜屠整個僵住不答,又一次開口詢問:“我的朋友?在哪?”
糜屠沒有回答,他猛地轉過頭,背後什麼都沒有,好似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但他無比清楚的知道,那不是錯覺。
“剛才,我……”他不知要怎麼跟白芨解釋,也怕說的太清楚會讓白芨不悅,幸好白芨並沒有太過深究。
“這麼晚不睡,就是為了演示你的學習成果?誰教你的。”白芨坐起身,她身上穿的是件白色弔帶,露出白皙的手臂,手肘處有些怪異的痕迹,像是刻上去的,兩個手肘部都有。
糜屠收回視線,老實回答道:“我很害怕您會不要我,希望您能理解,我只是想讓您感到快樂。”
“這種事不該有你做。”
“不是的!他們說我很有天賦,您相信我,我會讓您感到快樂的,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伺候好您。”說著,糜屠就要上手。
〖他還沒有成年。〗終於上線的系統趕忙說道,生怕白芨就這麼同意了,〖十八歲才成年,他還是個孩子。〗
“其實我們這男孩子十四歲就是成年。”
〖……請務必等到十八,謝謝。〗
“那太麻煩了。”白芨抓住糜屠伸向自己的手,這句話不知道是說給糜屠的還是系統的,她盯住糜屠的臉,上下打量,“長的還不錯,將來會更好看吧。”
糜屠以為她是同意,忍住被這充滿侵略感的視線打量的不適感,乖乖不動,擺出一副柔順的姿態。
白芨摸摸下巴,覺得這小子確實有天賦。
但太小了啊,怎麼會有人能對才六歲的孩子產生慾望。
“之前的人教你的?”
“嗯。”
“哈……真該死啊。”白芨走下床,拽着糜屠走到門邊,“聽着,我不知道以前你經歷了什麼,我也沒興趣知道,但你沒必要做這些,在你們十八歲前我不會拋棄你們,十八歲后就都給我滾蛋。”
“這些東西也不能說沒用吧,但你現在用不上,學點好的怎麼樣?我看你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現在回屋睡覺,我明天上午去找你們倆,你們也該動動了,太閑真不是個事。”
她推着糜屠出房間,懶散的靠在門框上,糜屠才到她的大腿,她沒蹲下,就這麼低頭看着,兩人此時距離很近,糜屠仰着腦袋,面露不安。
“你若是想,可以在其他地方向我展示你的價值,你現在這樣子真讓人提不起興趣。”
糜屠還是沒動,白芨已經放開了他,他便伸手想去抓白芨的裙擺。
白芨避開他,退回到屋內,笑着道:“回去睡覺,糜屠。明天上午見。”
“還有這房間,再進來打斷你的腿哦。”
——
糜屠走回到自己房間時,發現一號站在門口。
糜屠不想搭理他,繞開他進門,轉身要關門。
一號用腳擋住,但沒有進一步動作,此時就剩一點門縫,兩人相望,糜屠皺眉,咬牙低語:“滾,別在我這犯病。”
“你去見她了?”
“跟你有屁關係。”
一號也皺眉,但不是因為糜屠的語氣,他微微前傾,身體靠近門縫,“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賭輸了,我們可能都會被趕走?別讓其他人來為你的錯誤買單。”
糜屠聽這一樂,不以為意的反唇相譏:“啊,這樣啊,那你知道嗎?如果我賭贏了,明天開始你就又要變成個流浪孩了。”
“因為我一定會把你趕走,滾!”糜屠手上用勁,重重的把門推上,發出“砰”的一聲。
一號及時收回了腳,在門口又站了一會,轉身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間裏。
房間內的裝飾擺放比他來之前沒有任何變化,他努力不留下太多的生活痕迹,像隨時可以抽身而去。
幾步走到床頭櫃,從抽屜里拿出那張單薄的,卻決定了他命運的紙。
“沒關係的。”一號把紙按在自己的胸口,他其實感受不到任何的熱度,但非常安心,那是種把自己的命真切的握在手裏的感覺,他安慰自己,“我會笑到最後,一定。”
是糜屠先挑事的,這不怪自己,不對嗎?
——
第二天上午,白芨打着哈欠出現在客廳。
她精神不是很好,頭髮凌亂,但穿着整齊。雖然哈欠連天,但眼下沒有黑眼圈,看上去與常人無異。
糜屠偷瞟了她好幾眼,從外貌看確實沒有異常。
“看什麼呢?”白芨又打完個哈欠,看糜屠掩耳盜鈴的偷瞅自己,聳起眉梢,“那小子呢?”
糜屠昨晚根本就沒告訴一號這事,但他不能說,開口撒謊,“不知道,也許是忘了這事。”
“忘了什麼?”說巧不巧,一號正好下樓,有些意外兩人都在。
他就住在糜屠的隔壁,雖然糜屠有意避開他,但到底瞞不了太深。雖不知發生什麼,但白芨也坐在那,昨晚的記憶一一閃出,這讓一號有些不安。
糜屠暗罵運氣不好,怕他拆穿自己,趕緊見縫插針道:“你快下來吧,白芨小姐有事要說,別磨嘰了。”
這個謊言很沒水準,白芨一眼看穿,但她並不是很在意這些,說到底她還是沒有把自己的身份擺正到系統希望的身份上,所以無論這些人做了什麼,只要不觸及到白芨的底線,她都很無所謂。
系統在腦子裏一閃一閃,〖糜屠撒謊了,他還陷害了一號,這種行為是不對的,你要趁他還小,及時糾正過來這些錯誤的……〗
“都來了就趕緊坐吧,跟你們說說我的安排。”白芨沒搭理系統,這段時間她沒去管兩小隻,系統就一直在腦子說個不停,白芨現在已經可以很平常的無視它,當它不存在了。
一號來到糜屠的另一側,坐到椅子上,離兩人都有點遠,糜屠倒是挨着白芨很近。
一號看了眼他倆,不作聲。
“我們也認識了有半個月,大家什麼情況都清楚,你們爹娘不愛,我呢孤家寡人。”白芨目光掃過兩人,漆黑的瞳孔無光,看上去有些陰森,“之前你們各自養傷,我也不願打擾你們,現在看你們都好了,還有心思搞別的,就好好聊聊吧。”
兩人一時都局促起來。
“一號,沒名字,人類那邊連戶口都沒上,今年七歲,父親三年前過世后,家裏再沒有人會幫助你了,有一兄一弟,半個月前被母親賣給刀疤一行人,至於原因……嗯,為了你哥哥上學,你哥哥是個靈原者。”
這個時代很亂,它既存在飛速發展的科技,又有靈力之類的玄學。普通人類為初,靈者為原,但即便如此,還是有人類不敢涉足的領地,比如白芨所在的,詭物猖獗的厄林。
也是受厄林的影響,厄林附近的村鎮發展都很落後,大帝都城市裏被限制管控的產業,在這些村鎮裏幾乎是擺在了明面上,如刀疤之流,幾日裏白芨就碰到許多。
科技的發達讓普通人也有出路可走,那些靈原者們並沒有高貴太多,但為防止人才的流失,一些高級別的靈原者們會佔地成宗,故有世家宗門。
靈原者天性好動,為避免與普通人發生衝突產生過多的意外事件,國家的領導人們也沒有遏制此類現象,只是稍加管控,不讓宗門世家數量過多。
總體看來一切正常,但白芨有系統給的參考原案,這幾日又頻繁外出探查,已經知道在平和的表面下渾水攪動,衝突日益增長。
白芨看向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