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困獸猶鬥
我身上的火焰和米拉手裏的不大一樣，幾乎看不到形體的淡灰色，很方便地隱藏了自己，可惜的是，它無法離體太遠。不然拿來偷襲肯定個頂個地好用。
林木的核心已經開始在我周圍環繞了，由粘液構成的身軀組成一個少女的模樣，淡綠色的核心取代了眼睛的位置，靈動的少女現在就站在我的面前。
她完全看不起我們，即使同時被三個人圍攻還是那麼鎮定自若，甚至以一種調戲的神態在我面前晃蕩。
“這樣你會更習慣吧。”
不用顧忌在後排拖後腿的我，他們兩的攻勢顯然凌厲了許多。然而，所需要面對的觸手可以說只多不少。
我打量着面前的史萊姆少女，說是少女，只是人類的形體和特徵還保留着，無論是那不着寸縷的粘液皮膚，還是始終向外流淌的綠色頭髮…
哪裏像人類了！
這傢伙是大街上看到都會被狠狠嚇一跳的類型。
“你要是有殺人的經驗就趕緊用一下，當訓練了。”摸不着頭腦，面前的少女嘴巴開喝間丟出一句怪話。
她的弱點很明顯，腳不能離地，脫離開地面上一大堆粘液后，她什麼都不是……問題在於，我很懷疑把她解決之後會不會再生出一個新的來。
看出我的顧慮，她揮揮手，“怎麼會呢？要是這麼容易就被你幹掉我還怎麼對付那兩位？先說好，你把自己當什麼了，把他們解決，你就是個添頭。”
見我沒有動手的意向，滿是粘液的手想摸摸我的頭，被我向後躲開了。“我們在這干坐着聊天也是可以的，你可是拖住了我這麼大一塊呢！完全不影響局勢喲。”
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我也從沒有想過脫離戰鬥，不遠處的兩人為了我已經殫精竭慮，好不容易讓我擁有把自己點燃的力量，我又怎麼會讓她白費。
現在我身上沒有武器，我也沒法控制火焰跑到別的東西上面去。我看了眼近處燃燒着火焰的巨斧，我一時半會可完全做不到。
那些灰色的火焰並不聽話，我只能保持它們在我手邊，再遠就沒法觸及。我向著林木跑去，哪怕最蠢的人也不會注意不到我的攻擊意圖。
因為我剛剛的退後，我們間的距離變遠，給我和她的反應時間都變長了。這對她好像沒什麼區別，她在我的手即將碰到的時候，輕輕用手抓住我的大臂，往後丟去。
毫無意外地摔了一嘴粘液，這些留在地面上的東西開始迅速地往我喉嚨里蠕動，我帶着火焰的手挖上幾下，配合著嘔吐，才算處理乾淨。
後面的少女一臉悠然自得，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們還是可以聊聊天的，等我把他們倆解決了，你跟我走不就好了，放心，我不殺你。”
“你能保證我的生命安全嗎？”
“額……”似乎被我問住了，她在一陣糾結后，才開口吐出一個“不”字。
“那我跟着誰好像沒什麼區別嘛。”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一旁的米拉和阿里顯然被我吸引了注意力，他們揮出去的武器也不那麼有勁了。
“打架呢。”隨着兩人被一陣粘液浪潮拍歪，他們又把注意力轉到對手身上。
這個對手正直愣愣地盯着我。
我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好的，值得他們這麼打起來，這也許屬於絕世美味的吸引力吧。
“你打我不用變成那個樣子？”
一個白眼，“你不要錯誤地估計了你的能力，而且我可不想傷到你。”
側面突然出現的大手把我拍飛，米拉出現在我身後，接住了正在下落的我。
我心有餘悸地爬起身，這是什麼啊？
人類和魔物的差距很大，這算得上是常識，但是我們什麼時候差了這麼多了？
把魔物當素材的美好生活一去不復返了！
“你看，你怎麼和我正常打呢？”林木用她淡綠色的眼睛瞟了一眼米拉，“糧食腐爛就沒法吃了。與之對應，糧食有着良好鍛煉，那就會變得比以往更加可口。”
真是打擊人啊。
再確認我沒事之後，阿里和米拉重新進入戰備，我生出一個想法，“你把核心分一個出來，讓我和分身單挑，要是我贏了就把我放出去，怎麼樣？”
玩心大起的林木肯定會答應，這是我們短暫相處過程中得到的經驗。
她黏糊糊的綠色腦袋甩了兩下，一個墨綠色的凝珠穿過連結處，從透明的膠質中擠進她的眼窩。
“輸了就和我走。他們倆能對付我的幾個部分呢，我真的很好奇。他們對付的部分剩下來，就是你和我了。”我分明感受到兩側的勁風呼嘯。
米拉和阿里對她出手了。
她還是慢悠悠的，彷彿沒有看到那兩個金色的軀殼，她從手上引出一團金火，同樣覆蓋到周圍的粘液觸手上。
人形的部分在火焰炙烤下有了血肉的形狀，“勇者會的，我都會……我不也是勇者……我干點勇者該做的好了……喂！我稍微用點力，你們別哭哦。”
面前的少女又邊回了我熟悉的林木，或者稱呼她為森更合適一點。雙眼的顏色一濃一淡。
濃密的雲層飄來，月光毫不費力地穿過，強盛得毫不講道理，不，大家的面容卻在我面前越發清晰。一個勇者，一頭牛，一隻史萊姆，還有我自己。
除了我，每個人都在發光。
一旁依舊光滑的牆壁讓我對其深有感觸……這個走廊質量真好。
史萊姆凝膠依舊封鎖着路口。
但卻在我和她之間清理出一片空地。教會本身龐雜的花紋在上面扭曲，團團膠質逐一退場，米拉和阿里並沒有到離我很遠的地方對付金火。他們應該仍然擔心我被突然打飛。
有些感動。
少女從火焰中走出，“人類對人類，要是還有比這個更公平的對決我可就不服氣了，你的匕首在那邊。”
匕首斜插在地面，四周的花紋恰到好處，讓它簡直像是從教堂的地里長出來的。
我把它拔出地面，熟悉的手感，這正是森交給我挖腦子的那把。
謝謝你一路以來的照顧。
林木已經摸到我的背後，從我拿起匕首的那一刻，她的遊戲就已經開始了。
如同閃電從我臉頰劃過，劍刃把我臉上的皮膚削下來一大塊，林木正開口啃食着，像在品嘗味道。她停在攻擊我的位置，以進食玩味地嘲笑我。
我一點都不疼，身體早早切斷我對痛覺的反應，我舉着匕首刺向林木的眼睛，那隻墨綠色的，還在跳動的眼睛。
她輕輕側身就躲開了，我真的很笨重。
“一定很疼吧。”她把手貼到我的臉上，溫柔的光芒亮起，傷口……完全癒合了。她的微笑如同鬼魅，在傷口恢復的剎那，鑽心的疼痛傳來，讓我幾乎丟掉手中的匕首。
她也不急，就在旁邊看着我因疼痛而發出大叫。
右手拿匕首砍不到她，還會浪費我的魂火，我馬上意識到這一點，大叫不過是吸引她注意力的方法。
短劍被丟到地上。
她的手在我身體上遊走……她其實根本不需要那把短劍，她的手已經比那東西厲害多了，劃過的瞬間，損傷和治療同時出現，留給我的只有無盡的疼痛。
她選了消耗最大的打法，只是為了折磨我？我的叫聲還是很大聲，但她顯然發現我對這些傷口已經適應了。
她退後，滿臉不在意。
和我的作戰已經是貓抓老鼠的遊戲。
她在恢復自己的體力，我想向前沖，可是我的腳已經被連續的“撫摸”弄得顫抖連連，衝過去在這種時候顯得如此困難。
適應傷口的方式居然是失去控制權！我的身體明白怎麼讓我死得更早……真過分啊！
我前進的想法只是化成讓我向前跌倒，更方便她虐待我了。身體正常卻使不上力的感覺實在是太過無奈。好在我還能勉強在地上打幾個滾來躲開她的踐踏。
踏空的腳在地面上揚起灰塵，也不知先前的粘液為什麼一點都沒有帶走。
這些灰塵直衝口鼻，嗆得我直咳嗽。好在身體終於發現我一點傷都沒有，我擁有了一部分主動權。
我的手上帶上魂火，抓住近在咫尺的腳踝，林木顯然沒想到我能這麼快恢復，我的手在她足上留下一道淡灰色的痕迹。
她的后跳很快，她的腳很滑，和泥鰍似的，直接掙脫我的手。正是這樣的脫離方式，讓她的腳佔滿了我的灰色火焰。
我的火不像米拉，它離了我就只能燒一小會。我毫不懷疑，林木哪怕單腳也跑得比我快，何況我才剛剛爬起，她就又開始微笑了。
“你還記得不，我說過我身體好。”曾經讓人安心的話語此刻是如此讓人絕望。
向她的足看去，我留下的痕迹已然消弭。
……
我不怪阿里和米拉沒能拖住更多粘液觸手，老實說，就這一小會，在我們的決鬥圈外面只剩下熊熊燃燒的火焰了。
被遮擋住視線，我完全不知道他們在哪裏，無論如何，我願意相信他們儘力了，我只恨一件事——
太弱了，我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