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凈沙·秋思？
裴半完全理解所謂“被規則禁止”是什麼意思。他在當初用全部內臟換來了一個滿格的代價條。現在裴半知道，在祭、祀之後級別的能力，應該是喪失性命這種級別的代價才能換的到。
接下來的問題就是如何在失去性命的代價發生或即將發生的情況下保命。如果你活了下來，那麼恭喜你，你就有了一個SSR級別的能力了。
首先他在蘇醒后得到的資料里才看到，原來自己的方法根本不應該成功，因為代價的規則層次要高於能力。
即如果我以“失去手臂”為代價得到了“斷肢重生”的能力，再此之後我無論斷了哪條胳膊哪條腿，都會再長出來，但是用作代價被卸走的這支胳膊是無論如何不會被恢復的。
這是鐵律，而且論證非常簡單。
畢竟太多人想到了這一點，現在大部分缺胳膊少腿的能力者之中至少一小半人的能力都是“斷肢重生”之類的，他們一般會被戲稱為“卡bug”失敗的玩家。
而裴半自己，是被那個叫執力的傢伙“扶了個車”才保住自己的性命。鑒於那些把自己搞殘的能力者的存在，裴半確認執力並沒有幫助所有這類的能力者。
至於執力為什麼這麼做，裴半還沒想明白。
裴半覺得自己小看天下英雄了。他能想到的卡“bug”的方法，別人不但也能想到，而且還成功了。那麼其他人是怎麼做的呢？
姜校長看裴半一直在思考，便也等待着沒有插話。他很懷疑眼前這位此前三年一直在睡覺的年輕人知不知道有“被規則禁止”的能力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其實，被規則禁止的事情，並不是完全無法違背的，你還可以用規則去打敗規則。”裴半沉吟后說道。
聲音雖小，但裴半試圖嘗試語不驚人死不休。
姜校長和隨行人員都吃了一驚並開始互相用眼神交流起來，而張南眼前一亮，邊思考裴半的話邊問道：“你是說能力的規則其實會打破代價的規則？”
裴半剛想糾正，卻看到姜校長用手勢制止了裴半。
姜校長將隨行的幾位校方人員送出了房間並鎖了房門，回頭對裴半說道：“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另外我不得不提醒你，張南老師的防禦陣因為確實不太適用於戰爭，但因為良好的防禦性，非常適合一些設施的外部防禦——就想你們學校的訓練樓一樣。”
這是在委婉告訴我張南防禦陣應該都擺在了重要的地方，提醒我之後不要亂說……裴半心想。
裴半心思亦夠玲瓏：“張老師姜校長，你們放心，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這些我一個字都不會出去亂說，請你們放心。”
姜校長笑道：“有你這麼說我們便更放心了，安部長和你的其他幾位兄弟在我們能力者管委會建立之初就是我們的核心成員，可以說沒有他們就沒有能管委，所以對你也是一樣的坦誠。”
張南並不在意裴半和姜校長之間的客套，他的關注點仍然是如何做到逃避規則。張南皺眉道：“我剛剛的推測站不住腳，你就別賣關子了，能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嗎？”
裴半點點頭：“我就以傳送這個能力舉例子給您講講我的推測。如果我的‘能力’是禁止某個區域傳送，而某個人甲的能力是普通‘傳送’，那麼甲的技能在我的禁制區可能會失效。但如果某乙付出高於普通‘傳送’的代價，並得到‘無視禁制的傳送’，那麼乙的能力便可以在我的禁制里傳送。到此為止我的推測是正確的吧？”
鑒於這些其實被證實過，張南焦急地點了點頭並示意裴半繼續說。
“那麼，如果我像您一樣，以‘無法傳送’為代價得到了某項能力。那麼前文的甲乙都不可能在我的能力範圍內使用傳送，這是“代價的規則更高”的體現。規則是如此霸道，但是我認為可以解的方法至少有兩種……”
“兩種？！！”裴半的話被姜校長打斷，姜校長可真是被嚇到了，他覺得無解的事情這個少年竟然輕描淡寫地提出兩種解法！
不過在姜校長繼續發問前，張南及時用眼神制止了他。
裴半看着兩位安靜了下來，又繼續說道：“第一種，是文字遊戲。”
“關於這些賦予我們能力的人如何準確地了解我們所表達的意思，有人以此問過那些賦予者，而這個人得到的回答是‘執力完全能理解’。”
“並且當時那位賦能者還給出了解釋，執力能按照我們對該概念的認知來賦予能力，尤其是那些僅憑想像卻不知該如何實現的能力，所謂‘科幻’類的能力，都是由執力評判我們的認知並且賦予的。”
“這段記錄在學校的能力者文獻上，二位想必已經非常了解。那麼‘傳送’這種我們現階段無法用科學達成的能力，執力會怎麼給予我們呢？會不會在他看來，我們認知中的傳送一種在A地消失，又在B地出現而已呢？”
“順着這個思路，那麼你的‘禁止傳送’也無非就是禁止發生上面的事情。此時如果有個人的能力是殺死進入他的能力內的人，並可以在另一個地方擁有記憶的復活。這樣的能力如果不被認為是傳送，那麼是不是可以通過這種手段轉移呢？”
“在想下去，荒印的這次行動，是想試驗他們的某種能力是不是能夠穿透‘規則’的禁制，從而在其他的場合使用。”
聽到這裏，姜校長瞪大了眼睛。他突然發現，這個叫做裴半的人對能力的一些判斷和推測竟然如此準確。
能力這種東西雖然經常出現在人們的暢想之中，但真的實現了，確實應該算是新鮮事物。而能夠在新事物出現的第一時間，快速抓住規律去高效運用這項新事物的人，更容易藉著這股風成為所謂的成功之人。
裴半即是如此。
想到此，姜校長感慨道：“沒想到裴同學雖然睡了三年，但是對這能力規則的判斷和思考量確實出眾，而且你的推論我覺得也非常靠譜，我們嘗試以此為前提，來推斷一下這些人的後續計劃。”
張南這次也沒有吝惜讚美，一邊點頭一邊說著“後生可畏”。只是突然張南像想起了什麼，對裴半說：“誒，同學，你說的第二種可能是什麼啊？”
第二種可能當然是靠執力自己調整，反正規則都是他設下的……
不過裴半並未如他所想的回答：“第二種僅僅是我的假設，既然能力都是執力賦予的，那能不能他可以打破規則。畢竟能力都是由他所賜，那麼早晚會出現‘最強之矛’和‘最強之盾’。執力為了不讓自己的威信受損，一定做了一套‘關於規則之間如何作用’的規則。”
“不過，鑒於這種可能性是我猜的（並不是），而且得出的荒印動機的結論與前一種相同，我就沒展開說……”
“規則之間的規則嗎？”張南點了點頭，並開始思考了起來。
可能大家會覺得，給規則的使用再次制定規則這不是套娃么？其實並不是這樣，這並不是那種“為了找到我的近視鏡而配備了備用眼鏡，好讓我帶着備用眼鏡去找主眼鏡”這種地獄笑話。
在法律上就有這麼一類東西，叫做法律適用法。例如《國際法》，如果一個案件涉及不同主權國家，那麼到底這次事情以哪一個國家的法律審判？此時可不能你說按你的、我說按我的。於是，一個案件中哪種情況需要適用（就是使用）哪種國家的法律，也需要有一套自己的規則，這其實是法律所謂“嚴謹”的一種表現。
如果非要以一種玩笑的方式去說，那就是，有些時候我們查字的時候，不僅需要字典，還需要一本書叫做《如何查字典》。
好像又跑題了。
在場的人都能聽懂裴半的邏輯，因此對這個推論也算是比較贊同。張南又一次陷入了思考，姜校長卻想了想說道：“我們今天來找你真是大有收穫啊，謝謝裴同學了。那這樣，我們也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以後在學校有什麼難處隨時來找我。”
說罷，姜校長“叫醒”了正在思考的張南，張南也察覺到是時候離開了，於是便向裴半道別，與校長二人向門口走去。
開鎖開門，姜校長發現裴半同行的兩位小兄弟盡職盡責地站在門外不遠，背對着房門。
王西陽聽到後面門開，便客氣地讓出路來，姜校長二人便帶着其他學校領導離開了。
裴半的聲音從裏面傳來：“我身體修養的差不多了，你們幫我辦一下出院手續吧，我得出院了。今天的事兒，我們內部開會碰一下。”
當日晚間，裴半在學校的單間。
“說吧，看來這次你是有什麼發現啊。畢竟我們哥幾個多日理萬機你也不是不知道，想來是遇見大事兒了。”開場白果然被皮休搶去。
裴半並沒有理小皮，而是轉向安保家問：“我的能力登記完了吧？”
“登記完了，你的能力現在被改成控制空氣了。”
“好吧，怎麼改的，挺麻煩的吧？”
“還行，只是說睡覺是你的代價——這個代價現在也登記了，然後你的真正能力是控制空氣。”
關鍵的事情上還是保安兄比較可靠。
“好吧，暫時也只能如此了。”裴半思考了一下道，“其實睡覺這個代價現在暴露出來也並不是好事，未來如果我展現出新的能力可能會導致有心人推測出我每次長時間睡覺都會獲得新能力。”
“安啦，我覺得不會有人推測出你的最基底能力是什麼的……”
“經歷了今天的事兒你還敢這麼小瞧天下英雄嗎？”小皮剛插嘴就被裴半打斷。
趙光億趕緊出來打圓場：“別這麼嚴格嘛賠一半，那小皮自是有那小瞧天下人的底氣，再說到時候但凡栽了大不了區區一死而已嘛。”
真·打圓場。
裴半也有些無奈：“先不說這個，我之前睡醒才知道有個叫‘飄渺詩社’的BT玩意，我們不是弄了一個民間的組織方便以後辦事么，這個組織當然是越低調越好，我們不能因為爬到那個排行榜的前面導致暴露了吧？”
“關於那個事兒，畢竟是我們未來的民間組織內部的事兒，我就讓斷刀張親自去找了一下那個飄渺的詩仙。這幫狗屁文人，說是什麼詩社放榜，不可修改。但經過斷刀張跟他的友好協商，那個詩仙同意一直把我們放在前十榜外。”
說話的是一個特別矮的乾瘦老頭，大概也就一米六左右，他的名字他自己不太想提，只讓其他人叫他馬老頭兒或者老馬頭兒。不過雖然特別矮小，看起來脾氣卻很火爆的樣子。
馬老頭說完話之後，斷刀張本人出來補充道：“那個詩仙也隱藏了實力，感覺他應該是比我強但不想跟我撕破臉，現在看起來飄渺詩社自己一直排在第十，就已經動用了修改的能力了。”
在其他人說著的時候，安保兄一直在翻看每期的排名，等到斷刀張說完，他無奈地問：“之前你說，飄渺詩社的解釋是，因為有人不在界內——我們理解是裴半在睡覺，所以我們組織的排名靠後？”
“對啊，之前一直在二十多名。”馬老頭好像還挺關注這個排名。
“那你們發現了沒有？裴一半醒了之後的那周，名次進了前十，然後跌落到第十三，然後一直維持在十三名直到現在！別的組織排名再穩定也有上上下下的起伏，猜猜只有哪兩個組織排名一直沒動過？！”安保兄越說越有些激動。
“呃，我猜是我們和飄渺詩社？”馬老頭答道。
啊這，讓你猜你真的猜啊……裴半搖了搖頭，自己想道，這麼一來可能會有有心人有所推測……不過話說，我還一直不知道我們的民間組織叫什麼名字呢，既然已知是十三名，我就可以從詩社的榜單中找到……
說著，裴半順着榜單看去，第十三名的名字赫然寫着……
天凈沙！！！
神TM天凈沙！！！
裴半想了一下竟然秒懂……
裴半問道：“咱就是說，這個搞笑的組織名字是誰想的……”
“當然是作者……哦不，是我們的趙老哥起的。”小皮回答道。
“怎麼樣，你發沒發現每個人填進去剛剛好——最有違和感的反倒是你，不過是不是一下就體現出我的才思之敏捷，妙手偶得之啊！”這顯然是趙光億在自我感覺良好。
想到以後要頂着這麼裝X的組織名，裴半就提前難受了半天。
關於組織名的事情告一段落，裴半終於開始解釋起了自己的能力：
“關於我的能力，之前因為自己在摸索，這一次事件中我確認了一下，就是我通過我能力得來的其他能力，並非自成一派，而是與其他有類似能力的人有着相同的能力使用方式。”
“我呢，得到控制空氣能力的方式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法律上一般會規定領土內的自然存在的東西，例如礦藏啦，山川河流啦，歸國家所有。但是沒有國家會規定空氣歸國家所有，一是這樣沒什麼意義，二是這畢竟人類賴以生存的東西，硬划做國家所有，難道呼吸還要交稅？”
“於是呢，空氣這種沒有規定具體歸誰的物質呢，就由我通過‘先佔’取得啦！所謂先佔嘛，簡單點說就是你比別人先佔領了一個無主物，這個東西就是你的啦。”
“我用這個方法偷雞……卡BUG……額，無所謂了——反正之後呢，我正式有了控制空氣的力量，但是已經進入他人身體的不行，畢竟已經是別人的空氣了。”
“我得到能力后，發現一個奇怪的事情——當然最近也得到了印證，那就是我不單單是能控制空氣，而是有了自然類下空氣使用者的全部能力。”
“畢竟，我如果只能‘控制’空氣，絕不可能讓自己也空氣化，”說著裴半就讓自己的身體散做一團霧狀並在別處出現，“但事實是，我確實可以做到。”
“於是我得出了一個結論，我用這種方式得到的能力，至少跟執力賦予的某種能力‘沾邊’，我就可以得到那種能力。”
“以此為基點，加上那個卡了BUG傳送走的能力者，我有一個推測——恐怕能力賦予者是鼓勵我們做類似“卡BUG”的行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