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分割
“不用了,父親,我沒有心情去看您和繼夫人準備的屋子。我只問您兩件事兒,您若是能滿足,我就心滿意足了。”
程玉關冷淡,程玉樓和程千里兩個,不由得面面相覷,然後轉頭看向母親。
繼夫人楊氏驚訝過後,不知想到了什麼,有些追憶,又有些失神。
管家還有陳嬤嬤幾個,則有些看好戲的幸災樂禍。
他們從小伺候侯爺,知道侯爺外表斯文和氣,其實有些霸道脾氣在。
蓋因侯府嫡子只他一個,又從小長得好,又聰明,所以被候府所有人捧在手心兒長大。
年少時的侯爺,是京城數得着的佳公子,不然霍家獨女也不會看重侯爺下嫁。
雖然侯爺當時是世子,但是霍家小姐可是堪配皇子的品格。
從小順風順水長大的人,是有些獨性子在身上的,容不得別人說不。
不然,當年那個驕傲的霍家小姐,先夫人,就不會香消玉殞,繼夫人也不會是當年名不見經傳的表小姐。
侯爺如今雖然褪去了年輕時的輕狂銳氣,變得穩重起來。
但是那只是表面現象。他們從小看侯爺長大,哪裏不知道,侯爺的逆鱗,就是別人違背他的意願。
想着先夫人的下場,廖誠和陳嬤嬤幾個,看向程玉關的眼神更加輕視,不過是個孤女罷了。敢這麼下他們的面子,以後在侯府舉步維艱的時候,可別落在他們手裏!
程玉關自然不知道,已經有人在等着自己的下場了,而是直視程侯,眼中是毫不退讓的堅定。
程侯心下早已開始不耐煩。
他本來開開心心的等着跟大女兒重逢,沒想到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襲來,讓他覺得煩躁不已。
本來想將這些事情儘快處置,給大女兒看他精心準備的屋子,沒想到,這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自己這個大女兒,可沒有他一般的熱情和喜悅。
“你說吧。”
程侯語氣淡淡,連趙成這個粗人都感覺到了其中的冷淡。
他不由得看向程玉關,四皇子說的恭順,似乎在今日剛靠近京城,就被扔出千里之外。
想到率先出手,打破“恭順”做法的是自家皇子,趙成也不知道,程玉關此時這般冷淡,到底是好是壞。
“第一,就是我的院子,有沒有小廚房?第二,就是當初陳嬤嬤來接我時,我暈船上不得船,馬車又只有一輛,因此護送我的三堂兄便乘船北上。按理說,水路應該比陸路要快的多,但是我並沒有在侯府看到三堂兄。因此,我想知道,三堂兄的下落。”
程玉關一口氣說完最關心的兩件事,然後看着程侯,等他的答案。
程芳川的眉頭皺的越發的緊。
“清心堂是你母親當年所住,一應俱全,小廚房自然也有。只是咱們一家剛剛團聚,還是一起吃飯的好,沒必要單獨開火。至於你三堂兄,…”
程芳川看向一旁的管家,管家識趣的上前一步,“大小姐,當初堂公子乘坐的船隻,路上發生碰撞,出了些意外,但是好在前些日子府里已經收到堂公子的書信,堂公子不日就能到京城,平安進府。”
“哼!”
程玉關不由得冷笑一聲。
程侯瞬間爆發。
“你冷笑什麼?你剛才沒有聽見管家說嗎,是意外。出門在外,你當是程家村那巴掌大的地方嗎?誰能保證沒有意外?如今你三堂兄又沒事兒,過幾日就能上京,跟你團聚,你還不滿什麼?”
楊夫人拉了拉程侯,程侯卻甩開楊夫人的手,指着程玉關。
“今兒這一天,你找了多少事兒?管家不對,茶水不對,陳嬤嬤的處置你也不滿意,你若是這麼不想進京,早說,我讓你一輩子都待在程家村!我是你父親,這屋裏,都是你的血脈家人,還有自家人一樣,經年伺候的老人,你這麼陰陽怪氣給誰看?你有能耐,就別留在侯府,別讓這些人替你操持擔待!”
“侯爺!”
楊夫人見侯爺話鋒不對,趕緊拉扯住程芳川,跟程玉關賠笑解釋,“侯爺也是太緊張你了。你不知道,從接你的人從京城出發,你屋裏的簾帳裝飾,侯爺都換三回了。都是我不好,沒有安排好,讓你們父女之間生出齷齪。大小姐,看我薄面,這些細枝末節就別計較了,咱們一家子,一起去清心堂看看你以後的居所,如何?侯爺用心佈置的,我保證你看了,一定喜歡。”
楊夫人說的情真意切,程芳川扭着頭,似乎還在生氣,卻也沒有立刻要走,也不再像剛才,叫囂着趕人。
甚至程千里,都在程玉樓的指使下,過來拉程玉關的手,“大姐,別跟父親吵架了,咱們一起去清心堂看看吧。往日裏我想去,母親總怕我弄壞東西,不肯讓我去。”
程玉關將手從程千里小手中抽出,又看向面露擔憂的程玉樓和楊夫人,最後,看向扭頭不說話,似乎等着程玉關認錯給台階的程芳川,在眾人驚詫莫名的目光中,輕輕搖了搖頭。
“侯府的意外太多,我放心不下,若是可以選擇,我才不稀罕留在侯府。在三堂兄進京前,我只在自己的清心堂小廚房用餐。省的再來一場意外,我白白賠上性命。還請父親允准。”
程玉關竟然硬剛程侯,讓所有人驚掉下巴。
便是趴在地上,等着看程玉關以後下場的陳嬤嬤,此時也驚訝的抬起頭,目瞪口呆的看着程玉關。
從沒有人,敢這麼違背侯爺的意思,包括老夫人。這野丫頭怎麼敢?
“好!你好的很!”程芳川倏的回頭,抬起手指氣的發抖,指着程玉關,“管家,請戒尺!這麼多年,你在程家村無人管家,野慣了,我今兒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麼時候該恭順,省的你以後出去,給家裏惹禍!快去!”
明堂之後,便是外書房,侯府教子,怕後院兒婦人溺愛,都是在前院兒外書房進行,所以戒尺自然也在不遠處的外書房。
見管家猶豫,侯夫人趕緊撲過去,拉下程侯的手,“侯爺,這是大姐唯一的血脈,不看僧面看佛面,大小姐第一天回家,她有什麼不是,您說說她就罷了,千萬別動手。你們父女本來就不曾謀面,再動手,豈不是更加生分?若因此生了嫌隙,侯爺豈不後悔?”
楊氏萬萬沒想到,程玉關的脾氣,比當年的霍氏有過之而無不及。
便是霍氏,見侯爺生氣暴怒也要避其鋒芒,程玉關這會兒,簡直是火上澆油。
她一個孤女,沒有母家依靠,她怎麼敢?
楊氏驚怒的看着程玉關,“大小姐,還不給你父親認錯賠罪,讓他消消氣!”
程玉關在侯府眾人彷彿見鬼的目光下,坦然道,“我何錯之有?怎麼,侯府接連意外不斷,我作為受害者,還不能明說了?在家裏,又不是外人面前,還要遮遮掩掩的,要給誰遮羞不成?”
程玉關在路上,受四皇子教導,要恭順。
但是今日一早,四皇子率先對自來熟的管家發難,身後又有趙大哥在場,程玉關有樣學樣,要將心中的不滿通通發泄出來。
即使打一頓又如何?只要打不死,她就要發泄個痛快,給自己找回公道。
程玉關也抬起手,指向一旁的陳嬤嬤,“這個毒婦刁奴,找人假扮山匪,要姦汙我,毀我一生,你就輕飄飄的說一句誰都有小心思,交給別人處置,就此揭過?若是族長大伯在這裏,他恐怕會親自打死這刁奴給我出氣!你呢?你真的是我父親嗎?我知道,你從小沒有養過我,抱過我,對我沒有程玉樓和程千里的感情。所以我本來也沒指望你多替我着想,但是你就連給我主持公道都做不到,你這樣作為,我如何能將你這素昧謀面之人視為父親?你要教訓我,就只管打,但是我話放這兒,讓我認錯,不可能!”
“什麼姦汙?什麼假扮山匪?這刁奴找的人?這是什麼意思?”
程芳川聽程玉關如此說,除了氣憤,更多的卻是一臉驚訝。
他雙目圓瞪,看向楊氏,又轉而怒視陳嬤嬤,陳嬤嬤連忙低下頭,縮着身子。
“什麼意思?人證物證具在,剛才具都遞到你面前!你這會兒假裝不知情,未免太做作了。”
程玉關看了管家一眼,程芳川也反應過來,“證詞給我!”
管家廖誠看了一眼繼夫人楊氏,將剛才程玉關給的證詞從懷中掏了出來。
程芳川一目十行看過去,這才發現,這其中細節始末,他拿着證詞看向一臉心虛的楊氏,“這就是你說的意外?收買勾結,蓄意做局,這還叫意外,那什麼叫害人?”
楊氏抱着自己一雙兒女,眼眶不知何時已經紅了,賽雪的肌膚上垂着淚痕,還未開口便已讓人心軟三分,她此時開口,語調更是楚楚可憐。
“陳婆子做的狠毒,我早跟侯爺稟報過這件事,就是她是老夫人的人,我怕說出來老夫人面上無光,侯爺也跟着生氣,便沒有將這些細節講太多。反正這婆子回來,侯爺也不會放過她。畢竟這種事說出來,恐怕也會連累大小姐清譽,還不如就此打發她出去,讓她自食惡果就罷了。”
“你!”
程芳川指着楊氏,卻久久說不出話,回頭瞪向陳婆子,“你這惡奴,給我拖出去,亂棍打死!”
陳婆子已經癱軟在地,嚇得六神無主。
“侯爺,大小姐今兒剛回來,您就打死下人,傳出去,難免有風言風語。我本想跟老夫人透氣,讓老夫人在莊子上將她處置了,這樣悄無聲息的,既給大小姐出了氣,也不會有流言蜚語。”
楊氏走近程侯,軟語勸道。
程侯聽了,怒氣泄下,“拖出去,三十大板,然後拉到莊子上,讓她自生自滅。”
管家立時招呼人過來將陳婆子拉走。
明堂之上,重新安靜下來。
良久,程芳川輕咳一聲,“玉關,是爹誤解,讓你險些受委屈了。那清心堂,小廚房你若是想建就建,爹給你補幾個下人,專門給你做滄州府的美食,省的你水土不服。”
程侯難得給台階,楊氏神色莫名,程玉樓看着程玉關,第一次眼眸深出,露出嫉妒。
程玉關要說的,何止陳婆子一件事,但是此時此刻,說了又有什麼用呢?
看着楊氏緊挨着程侯,另一邊摟着程玉樓和程千里兩個,程玉關只覺得索然無味。
算了目的已經達到,難道真的要跟一家子陌生人論長短找公道嗎?
一個陳婆子,就處置的千難萬難,若是事情牽扯到楊夫人身上,那她就更是“大逆不道”了。
“我累了。”
程玉關出聲,程芳川也不禁偷偷的鬆了一口氣,連帶楊氏,也跟着面色輕快起來。
“大小姐一路辛苦,是該好好歇歇。侯爺,咱們一家子的團圓飯,什麼時候都能吃,今兒就讓大小姐趕緊歇息吧。”
程芳川順勢點頭,說真的,剛才程玉關那瞪着眼睛的模樣,他也有些心有餘悸,眼下有了台階,他也趕緊就坡下驢。
“今兒你先去歇息吧。過幾日便是端午,你祖母也要從小湯泉的莊子回來,到時候,咱們再聚。”
“這是清心堂的鑰匙,也是你母親的東西,如今給了你。以後,你就是清心堂的新主人了。”
程芳川從懷裏掏出一把黃銅鑰匙,上面花紋精緻,若不細看,還以為是什麼精緻器物裝飾。
“你娘當年,為著你出生,準備了一屋子的好東西,改天我給你一一指出來。”
程玉關從程侯手中接過鑰匙,謝過父親,送走趙大哥之後,便進了清心堂。
這裏的華麗軒敞,程玉關暫時無心欣賞,她如今,只想獨處。
坐在清心堂幽深的堂屋中,光線遮蔽,似乎是因為才有主人,伺候的下人還沒有入駐清心堂。
程玉關想着今日跟程侯和侯府眾人的初見,忍不住扶額。
“玉關初來乍到,又受了委屈,難免氣性大,你多包容她一些,平日裏她若言語冒犯,你也別跟她計較。”
楊氏帶着子女跟程侯走在路上,聽程侯這般說,咬牙笑着應下。
程千里不安分的扭頭四看,他身邊,程玉樓聽着父親的話,心裏卻再一次不舒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