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85章 有些沒有勇氣
留下了獨自心慌、着急的錢嬤嬤。
錢嬤嬤這些年來，所有的時間，感情，忠誠，愛心，沒有奉獻給自己的兒子，而是全都奉獻給了質子。
因此她十分愧對自己的兒子。
如今她兒子無端遭受了這種災害，她真的很是慚愧。
即便她不想背叛質子，寧願自己死，也不願意給質子下毒，那也無濟於事。
不，更確切的說，這件事她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我…我……”
內心掙扎了許久之後，錢嬤嬤終究是為了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那塊肉，妥協了。
“我做便是！”
可惜黑衣人早就已經消失不見了，錢嬤嬤這句妥協的話，他聽不到。
他只看最後的結果。
錢嬤嬤起來后，擦了擦眼淚，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後就去給質子準備今晚的夜宵了。
一次下毒可以被蘇姑娘撞到，不代表次次都會。
錢嬤嬤心存僥倖！
覺得她再下毒的話，一定不會有人發現。
殊不知，她做的好事都被秋菊派去盯着錢嬤嬤的人看在眼裏，還稟報給了蘇禾。
蘇禾下了命令，但凡質子入口的食物，都要讓她檢測，不許再任由錢嬤嬤給質子準備吃食。
質子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心裏默默感慨，蘇姑娘對他可真好。
像極了喜歡他，所以事事為他着想。
但……
質子也有些忐忑，覺得自己的猜測可能不準。
因為他回過頭來細想這些日子發生的一切，蘇姑娘對他是很好，但也只局限於操心他的安危而已。
其他的，再沒有了。
他以前在大夏的時候，從小到大，也有不少的女子傾慕他，看他時的眼神總是亮閃閃的，散發著光芒。
蘇姑娘的眼神里卻沒有光芒。
加上蘇姑娘之前一直否認喜歡他。
質子突然就拿捏不準了，心情也變得五味雜陳。
錢嬤嬤就在這個時候，拿來了一碗粥。
蘇禾明令說了，所有質子入口的食物，都要拿給她檢查，確定沒有問題后，才可以讓質子吃。
可是錢嬤嬤不聽，還想方設法避開了廚房那些人，偷偷給質子弄來了粥。
笑吟吟的拿到了質子跟前，道：“殿下，快來喝粥？這粥可是老奴千辛萬苦才熬煮好的。”
“還熱乎着呢！”
“是嗎？”
質子警惕。
要是以往，質子不會如此，而是直接接過錢嬤嬤遞到他面前的吃食，問都不問，直接入口。
今日質子沒有接，他冷眼看着那碗粥，不知在想什麼，眼底是深不見底的冰冷。
錢嬤嬤看到這樣子的質子，心裏有些不安，但想到自己的兒子，膽子就大了許多。
她誘哄道：“殿下，喝啊？”
質子還是沒有接粥碗。
錢嬤嬤一臉縱容的拿起了粥碗的湯勺，攪動了幾下，然後舀了一勺粥，遞到了質子的嘴邊。
她想要喂質子喝下。
就像是質子小時候那樣，不會自己吃東西，是錢嬤嬤一勺一勺耐心喂的。
那時的錢嬤嬤是真心疼愛質子。
可時過境遷，有些東西，終究是變了！
質子沒有張嘴吃，而是無視錢嬤嬤遞到他唇邊的一勺粥，走到了面前不遠處的太師椅上坐下。
他扶額思慮了半晌后，道：“嬤嬤，最近你很是辛苦，那碗粥，就賞給你了。”
“這……”
錢嬤嬤的臉瞬間白了。
“怎麼，嬤嬤不肯喝？”質子問。
錢嬤嬤硬撐着慌了的心，扯嘴笑了笑，“……多謝殿下關心，這粥…老奴，老奴待會再喝。”
待會兒她尋個時機倒了就好。
質子卻道：“這粥溫度適中，不燙，嬤嬤現在就喝吧？”
“……”錢嬤嬤心虛的雙手捏着衣襟，額頭上冒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有些不知該說什麼好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質子不會讓錢嬤嬤這樣沉默着，在無聲中拖延時間。
他親自上前，學着剛剛錢嬤嬤的樣子，舀了一勺粥，遞到了錢嬤嬤的唇邊。
質子這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非要讓錢嬤嬤把這粥喝下去，態度非常的強硬，一點迴旋的餘地都沒有。
錢嬤嬤要是還意識不到，質子已經發現她在這粥里加了不好的東西，所以才不喝，還讓她喝的，那她就蠢笨如豬了。
錢嬤嬤嚇傻了一般跪在了質子的腳下，顫抖着身體磕了幾個頭后，抱着質子的腿說，“殿下饒命啊！”
質子冷哼了一聲。
“你終於肯認了。”
錢嬤嬤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一滴接着一滴，跌在了地上，她“老奴也是被逼迫的。”
“呵呵！”
質子冷笑了幾聲，不說話。
錢嬤嬤又道：“老奴對殿下的忠心，那是天地可鑒，要不是黑衣人抓了老奴的兒子，老奴也不會……給殿下下毒！”
“都想要毒死我了，還說對我的忠心天地可鑒？”
這話讓人聽着，除了有些膈應，再就是讓人想笑。
質子笑了起來。
只是他那笑聲，聽起來十分的瘮人，透着幾分癲狂在裏面。
“殿下饒命啊！老奴知錯了。”
“看在你這些年伺候的份上，你……走吧！走的越遠越好。”質子閉上了眼，竭力剋制自己內心洶湧澎湃的情緒，“否則，我一定殺了你。”
話音間透着狠意，令人脊背發寒。
“殿下。”
錢嬤嬤捨不得走，也不知道走了后，還能去哪裏。
但是看着質子這副決絕的樣子，她明白，她要是不趁着質子對她還有一些惻隱之心，趕緊走人，那麼她最後的結局，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錢嬤嬤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質子心情很不好，想要追出去，將錢嬤嬤殺了，但是僅存的那些理智和良心，阻止了他。
錢嬤嬤這次是犯了很大的錯，但畢竟她是受人脅迫。
質子沒辦法因為她這一次迫不得已而為之的錯，否定她這些年來對自己的用心。
罷了！
質子深呼吸了一口氣，坐在太師椅上，僵坐着，坐了很久，似乎認了這個結局。
只是，質子有些惋惜。
最後一個忠於他的人也背叛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在乎他，也沒有人真心對他了！
“啊……”
質子嘶吼了一聲。
不知為何，質子腦海里突然就浮現出了蘇禾的身影。
他想要見蘇禾一面。
但是蘇姑娘最近對他的態度讓他琢磨不透，他不知道他在沒事的情況下求見蘇姑娘的話，蘇姑娘會不會見他？
質子心懷忐忑！
窗外，夜色如墨，月明星稀。
明天估計又是一個陰天。
質子嘆了口氣，起身到窗邊，趴在窗口，看了窗外許久。
他想主動去找蘇禾，跟她說說自己的心裏話，但又有些緊張，擔心蘇禾這麼晚了不肯見他，更害怕蘇禾喜歡他這件事只是他的自以為是。
一個不留神，蘇姑娘就會無情拆穿他，讓他內心受到重創。
質子內心天人交戰。
窗外小菊提着燈籠路過，看樣子，她是從蘇姑娘的房間裏出來的。
“小菊！”
質子喊人。
小菊聽到這聲音后，回過頭，看向了趴在窗口，神色有些憂鬱的質子。
“赫連殿下，請問何事？”小菊問。
“蘇姑娘她……”質子深呼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說：“蘇姑娘她這會兒睡沒？”
小菊搖了搖頭，“沒有。”
“那可是在忙？”質子又問。
小菊還是搖頭，“沒有。姑娘不知為何，前幾日都在忙着研究毒藥，唯獨今日沒有，她和殿下一樣，正在窗邊看月亮。”
“還說什麼，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小菊回憶剛剛蘇禾說過的話。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質子喃喃，“真是好詩！”
“看來蘇姑娘不僅僅毒術高明，還學識過人。”真是一個妙人啊！
質子對蘇禾越發有好感了，只是，他內心的自卑也隨着對蘇禾好感而增多。
蘇姑娘這樣一個有本事，有學識，還美貌無雙的好姑娘，配他這種人喜歡嗎？
他現在就跟陰溝里的蛆沒有區別。
大梁那些人罵的不是沒有道理。
他拿什麼喜歡她？
質子心裏很是苦澀。
小菊見質子不說話了，沒有繼續杵着，而是道：“殿下，姑娘有些餓了，小菊急着去廚房給姑娘拿吃的，就先不多說了。”
“嗯！”
質子頷首。
小菊走了。
但從廚房拿了吃食回來后，質子在門口攔住了她。
“小菊姑娘!”
“赫連殿下還有什麼事？”
赫連珏內心天人交戰許久，也膽怯許久，但最終還是上頭的情感戰勝了理智。
他想要去見蘇禾。
看着小菊手裏端着的粥，他道：“這粥我幫蘇姑娘送過去吧？”
“可是……”小菊猶豫。
“不用可是。”質子道：“我會跟蘇姑娘解釋的，放心，蘇姑娘不會怪罪你。”
“那好吧！”
小菊將粥遞給了赫連珏，然後告退了。
赫連珏端着粥，來到了他的隔壁，蘇禾的屋子前。
屋內燈亮着，一道纖細的身影站在窗邊，雙臂環繞在胸前，獃獃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這一幕，平靜又溫馨。
小姑娘輪廓分明的側臉，絕美又清冷。
質子站在門口看了許久，掌心生出了一層綿密的汗珠，想要叫門，但卻有些沒有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