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這一掌勁道甚為猛烈,龐寒一來毫無防範,二來對手的實力確實遠高於自己,這一下自然跌落山崖。他胸中氣血翻騰,但臨危不亂,只覺身旁風聲呼嘯,身子不住的向下摔落,偶見峭壁上有樹枝伸出,他便伸手去抓,幾次都是差了數尺,最後一次總算抓到了,可是下跌的力道太強,樹枝吃不住力,喀喇一聲,一根手臂粗的松枝登時折斷。但就這麼緩得一緩,龐寒已有借力之處,雙足橫撐,使招“盤龍鎖”,牢牢抱住那株松樹,哪知這千鈞下墜的勁道十足猛力,那松樹再一聲巨響,忽地折斷了。
龐寒心道:“天亡我也!”身子依然快速下墜,終於跌落到一塊巨石之上,他的身軀轟地一聲在石頭上砸出一個人形的坑來,登時疼得暈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當龐寒悠悠醒轉過來之時,他努力地睜開眼睛,但見眼前茫茫雲海,更無去路,自己竟然置身在一個三面皆空的極高平台上。那平台倒有十餘丈方圓,可是半天臨空,上既不得,下又不能,當真是死路一條。這平台也許受山風吹拂,表面光滑如鏡,既無草木,更無野獸,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龐寒想起身,可是渾身酸痛,口中仍然汩汩往外流血,他心想:“若是就此摔得癱瘓了,還不如直接死了的好。”於是他暗運內力,流轉全身,發覺四肢仍可微微活動,骨頭雖然疼痛,但是沒有骨折的跡象,登時放下心來。那琨茹神功是夏侯琨與司寇茹在二百年前合創的神功,有着神奇的功效,在龐寒從懸崖摔下的時刻,自然而然產生了護體的功能,保護他不受更大的傷害,而且他在下落的過程中幾次抓住了樹枝,也緩解了下墜的力道,因此雖然外傷不好,但是好在沒有傷筋動骨。
他強忍着疼痛打坐起來,真氣在體內運行三十六周天,馬上舒服了很多,也勉強站立起來,此刻山風習習,他向上面大喊了幾聲,可是無人應答,下面萬丈深淵,深不見底,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龐寒苦惱萬分,跌坐在平台上,自言自語道:“這下我可真要喪命於此了,若死後屍體被飛鳥吃掉,連全屍都留不下啊。”
他仔細觀察四周的環境,忽然發現對面山壁有些古怪,他走過去撥開枯藤爛草,發現了一條可以通過的縫隙,雖然比較狹窄,不過只要運起琨茹神功,便可過去。龐寒深吸一口氣,渾身骨骼咯吱吱響個不停,身形立即變小,他側過身,順着縫隙向裏邊走去。
勉強走了大約十餘丈,終於天眼前豁然開朗,雖然仍然是一條孔道,但比之前寬闊多了,陽光透過頂上的縫隙照射進來,使得通道內比較明亮。龐寒並不作停留,繼續向前走去,在狹窄的孔道中又爬行數丈,眼前越來越亮,再爬一陣,突然間陽光耀眼。他閉着眼定一定神,再睜開眼來,面前竟是個花團錦簇的翠谷,紅花綠樹,交相掩映。
他大聲歡呼,從山洞裏爬了出來。山洞離地竟然不過丈許,輕輕一躍,便已着地,腳下踏着的是柔軟細草,鼻中聞到的是清幽花香,鳴禽間關,鮮果懸枝,哪想得到在這黑黝黝的通道之後,竟會有這樣一個洞天福地?這時他已顧不到傷處疼痛,放開腳步向前疾奔,放眼四望,原來這個縹緲峰的中心居然是空的,裏面是個美妙的翠谷,似乎亘古以來從未有人跡到過,由於頂端有不少空隙,灑下不少陽光,才使得裏面有如此生機。
外面的山崖險峻陡峭,決計無法攀援出入,可裏面卻別有洞天。龐寒滿心喜歡,見草地上有七八頭野山羊低頭吃草,見了他也不驚避,樹上十餘只猴兒跳躍相嬉,看來虎豹之類猛獸身子笨重,不能逾險峰而至。他心道:“老天爺待我果真不薄,安排下這等仙境,給我作葬身之地。”
龐寒卻又是一陣難過,也不知自己的紅顏知己們究竟如何了,外面強敵環繞,司寇茹韓翠凝她們恐怕凶多吉少。他暗自嘆息,找了幾顆野果充饑,正想打坐練功再想辦法出去,忽聽身後人道:“你是何人?”
龐寒一陣大驚,跳將起來,回頭望去,就是一呆,原來對面站着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看起來十分蒼老,也不知多大的年紀,一身白袍,手裏拄着一根木杖,正雙目炯炯地望着他。龐寒只得一拱手,道:“晚輩是在峰頂被人打落山崖,卻尋到了這個地方,沒想到遇到了前輩,不知前輩貴姓高名?”
那老者嘿嘿一笑,道:“我的名字說出來你也不知道,還是算了吧,你這少年既然無意中落到此地,也算與我有緣,來吧,到我住處來,我有話說。”他頭也不迴向西面走去。
龐寒想都沒想,便跟在老者身後。大約走了不遠,老者來到一處茅屋前,打開柴扉,道:“進來吧。”龐寒進屋一看,裏面收拾的很是乾淨,桌椅床鋪都是山谷中的木材所造,雖然粗糙,倒也實用。只是當他眼光落到屋角之時,卻嚇了一跳。
原來那裏立着一座玉像,是一個姿容絕麗的女子,世上再無任何工匠可以做出這般好的玉像來。龐寒驚訝道:“這,這是……溫玉神功”,老者驚訝道:“你怎麼知道溫玉神功?!”
龐寒將司寇茹的事情說了一遍,那老者才點了點頭,道:“你可知那溫玉神功便是老朽創出來的一門絕學。”龐寒大驚非常,因為司寇茹修鍊溫玉神功之時已經是二百年前的事情了,可是這老者居然說溫玉神功是他所創,那麼他的年紀豈不是更嚇人!
老者看出龐寒的疑惑,點頭道:“你一定懷疑我為何會活這麼久,唉,其實我也剛醒過來幾十年而已,當年我創出這套溫玉神功,與愛侶一起修鍊,沒想到雙雙走火入魔,幾十年前我提前醒轉過來,在這裏等了她幾十年,可是她卻毫無醒來跡象,恐怕……唉!”
龐寒道:“可是前輩的溫玉神功又為何讓別人學去了?”那老者道:“我寫秘笈的時候共寫了兩份,想必是被其他人拿走了,那門功夫確實害人,流傳出去是我的罪過!”
龐寒安慰道:“前輩無需難過,凡事皆有定數,我的那位朋友便已醒轉過來,相信前輩的夫人也會如此。”
那老者長嘆道:“我壽元已盡,不能再等下去了,本以為這一身的武功再無傳人,正好你來了。”他還未等龐寒說話,便上前點中了龐寒的穴道,龐寒不能動彈,驚叫道:“前輩,您這是幹嘛?”老者笑道:“我還能幹嘛,人死前本就是要散功的,不傳給你也是浪費了。”說著頭上白氣環繞,一縷縷的氣波從他身上不斷傳入龐寒的體內。
龐寒再也說不出話來,只覺得無數滾燙的熱浪從對方體內傳了過來,自己丹田鼓脹,全身經脈充盈着無比蒸騰的真氣,讓他十分難受。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者撤了手,龐寒撲通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等他醒來的時候,但見那老者早已神情萎靡,坐在地上,看起來似乎不久於人世。龐寒急忙上前扶住他,感慨道:“前輩這是何苦。”老者笑道:“我只希望日後能有人將我的功夫傳之於世,也就知足了。另外,告訴你那個修鍊溫玉神功的朋友,那門功夫不可再用,一旦使出絕招天煞狂風,雖然威力無匹,但是後果不堪設想,使出此招之人只會再次變成玉像,那樣的話復蘇的機會十分渺茫,切記切記。”,他將一本冊子交給龐寒道:“這是我多年所學,應該對你有點幫助,拿去吧。”
龐寒感激非常,跪下來連連磕頭,道:“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老者點了點頭,道:“我丁一山也算有了傳人,不錯不錯。”他抬頭看了看,又道:“時辰已經快到了,你快些順着原路出去,再遲的話就沒有機會了。”
龐寒不解其意,再想問時,地面卻忽然搖晃起來,老者將愛侶玉像平放在床上,也並排躺了上去,道:“你快走吧,這裏就快塌陷了,再也留不得活人。”四周搖搖欲墜,看似就要山崩地裂。
龐寒又跪下來磕了三個頭,便飛也似地逃出山谷,順着原來的縫隙來到平台之上,剛到了平台,那裏邊的山谷便轟然倒塌,也不知是天災還是那老者使得什麼機關,總之他與愛侶便長眠於此地了。
此刻龐寒內力充盈,再一運功,發覺自己的琨茹神功居然一下子升到了十二層,那丁一山是幾百年前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絕頂高手,這百年的內力一下子都給了龐寒,讓他的武功境界立刻高出不少。
龐寒正想在平台上再練功一會兒,可是山石不斷滾下,他再不動身便被石頭砸中,即使武功高強也會成為肉泥,他只好咬着牙道:“反正都是一死,寧可摔死也不能被砸死。”
龐寒縱身向下面一躍,耳畔風聲習習,山壁碎裂之聲不絕於耳,似乎整個山峰都要塌了似的,龐寒咬定牙關,提起體看.V.^請到內真氣,在空中連翻了十幾個跟頭,這才延緩了下降的速度,眼前霧氣散開,居然顯出地上的一堆稻草。龐寒大喜,腳上連點數塊下落的山石,連飛帶竄,向稻草摔了過去,只聽噗嗤一聲巨響,龐寒帶着巨大的勁氣落入稻草之中,雖然他折騰了半天,可是終究卸不了所有的力道,還是斷了幾根肋骨。
龐寒雖然身受重傷,可是頭腦還是十分清醒,先點了幾處穴道止住出血,再運起內功療傷,待到星月照天,已是晚上,他強忍着劇痛坐起身來,環顧四周,發現這裏是峰下的一處田地,那堆稻草正是農人堆起,心中感慨福大命大,若不是這堆草,此刻恐怕早已命喪黃泉了。
正在此時,遠處忽然傳來腳步聲,龐寒抬眼望去,不禁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