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楚天驕

柳淼淼走了。

艾坤順着窗看向樓下，柳淼淼家的司機打開一張巨大的黑傘罩在柳淼淼頭頂，等柳淼淼脫下涼鞋后司機又蹲下為柳淼淼換上雨靴。

一個低年級的樣衰小子似乎想讓柳淼淼捎他一程，遭到了拒絕。

躲在黑傘下小心翼翼地走向雨幕中亮着“天使眼”大燈的黑色寶馬，柳淼淼頭也不回地坐了進去。

尾燈閃爍，引擎轟鳴，走了。

艾坤看着那樣衰小子的背影，忽然感覺自己也許可以問問楚子航能不能也捎他一程，以前回家時好像在路上看到過這樣衰小子，順路。

還未開口，樣衰小子一縮頭，用上衣罩住腦袋重進雨幕，吧嗒吧嗒地跑遠了。

艾坤只能作罷。

“是不是擾了你的桃花運？”

艾坤又轉回頭，面帶戲謔，“那個柳淼淼對你有意思，傻子都能看得出來。

這麼乾脆地拒絕人家，是不是不太好。

我看那姑娘挺不錯的，人長得漂亮，家世也好，那大寶馬不比你家的大奔馳差。”

其實還是差了的。

奔馳s500落地兩百多萬，柳淼淼家的車是寶馬740，落地一百多萬。但無論是一百多還是兩百多，都是毫無疑問的豪車。

“我不喜歡那個女孩。”

楚子航搖搖頭，說不上為什麼，就是不喜歡。

“哦～是不喜歡，還是有更喜歡的？”

艾坤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做起排除法，“是那個活潑俏皮的啦啦隊長學妹吧。

你當時好像還邀請那個啦啦隊長一起去了電影院，後來還有同學說，看到了你們一起去水族館、遊樂園。

我看你們也挺般配的，都發展到那種地步了，怎麼後來就沒見過那學妹呢，你是不是金屋藏嬌了。”

楚子航微微一怔。

什麼啦啦隊長，還有電影院，這事兒我怎麼不記得。

楚子航的生活和艾坤一樣規律，甚至猶有過之。艾坤是有規律地擺爛，楚子航則是完美的三好學生、別人家的孩子、苦行僧。

幾年來高冷麵癱從未與任何同齡異性有過多餘的接觸，如果真的和一個女孩兒一起去過電影院、水族館、遊樂園，不可能不記得。

楚子航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確實有過這麼一個學妹，可學妹的樣貌與名字怎麼都記不起來了。

“什麼叫都發展到那種地步了？”

楚子航有些疑惑，冥冥之中總有種自己做錯了事、失去重要之物的感覺。

“那可是電影院、水族館、遊樂場啊。”

艾坤兩手一攤，有些驚訝楚子航怎麼能如此木訥，“在日本的漫畫與輕小說中，以上三個地方都是名列前茅的戀愛聖地。

除此之外，還有卡拉ok、篝火晚會、燒烤店等，總之一系列能讓男女雙方產生身體接觸或者獨處的場所，都是戀愛聖地。

當時好像是你主動邀請那姑娘去電影院來着，我還以為楚大少爺春心萌動打算對學妹下手了。”

戀愛聖地？

楚子航更加感覺麻煩了，忘記別人的樣貌與名字本就是一件失禮的事，更麻煩的是自己好像還釋放出了錯誤的信號。

仔細回想一下，自己當時和那個學妹在電影院、水族館、遊樂場都做了什麼來着？

“你不會把那姑娘給忘了吧？”

無論如何回憶不起來，楚子航下意識抬起頭，看到了艾坤那“果然如此”的眼神。

這種眼神楚子航懂得，和《包青天傳奇》裏包拯看陳世美的眼神有些相似，這是把他當做了負心薄倖的花心大少爺。

“別這麼看我。”

楚子航感覺不能再繼續被動下去了，自己必須立刻佔據主動，否則說不定哪天自己就會坐實負心薄倖陳世美的名號。

“你好像挺懂戀愛的，怎麼沒見你交過女朋友？”

楚子航決定把燙手山芋丟回去，順便八婆一下艾坤的情感生活。

五年前的艾坤給楚子航留下了刀劈斧鑿的印象，如果艾坤依舊以五年內的形象示人，決不至於如此默默無聞。

“女朋友啊……”

艾坤沉吟一聲，心中思緒萬千。

他一直都知道他是個異類，身為死神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原本由靈子構成的魂魄又奇迹般與這具身體融合。

再加上【玉】的被動效果，使得他的靈力與靈壓每時每刻都在增長，自然而然就能成為壽命過千年的隊長級強大死神。

這讓艾坤不敢嘗試去戀愛，死神與普通人的戀愛註定不會有好結果，雙方的壽命天差地別。

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艾坤沒有這種覺悟，至少暫時沒有。

得到后再失去的痛苦，要遠勝從未擁有過，所以艾坤習慣拒絕別人。無論是失去友人還是愛人，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而這種離群寡居的心態，在這具身體發生某種變異后又加劇了許多，自那之後艾坤對周圍的任何人都不怎麼看得上眼。

唯有楚子航、兩年半前的那個學妹等少數幾人，才會給艾坤一種“我們是同類，至少可以交流”的感覺。

“不提這個，我還是給你說下《火影忍者》的劇情吧。”

艾坤翻開手中的單行本岔開話題。

八婆之心沒有得到滿足，楚子航略微有些失望，不過岔開話題的目的達到了，也不算虧。

從忍者學校的畢業考試、水木的陰謀，到分班考試、搶鈴鐺，再到波之國的任務、鬼人在不斬與白的羈絆……

艾坤很有說書人的天賦，詳略得當講的引人入勝，他嘴皮子功夫本來就了得。

除此之外，真央靈術學院的文化課也給艾坤打下了較為深厚的文學功底。

死神的任務是守護瀞靈廷，嚴格來說是瀞靈廷中的“貴族”，職業性質近似於西方中世紀的騎士。

真央靈術學院的畢業生，文學功底都不錯。

楚子航聽得很認真，在別人講述故事時認真傾聽是一種禮貌，楚子航從小就很有禮貌，況且這個故事確實不錯。

風遁、火遁、寫輪眼，五花八門的特殊能力與高人一等的血繼限界，真是個充滿奇思妙想的世界。

艾坤快要講到中忍考試時，窗外忽然傳來一陣低沉的喇叭聲，兩人同時扭頭向窗外看去。

六米多長的高級轎車橫在操場上，雨刷發了瘋地左右擺動刮來雨水，氙氣大燈不停閃爍，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車裏的中年人向樓上的兩人招了招手，笑得滿臉開花。

“嚯，邁巴赫啊，你家生意真是越做越大了。”

艾坤對車還是了解一些的，至少認識車標。那兩個m疊在一起的標誌就是頂級豪華車邁巴赫的象徵。

從奔馳到邁巴赫，這屬於是升級了。

“走吧。”

楚子航並未答話，背上愛馬仕背包，示意艾坤就是這輛車。

兩人鎖了教室門剛走到樓下，車裏的中年人就推開車門，舉着黑傘滿臉堆笑，殷勤地小跑過來。

像是柳淼淼家的司機。

楚子航一言不發，推開黑傘冒雨走到車邊，打開車門坐進後排。

艾坤看了看身旁與楚子航有兩分相像的中年人，思慮的一下也跟着楚子航冒雨走到車旁坐了進去。

中年人的馬屁沒有得到回應，愣了一下扭頭鑽進車裏把傘收好遞給後座的艾坤。

“插車門上，那裏有個洞是是專門用來放傘的。”

等艾坤接過傘，男人又轉頭搗鼓起中控台上的按鍵，眉飛色舞地吹噓道：“我把後排的座椅加熱和按摩給你們打開，這車高級的很，舒服得要死。”

“叔叔你是……”

艾坤察覺到有些不對。

楚子航家的司機他見過，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沒這麼活潑。這個中年人對待楚子航的態度，以及楚子航的態度，都有些怪異。

“我是少爺家新換的司機。”

中年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實話。

“他是我爸爸，楚天驕。”

楚子航有些慍怒，“親生的。”

別那麼殷勤，別那麼沒骨氣，為什麼就不敢承認你是我的親生父親，難道你以為我會在乎我的“爸爸”是企業家還是和司機？

他只要是個能在下雨天來接我回家，開學典禮能作為家長出席的合格父親就足夠了。

楚天驕尷尬地笑笑，迅速往回圓，“對對，我是楚子航的爹，也是個司機，還是我兒子的專職司機。

風裏雨里，只要我兒子需要，只要我有時間，我的車就是我兒子的車！”

你什麼時候有過時間？

從未參加過我的家長會，從未在周末探望過我，明明一個月有一次探望的權利，從不記得我的生日，連個短訊都沒有。

甚至連約定好了的要作為家長參加我的升學典禮、去我作為臨時演員的片場探班也接連爽約。

當初是你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說無論如何都會來的，現在又有什麼資格說“只要有時間”了。

你又有什麼時間了？

“走吧，我朋友家在自然水岸，先把我朋友送回家。”

旁邊還坐着艾坤，楚子航不想和楚天驕多做爭辯，把頭扭向車窗外。

“哦哦。”

楚天驕清了清嗓子，對中控台說，“啟動！”

屏幕亮起，儀錶盤閃過冷冽的藍光，5.5升v12引擎開始自檢，車內不見絲毫抖動。

楚天驕麻利地換擋加油扭轉方向盤，邁巴赫開始提速，六米多長的車身在操場上劃過巨大的弧線，劈開雨幕駛出仕蘭中學。

“九百萬的車，不用鑰匙，這世上只有三個人的聲音能啟動它。

一個是我，一個是我老闆，還有一個你猜是誰？”

楚天驕得意洋洋，再度獻上殷勤。

“不關心。”楚子航面無表情。

看得出楚子航和他的親生父親關係很差，各種原由艾坤不太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是因為楚子航嫌貧愛富。

“九百萬的車，開起來什麼感覺？”艾坤適時開口活躍氣氛。

“嘿，開着別提有多爽了。”

楚天驕眉飛色舞，“我同你講啊，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兩個職業就是保姆和司機。

大老闆花幾千萬買的房，保姆住。大老闆幾百萬的車，司機開。

都說開寶馬坐奔馳，那是他們沒開過邁巴赫。路顛不顛，老闆說了不算，我說了才算。

開着這車，你走哪條路都不會堵，就像這樣。”

說著，楚天驕猛地轉動方向盤，強行切入右側的應急車道。

絕對漂亮的一切，好似抽刀斷水把後面的車流強行切斷。後面的奧迪車猛踩剎車，鎖死的輪胎在地面直打滑。

“逼逼逼逼！”

奧迪車主無能狂怒瘋狂按喇叭，仍舊不解氣，打開車窗不管前面的邁巴赫能否聽到，一套國罵輸出了出去。

“你踏馬的會不會開車，轉向燈都不打，是不是親媽死了趕着回去陪葬！？”

聽力遠超常人的艾坤坐在後座，將奧迪車主的罵聲聽得一清二楚，表示理解的同時，認為奧迪車主的素質有待繼續降低。

“你能不能好好開車！？”

楚子航抓住座椅的指節微微發白，顯然他沒有預料到楚天驕會突然切到右側的應急車道。

天空漆黑如墨，偶爾有閃電砸向地面。車窗外能見度很差，五十米外就白茫茫一片。雨雪天氣車輛制動性又差，很難保證後面的奧迪能及時剎住車。

“嘿嘿，我切彎之前都觀察好了的。

那輛奧迪和咱們的距離不算近，車速又不快，他完全有時間把剎下來。”

楚天驕顯擺起車技和他操縱的那輛車，“這輛車九百萬，一個軲轆買他一輛車，他不敢撞。”

“真出事了怎麼辦？”

楚子航追問，這麼惡劣的雨雪天氣，誰能保證後面的奧迪司機一定能反應過來。

“不會出事的。”

楚天驕滿不在乎，“你是我兒子，我會拿你的安全開玩笑？

我敢切就是有自信，你和你的同學百分百不會出事。”

楚子航糟糕的心情有所緩和。

至少楚天驕更在乎他和艾坤的安全，而不是這輛楚天驕一直吹噓的九百萬的車。

艾坤雙眼微眯，凝視着駕駛座上的楚天驕。

他沒有說謊，也沒有說大話。艾坤能夠感受到，剛才切車的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楚天驕出乎預料的遊刃有餘。

這個中年人，甚至連心跳速度都沒有變過。有點意思，是對車技絕對自信，還是有其他的倚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