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0章 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第1110章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抵達侯府後,管事仆婢齊齊出門迎接。
陳慶在萬眾簇擁下,重新踏足闊別已久的家門。
卻不想嬴詩曼偷偷給王芷茵打了個眼色,後者點點頭,揮手給站在外圍的退伍士卒打了個手勢。
等陳慶一進後院,十餘人迅速湧上前,把院門堵得嚴嚴實實。
“夫人……”
“這是幹什麼?”
陳慶後知後覺地轉回身去,一臉錯愕之色。
嬴詩曼表情嚴肅:“夫君,當下你與世家豪族已是不死不休之勢。”
“你可知道外面要殺你的人有多少?”
“眼下你一旦出現在外面,恐怕立刻就會遭遇不測。”
“為了安全起見,你先在家暫避一段時間吧。”
陳慶怔了下,輕描淡寫地說:“京畿乃天子腳下,首善之地,夫人多慮了吧。”
嬴詩曼搖了搖頭:“你在外面胡作非為,尋釁生事,惹出多大的禍來我都可以不跟你計較。”
“大不了在父皇面前長跪不起,跪的久了他總要念在父女之情,對你從輕發落。”
“可性命攸關,容不得兒戲。”
“你要是遭逢不幸……”
剩下的話她沒有說出來,陳慶卻清楚地感受到她心中的每一絲牽挂,每一縷擔憂。
它們像是一道道看不見的線,將彼此緊密連接,再也無法分開。
“謹遵夫人吩咐。”
“不出門就不出門,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隔三差五去宜春宮找殿下敘敘舊,這總可以的吧?”
陳慶從善如流地答應下來。
嬴詩曼露出欣慰的笑容:“嗯,你想去皇兄那裏隨時都可以,他巴不得你多過去走動呢。”
陳慶也想不到曾經的戲言會變成真。
成婚多年,他越混越銼,居然在家吃起了軟飯。
每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閑暇時就去宜春宮逛逛,看看有沒有新來的侍女,容貌如何、柰子大不大。
換成他剛穿越那會兒,恐怕要興奮至極的大喊:“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呀!感謝各路神明,感謝如來佛祖、玉皇大帝、觀世音菩薩。”
可是對如今的陳慶而言,這樣平淡如水一成不變的生活卻比坐牢還難受。
起碼牢裏還有很多有趣的老哥,個個說話都好聽,能陪着他天南地北的胡侃一整夜都不帶歇氣的。
“家主,門外有客來訪。”
“拜帖在此,請您過目。”
正午時分,陽光溫暖而愜意。
陳慶百無聊賴地在院子裏繞着彎子,忽然聽到僕從的通報。
“是哪來的貴客?”
“可算還有人沒把我忘了。”
陳慶喜氣洋洋地接過拜帖,迅速瀏覽了一遍,眉頭逐漸皺起。
“禮部尚書陶淳?”
“他來幹什麼?”
來客着實讓人出乎意料。
既不是內務府的下屬,也不是昔日的故友。
他和陶淳兩個關係疏遠,連泛泛之交都談不上。除了偶爾因為公務往來打個照面,平時根本不走動。
“請陶尚書進來吧。”
陳慶暗暗猜測:莫非與草原上的白災有關?
十有八九沒錯了。
——
廳堂內暖意融融,瑞獸香爐內青煙裊裊升起。
陳慶身前擺着一盤青翠的黃瓜,咔嚓咔嚓吃得歡快。
陶淳在管事的帶領下面帶微笑走進來:“許久不見,帝婿風采依舊,着實羨煞旁人。”
陳慶淡淡地瞥了一眼:“來啦,請坐。”
陶淳面色尷尬了一瞬間,隨即恢復了笑容,大大方方的在他對面坐下。
咔嚓,咔嚓。
咕嚕。
隆冬季節,新鮮果蔬極少見到,更別提來自域外的胡瓜。
陶淳忍不住朝桌案上的果盤瞄了一眼。
理論上它是用來招待客人的,但離自己又很遠。
主人不吱聲,他也不好意思伸手去拿。
可是看陳慶吃得那麼酣暢淋漓,真饞人啊!
“天寒地凍,不知帝婿哪裏得來的胡瓜?”
陶淳語氣中帶有幾分期盼。
只要懂得點禮數,主人家這時候都應該說:“不小心怠慢了貴客,陶尚書請享用,別客氣。”
但陳慶不是一般人,所以他丟掉了瓜蒂,給自己又續上了一根。
“地里長的啊。”
“陶尚書久疏農事,連這也不曉得?”
陶淳頓時黑了臉,被氣得胸口發悶:“本官的意思是,外面滴水成冰,胡瓜怎麼長得出來?”
陳慶用力咬了一口,嬉笑着說:“大概是我夫人身上攜有些許帝王龍氣,才滋養出了這棵天賦異稟的胡瓜。”
“飛雪漫天,它還能開花結果。”
“實乃祥瑞啊!”
陶淳的臉色更加不好看。
他知道盤中的胡瓜是哪裏來的,絕對出自皇莊的暖房。
陳慶雖然被削了爵罷了官,但是對內務府的影響力依然不可小覷。
朝中重臣都沒分到的胡瓜,他先吃上了。
哼,小人得志!
不過陶淳今天可不是為了找茬來的,相反,他還有求於對方。
“帝婿可知塞外匈奴又鬧了白災?”
“而今積雪未化,情勢十萬火急呀!”
“事關北地安寧,本官不得已前來請帝婿施以援手。”
陳慶瞪大了眼睛,手中的半條黃瓜都掉在了地上。
“陶尚書,你叛國了?”
“還要拉我下水?”
陶尚書驚愕萬分:“帝婿你不要亂說話,本官什麼時候叛國了?”
“拉你下水又是哪門子說法?”
陳慶一臉警惕地站了起來:“匈奴不是要南下打草谷嗎?”
“你讓我施以援手,不就是給匈奴做內應嗎?”
“來人,快把這個叛國逆賊拿下!”
陶淳心慌意亂:“雷侯,你別喊!”
“本官並非此意,其中自有難言之隱吶!”
陳慶冷笑兩聲。
現在會叫雷侯了?
一個小小的禮部尚書,還挺能擺譜。
陶淳語速極快地說:“匈奴凍斃牛羊無數,此時各族無論男女老幼,頓頓食肉,大快朵頤。”
“可吃不完的肉很快就會腐爛發臭,明年開春后畜群大大減少,無法供應部族日常所需,所有人都要餓肚子。”
“所以……”
陳慶補充道:“要趁着吃飽了身上有力氣,趕緊南下打草谷對嗎?”
“陶尚書,你這不還是要叛國嗎?”
陶淳連連擺手:“匈奴受我大秦上國教化,凶性漸消……”
陳慶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沒空聽你扯犢子。”
“匈奴是受了教化還是畏懼大秦刀槍鋒利,你自己心裏清楚。”
“說吧,到底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