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7章 甘為門下走狗
第1087章甘為門下走狗
陳慶知道自己喜笑開顏的時候,扶蘇一定在長吁短嘆,鬱鬱寡歡。
事實上,二人夜間商談的時候,他除了之前那些言辭,還直言不諱地道明了大秦當前的癥結所在。
“殿下知道舊日之律已經不合時宜,故此重修秦律為民解憂。”
“微臣說句冒昧的話,光是改了舊律能行嗎?”
“恐怕只能解百姓一時之疾苦,以長遠計,遲早再生新怨。”
“朝中尸位素餐、誤國害民者比比皆是。”
“他們既要榮華富貴,又要世襲罔替。不敢革除積弊,又不敢開拓創新。”
“偏偏這些人搜刮百姓的膽子不但有,而且還很大。”
“他們痴心妄想着大秦江山亘古不變,家世傳承萬代綿延。”
“官即是官,民即民。高者直掛雲霄,觸不可及。賤者卑如塵泥,任人宰割。”
“真會如他們所願嗎?”
“恐怕未必吧。”
“天下是皇家的天下,未來也會是您的天下。”
“如何抉擇操於殿下之手,恕微臣愛莫能助。”
回想起扶蘇當時的臉色,陳慶心中五味雜陳。
大舅哥啊,我還真騙了你。
如我這般世所罕見的惡人,怎麼會愛莫能助呢?
大西王都教過我了嘛!
“田師兄,機巧尚書已經成了鏡花水月,三五年間怕也未必能如你所願。”
“本侯想問一句,你為了冶鍊出一爐好鐵廢寢忘食,通宵達旦,如今後悔嗎?”
陳慶眯着眼睛問道。
田舟堅定地搖了搖頭:“下官無怨無悔。”
“生民因良鐵而五穀滿倉,衣食豐足;兵卒因良鐵而百戰百勝,開疆拓土。”
“百業俱興,國富民強。”
“田某足慰生平。”
陳慶滿意地笑了笑,又把目光投向楊寶:“楊師兄,你做出的紙張讓刀筆吏成為過往。”
“朝廷上上下下,因此省去無數苦工。”
“本侯原本想……”
楊寶起身作揖:“下官也不後悔。”
“凡是下鄉收取草藤樹皮的吏員,我一再叮囑他們不可隨意壓價,更不能剋扣斤兩。”
“一草一木,都是百姓辛苦搜集而來。說不定從日出到日落背了幾十里山路,就為了換幾枚銅錢補貼家用。”
“我等豈能胡作非為,行魚肉百姓之事?”
“下官每到一處……”
陳慶笑意盈盈打斷了他的話:“本侯知曉。”
“你每到一處,大姑娘、小媳婦、老姑婆爭相往你的口袋裏塞各色吃食。”
“本侯還沾過你的光。”
楊寶在眾人的笑聲中漲紅了臉,正色道:“造紙司少府雖然乃微末之職,但京畿的父老鄉親多因下官而受益。”
“行道義之舉,造福萬家生民。”
“豈是小小尚書可比的?”
陳慶笑罵道:“這番話自家說說也就罷了,千萬別在大庭廣眾下被外人聽到。”
“否則下一個國賊就是你。”
眾人哈哈大笑,神情歡悅。
陳慶環視一圈:“未有陞官加爵,亦不能受世人稱頌。”
“終日勞碌,疲於奔命,卻換來一身傷病,寂寂無名。”
“本侯若是力有不逮,遲遲未能將爾等遷升高位,如何對得起各位?”
他鄭重地作了個環揖,沉沉地嘆息。
“侯爺何故如此?”
“若不是您出手搭救,我等還在驪山修皇陵呢!”
“是啊,現下可比之前好多了。”
“我等心愿已償,再無他求。”
“甘為侯爺效犬馬之勞。”
“這輩子能在侯爺門下效力,無憾矣。”
李左車站起身張開雙臂,“在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工造機巧一竅不通。唯獨多讀了幾本詩書典籍,會些書寫籌算。便給侯爺當個走卒爪牙吧。”
田舟附和着笑道:“下官素來愚笨魯鈍,給侯爺當個出馬出苦力還行。”
楊寶轉過頭去:“你們什麼都當了,讓我當什麼?”
李左車回道:“不妨當個逐獵的走狗吧。”
楊寶瞪了他一眼,拍着大腿說:“走狗就走狗,總比白費飯食強。”
“我也當走狗。”
“哈哈,走狗也行啊,好歹派得上用場。”
陳慶和李左車的視線不約而同交匯在一起。
‘侯爺,成了!人心可用!’
‘還有人舉棋不定呢。’
秦墨弟子都是性情耿直之輩,不會多做他想。
蒯徹此時卻偷偷汗流浹背,恨不能奪路而逃。
甘為門下走狗,這是招攬門客的手段啊!
雷侯到底要幹嘛?
雖然沒有實證,但光是想到那種可能就讓人不寒而慄。
他確實想出人頭地,為此不惜千里赴京,毛遂自薦。
可是在始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造反能行嗎?
“時候不早,勿再戲言。”
“朝中武將皆是粗魯蠻勇之輩,我怕他們會做出過激之舉。”
“李府丞,再整訓一批持槍護衛,以備不時之需。”
陳慶沖對方打了個眼色。
“諾。”
李左車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藉著挑選護衛的機會,讓更多忠誠可信的青壯摸到槍。
過幾天再找個由頭將他們裁汰了,另選新人過來。
拿捏好火候的話,誰也挑不出毛病來。
“信兒,肉烤好了沒有?”
“烤好了。”
“拿進來我等分食。”
陳慶沖外面喊了一嗓子,韓信雙手舉着烤架興沖沖地進來。
一頭焦黃的烤羊往下滴着熱油,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咦,怎麼少了半條腿?”
“被你偷吃啦。”
陳慶隨口問了一句。
韓信指着外面說:“叔叔府衙內有一位養傷的月氏公主。”
“她久未嘗到故土的飯食,又思鄉情切,故此派侍女過來討了一塊肉。”
陳慶指着缺失的羊腿:“你這一塊肉夠她吃一頓了。”
韓信支支吾吾地說:“我先前只切了三四兩,那侍女說讓我切小一點,否則上官怪罪下來怕我受責罰。羊是給這裏的貴人吃的,她不能因為嘴饞害了我。”
陳慶不停搖頭:“所以你就大方的給了她半條羊腿,反正叔叔也不會怪你。”
韓信囁嚅着說:“是。”
李左車戲謔道:“姑娘甚為歡喜,在你臉上親了一口,沒錯吧?”
“我們都看到了。”
韓信瞬間紅了臉,連連擺手:“沒有,沒有。她是附在我耳邊說了幾句感謝的話。”
堂中頓時笑成一片,紛紛出言打趣。
陳慶暗自思忖:秦墨弟子都搞定了,可韓信年方弱冠,情竇初開。
我得想辦法給他祛祛魅才行,否則一不小心就壞了大事。